“谁会欺负小姑娘啊,更何况百茶那小丫头心眼可多。我要是欺负她,改明儿就被族长罚了。”
“从小到大,也不知道是谁乐此不疲。”
“好了,这竹箱留给你,各种丹药都有。”
“等你从囚龙殿出来,可要赔我好些药材,才能弥补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越英站起身,脸上是少见的笑意。“若是少了,我可拿着神仙帐,哪怕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讨回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嘛,一辈子都是咱们越英公子的马前卒、小药童,要什么都双手奉上。”
二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越英走到门口,将手搭在门上。
“槲生,等你出来,我们去喝封茗的喜酒。”
“到时候,请上你的谢姑娘,我们,一醉方休。”
最后一个字落下,越英拉开门,温和的日光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金辉。少年面容坚定,纵使前路是荆棘密布,也毫不畏惧。他们相识几百年,自幼就互相打闹,如今,槲生有难,做兄弟的,怎会让他难堪。别说只是修习一个龙族秘法,便是要去鬼渊,也要闯一闯的。
“好,一醉方休!”身后是槲生的应答声。
越英迈步出去,身后囚龙殿的大门缓缓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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槲生应该很有气哭小孩的天赋,他将本该惊心动魄的事情,讲成了恍若今天吃了一顿饭食那样稀松平常的事。
“后来偶然被姜偕那老匹夫召了出来,成了他座下恶犬。”槲生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嫌恶,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玷污了一样。“当年我并无神智,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知道,我和一只狐狸打过架。”
“其实那狐狸也倒霉,遇上了我。”
“要是姜偕驱使的是普通的恶灵,保管他当时能打得姜偕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可惜遇上的是我这个另类。”
“我在鬼渊待到年岁不知,算起来,也过去一千多年了吧。”
“是一千八百年。”谢逸致纠正道。
槲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即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道。
“那你呢,这一千八百年,跑去哪个人间仙境闭关去了?还弄得灵脉微弱毫无灵息,难以动用灵力。”
他着实好奇极了。宿家初见,他没多想,还以为无趣新学了什么术法能遮掩灵息。结果情况更糟糕,小姑娘法器全失,灵力调动不起来,与凡人无异。
谢逸致哑然,她能说什么,说自己一个人出去寻他,然后在锦屏湖同那凶兽同归于尽吗?
谢逸致摇摇头,只说了一半。
“当时八弥境碎,我谢家出山救人,遇到一只凶兽,学艺不精以致丢了性命。”
槲生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谢逸致心里微叹一声。起死回生之术听起来着实骇人,可她对于此事实在是全无所知。除却,那枚莲花玉刻。
浮云是父亲给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法器。浮云伞是少有的攻守皆宜的法器,父亲耗尽心力才在她二十五岁那年做出来,成了她的生辰礼。那时,不起眼的莲花石刻已经坠在了伞柄处。
她死而复生,莲花石刻蜕变成为莲花玉刻,惘南山上的护魂大阵,这一切的一切,烦乱而不可知。
谢家护魂阵,是用来保护谢家世代先祖安息之地——登云峰的阵法。生者在其中则灵台清明,不受邪煞所侵,亡魂在其中可超度往生。护魂阵不是一个阵法,而是一套繁琐且复杂的阵法。其间环环相扣,用于防御堪称世间一绝。
“你当初......”槲生刚开口,就闭了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有几缕发丝调皮地从银冠里翘了出来。他伸手拔了固定的簪子,取下银冠,长发略有些弯曲地披了下来。银冠被他粗鲁地揣进怀里,此时他正慢条斯理地解左手手腕的黑色束带。
“还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龙子大人呢,一如既往地不着调啊。”谢逸致见槲生动作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的发带,瞧着那上面绣着的几丛兰草,应当是与她是同样款式的。
有人帮忙,槲生更乐享其成,当下就扯着谢逸致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那户人家门前有着两节石阶,两扇木门此时只剩一扇血迹干涸的即将倒塌的破门。临近的墙壁上不知为何还绘着灼灼桃花,应是过了许多年,风吹雨打之下颜料斑驳,却也隐约能看出轮廓。
槲生身量颇高,自觉身量不矮的谢逸致站在他身侧也才将将到他下巴。是以借着这台阶,谢逸致才能碰到槲生的头发,她以指为梳,温热的指尖时不时触到他的头皮。槲生僵硬着身子站着,只觉满头发丝好像都生出了神智,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谢逸致的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
最近刚刚买了个键盘,又打算好好自学一些课外知识,可能有些忙碌。
还会保持日更,可能不太会看后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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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此间事了02
谢逸致为槲生束了发,用从宿夫人卧房里寻出来的发带将他乌黑的发扎了起来。虽说黑衣白带,略有些违和,槲生依旧兴高采烈。
二人几日来的任务完成,心情还算是不错。
夕阳斜斜地洒下余晖,落在街道上,安详静谧。若中州城没被走尸屠城,倒是少有的美景。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一户人家门前,女子手里捧着男子的发。
槲生从袖子里掏出了之前在宿歌门前把玩的东西,那是一对耳坠,玉质纯粹剔透,一眼望过去像是望进了一汪湖水。耳坠做成了水滴状,用的是上好的秋玉髓。
谢逸致从台阶上走下来,槲生就将这对耳坠递了过去。
“嗯?”
“久别重逢的礼物。”槲生扫了一眼谢逸致空无一物的耳垂,那耳垂生的小巧,此时不知为何透着淡淡的粉,颇为秀色可餐。“比叶铮那小子的廉价白玉好多了。”
他不说这句话,谢逸致还想不起来。一说起叶铮的白玉,她就想起来了。不因其他,全因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友人的首饰。她同族中子弟不太亲近,与后来抚养她许久的各位长老反而更投缘一些。她性子冷淡,又不喜脂粉钗环,便少有女修同她一道。一直以来,也就一个叶铮轰轰烈烈地闯了进来,将她的世界塞进了友人这个词。
倒也不是不羡慕他人知己好友满天下,只是她到底从未接触过旁人,大多时间不是一个人在族,就是在一个人斩杀恶灵。有的时候也忽然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转头又将这些抛之脑后,继续做着她的一个人生活。
叶铮于她到底不同,尽管他修为尚有缺憾,对修炼一事也不是很上进。她还是同他感情不错,云江十年一次的千灯宴次次都应邀前去,只要叶铮开口,她也大多都会满足。他挑了一对寒玉做的耳坠,她也就戴上了,左右不妨事。倒是不曾想过,会被槲生看在眼里。
“那对耳坠已经不见了,到底是叶铮送的,唉。”
槲生可不等她在那儿唉声叹气,他拉过谢逸致的手,将那对秋玉髓耳坠塞进了她的手里。
“在我面前,就不要想叶铮那个混小子了。你要是喜欢寒玉做的,以后我再去找。只要你想,别说再做一对,给你做一匣子都行。”
“好了,戴上让我看看。”
谢逸致没再推诿,她其实也对这耳坠颇有好感。倒不知是款式颜色动她心弦,还是送这东西的人更让她心动些。右手捻起掌心的耳坠,摸索着戴了上去。
手松开后,秋玉髓耳坠略微地打了个摆子,在空中划出些许弧度。
她问,好看吗?
槲生看着面前的姑娘,蓝衣似水,鹤斩被她系在了腰间,蓝色丝绦一丝不乱地垂着,面容娇美,唇不点而朱,耳垂两只耳坠妥帖地挂着。
比谢逸致貌美的姑娘,槲生是见过的。都不用说那些叫不上名号的人物,单说他自小捉弄的百茶,容光上也胜过谢逸致。
谢逸致不是夺目颜色,她像是一朵高岭之花,神色冷淡,总是有种悲天悯人的气度。槲生最喜欢看她气急败坏无可奈何,只可惜,除了第一次两人打了一架之外,谢逸致就再也没理过他那无聊至极的兴趣。
“很好看。”槲生抬起手,本想揉揉小姑娘的头发,可看到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又不太舍得,最后那手也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略微拍了拍。
二人相视一笑,便继续向着宿家族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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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世家来的速度尚可,在宿歌施针结束第三天,便有十几名修士来了。他们自称姓孟,是离中州城三城之外的仙门。自姜家不知为何闭城不出后,这一带便由孟家接手。丹栖城且不说,中州城和另外一个城池被屠,大大小小数十个城池也遭到了走尸袭击,所幸并不严重。他们同行的这些人,接到宿歌清净钟的通讯,正在处理另一座城池的事情,索性便在处理结束后径直来了中州城。
为首的男子穿着蓝色道袍,腰间挂着一柄剑,上前拱手。
“宿家护卫中州城壮举,孟家佩服。不知宿公子此后有何打算?”
宿歌断了右臂,惯使的剑法若要拾起,只能再练左手剑。他恢复得不错,此时穿着青衣与孟家来人交谈,忽的被问起自己,宿歌倒是愣了一下。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中州城?”
中州城是他的家,他们宿家世世代代落户在中州城,庇护一方百姓。中州城的每一寸土地,他都曾走过。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富户财主,都曾笑呵呵地称赞他是宿家的少年英才。宿家的子弟有的才刚刚学会剑法,就兴高采烈地同他说要惩奸除恶。娘亲魂魄被撕裂,到最后也拼上性命取了罪大恶极的止言的内丹。
“如果可以,请让我留在中州城吧,哪怕做个散修也好。”
那位孟公子看向宿歌的眼神略有些可惜,不过瞬间就敛了下去。
“既然宿公子打算留在中州城,那孟家自然是鼎力相助。我孟家虽说不是什么仙门大家,但宿公子说一声,还是能派出人来的。”孟公子向后一招手,之前在孟公子身后半步的一个少年便走了上来。
“在下孟泽,愿带领孟家子弟助宿公子重振中州城宿家。”
宿歌倒是没想到孟家会让他掌管中州城,本想着留在中州城,在孟家手下做个小小的弟子就不错了。他所求的不多,只要有一天能亲眼看着这片土地再次升起炊烟,城里再次响起欢声笑语也就够了。
“那倒是麻烦孟泽小兄弟了。”宿歌点头表示感谢,也便提出了要将此次的帮凶送到孟家处理。“陆家兄弟锁在后院,劳烦孟泽兄弟同宿清去压他们来了。”
中州城的血气和怨气被槲生吸收了个七七八八,只余些许在城中四散飘逸,慢慢消散。以防对他们还有影响,宿清带着孟泽两人用灵力作了屏障,前往宿家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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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家族地中,谢逸致和槲生正和陆家三兄弟面对面聊着天。
槲生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两把椅子,自己吊儿郎当地占了一把,另一把让谢逸致坐着。
对面的陆家三兄弟各有其态,陆昭像疯了一样不知道在低声念叨什么,身上灵力乱窜,又瞬间被身上的清心符链镇了下去;陆泽闭目盘腿坐在角落,自从止言被白祁容带走,他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身旁是嫡亲的兄弟;反倒是陆修,尽管身体被荆棘缠缚,却一刻不停地问着问题,平常由宿敛玉看管时就眼睛发亮地问着问题,此时看到槲生,更是恨不得冲上去。
“你说,你想知道我为何能吸收怨气?”槲生抓着一缕头发,手上小动作不断,他歪着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露出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猜?”
陆泽也不在意自己的问题没有答案,听到槲生的回答后他就脱口而出了其他问题。
“你是什么身份?”
“主子说你是恶鬼,是被谁召唤而出,为何神智清醒?”
“鬼渊内是如何情景,是否如书中所言,终日不见阳光,天上悬着一轮血月?”
“还有她,是哪家的女修,为何感觉不到灵息?”
“前几日看管我的小鬼是否是恶鬼邪煞?还是被你们中的哪个人炼化了?”
谢逸致坐在一旁,看着陆泽几近疯魔的提问,赤红的眼眸好像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她扭头看了看槲生因为陆泽滔滔不绝的提问而皱起的眉头,深感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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