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谢逸致有口难言,只能日日听着两人在她面前商量如何杀掉魏娇娘。
“这家伙是个吃货,你寻些毒药来,下进糕点里,保管她吃了立马升天。”槲生抱臂靠着许清房里的木隔断,眼神却瞟着越英。
越英将碧瓷碗在许清面前放下,招呼他喝下。鲜血作引的药汤,很是腥膻,可许清却像是闻不到似的,每日都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娇娘安安静静地看着许清,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镀上了一层圣光。
谢逸致并不习惯以这样暧昧的目光去看一个人,但无奈她控制不了娇娘,只能选择观察许清身上的疑点。
那日娇娘出嫁,许清曾拦轿警示,那时他白衣惊鸿,君子之风。虽说是装了幅愤慨模样,到底还是心善的。可不知是不是这些天日日饮血的缘故,许清日益变得有些敷衍与冷漠。
谢逸致瞧在眼里,却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猜测。正如越英所言,在这幻境之中,她不过是个凡人,并不像他们一样,还能一起商量对策。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敌在暗我在明,谢逸致又是全然被动的处境,她只能寄希望于娇娘死后自己能有吐露秘密的一丝机会。岐和定然是知道她附在何处的,或者说,便是岐和这样安排的。她对岐和所附之人全无思绪,此时又有槲生和越英这两人虎视眈眈想要将娇娘杀之而后快。
谢逸致简直是腹背受敌,每每听到槲生包含恶意的各种手段,就很想同他讲一讲道理。
魏娇娘不日便要死,这是既定事实,何必要废如此大的心思杀她呢?有那功夫不如琢磨一下阵法中心在哪儿,也好破阵。
不过显然并不是只有谢逸致一个人觉得槲生的主意不靠谱,越英拿起许清书桌上的竹简,就敲上了槲生的头,少年哀嚎一声,捂着头嘶哑咧嘴。
“别装了,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么?岐和的故事人尽皆知,别说你不知道这姑娘十天后便会横死,十五天后魂魄被邪灵撕碎。你我只需在十天后等着,倘若她有一丝的不对劲,脱离了既有发展,届时你便拘了她魂魄,仔细拷问,总会得出结果的。”
虽说越英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谢逸致还是觉察到了他话语下的凶狠,该说不愧是掌管无疆千年之久的城主么,说起这么可怕的话来都面不改色。
许清的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娇娘却像开盛了的花渐渐荼蘼。尽管如此,她依旧日日精心打扮,带着岐和给她的镯子,如影随形地守着许清。
谢逸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仍旧察觉不出什么来。
尹月曾想岐和提出过给娇娘诊治,岐和担忧之下也来找过娇娘。可娇娘却全然不在意,她沉下脸色,将岐和赶走,恍若他是来捣乱的。
娇娘开始咳血,身形急速地消瘦下去。之前那些华美的衣裙此时已经不太合身了,形销骨立,不外如是。
谢逸致也受了影响,时常觉得头晕眼花、耳鸣心悸。但她也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直到这一日的到来。
这一日,是命定中娇娘死去的日子。
谢逸致眼见着娇娘换了所有衣裳里最华美的一件,抹了口脂,上了妆面。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根木簪子,她挽起长发,用那根粗糙的簪子固定好。
模糊的铜镜里隐约能瞧见她容光焕发,她抿唇一笑,是无尽的娇羞。
她弯起唇角,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且等着,娇娘这便来寻你。”
娇娘也许是明白自己大限将至,才这样隆重地梳妆打扮。
可即使在这最后一天,谢逸致依旧没有见到之前那个活泼至极的娇娘再次出现。
许清已经全然好了,他像是忽地想开了,不再和许夫人犟着,乖巧地去赴了几场相亲宴。今日他去了第三场,是以娇娘这几日来头一次求着岐和带她出了许府去寻许清。
岐和对于娇娘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这次也不例外。
盛城虽不大,但能办的起宴会的人家却不在少数,不然许清也不会寥寥几日,就接连赴了好几场宴会。
这是户大人家,单单谢逸致瞧见的亭台楼阁,几乎比得上三个许家。
娇娘是个凡人,尤其是现在还体弱,是以她乖巧地蜷在岐和的怀里,过分纤瘦的手指捏着他胸前的衣襟。
岐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他轻巧地落在地上,搀扶着娇娘。
娇娘却并没有关心过岐和,她一进来便从一众公子哥里找到了许清。他今日没有穿白衣,换了一身绣金宝蓝色广袖衣袍,也并不如往日似的银冠束发,而是挑了条宝蓝色的发带将长发束起。
娇娘眯了眯眼,她唇角微勾,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鲜活了几分。
她旋过身,同岐和说了一句话。
“傻子,之前都是骗你的。这东西还你,我要替姐姐清算旧账去了。你不是凡人,如若有缘,下辈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少女尾音娇俏,眼角眉梢的可爱几乎都要溢出来。
谢逸致心下了然,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娇娘从手上褪下了那只镯子,将它丢进岐和的怀里,她整个人却以一种有些诡异的速度冲向了许清。
一击即中,许清尚还怔愣着,他低头瞧着笑靥如花的少女,眸中却满是不可置信。
“魏娇娘……你竟还活着。明明都已经种了献祭的蛊……”
魏娇娘执着木簪的手又重了几分,颇有想将许清捅穿的架势。
“是啊,我没死呢,桃郎!”
此话一出,宴会上的人一瞬间全都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似的,竟没有一个人动弹。
谢逸致像是一下子被人从娇娘的躯壳里扯了出来,她回过神来便往娇娘那里一看。
娇娘已经咽了气,手中的木簪子死死地钉在许清胸膛里,便是死亡都没叫她松开半分。
娇娘死前的最后一击却也没直接夺了“许清”的命,他挥袖想要将娇娘丢开,却被一道赤红流光削去了右臂。血液喷溅,“许清”像是一瞬间看到了修罗煞像。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手中一道暗红长剑,眸中闪过一道血光。
“许清”尚来不及逃跑,岐和已经近到了眼前,一剑将他捅了个对穿。而后剑上燃起熊熊烈火,包裹住许清的身躯。
岐和甚至没再多瞧他一眼,他弯腰抱起了倒在一旁的娇娘,娇娘才死不久,面色还算红润着。他低头吻在了她娇嫩的嘴唇上,艳红的口脂沾在少年唇上,平添几分诡异。
“娇娘,你想杀的人我帮你杀了。你乖乖的,我送你回家。”
不同于上次附在苏素婕身上,她不需做些什么,幻境便会将她送到那个场景,娇娘已死,她没了栖身之所,如今只能自己摸索着找寻线索。
谢逸致摸了摸重新回到手里的重云,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岐和离开了此处,这里的时间便又开始正常流动。
刚刚还和许清言笑晏晏的姑娘发现自己面前的人忽地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变成了浑身燃着怪诞火焰的妖物,她尖叫一声,向别处跑开。
谢逸致看着那被烧成焦炭的尸首,却并不想怜悯。
附在娇娘身上的这十几日,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她。
她撑开重云,红色的伞垂流苏被微风拂起,似水的衣裙也被层层漾开,整个人恍若登时便能飞升了去。
“当年一眼误终身,如今双双陨了命,竟也算得上绝世好姻缘。”
谢逸致声音清亮,在这一片嘈杂中格外明显,却无一人听闻。诸多人自她身边跑过,脸上张皇神色,更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险些直直地栽进池塘里。
谢逸致指尖一点,红线如闪电般射出。纤细的红线在女孩儿腰间一卷,便将她拉回了岸边。
“谢谢神仙姐姐。”小女孩冲着来处喊了一句,却没见到刚才那位漂亮姐姐,只能看到红线忽地溃散,化作星星点点。
她孩子心性地伸出手去捞,却只能扑了个空。
不远处小女孩的母亲焦急地赶过来,一手扯了她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你这孩子,刚才怎么不跟紧娘亲?这里出了命案,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来人了,许家少爷像是招了邪似的。你若是中了邪,娘亲可没法子让你回复如初!”
“娘亲,刚刚有个姐姐……”
第91章逮捕岐和01
五日后,魏府外。
谢逸致撑着重云,足下几个轻点,便跃上了墙头。
那日娇娘死在了宴会上,岐和将其带走,便是葬在了魏府后院里。当初娇娘出嫁,不过半天就在桃花林里见到了死去的浣花以及散落的凤冠。虽说未曾见到娇娘的尸体,但魏府上下都默认娇娘已经去了。
大喜转眼成大悲,伤心至极的魏夫人挑了几件女儿生前最喜欢的钗环首饰、绫罗衣裙,在后院建了个衣冠冢。
岐和曾带着娇娘回来过,小姑娘看着那木牌,却笑得前仰后合,直说自己以后若是死了,便让岐和将她葬在这儿。
谢逸致当时听了便想,莫非所谓的娇娘被掘坟,便是在魏府后院?
脱离娇娘躯壳的这五日来,谢逸致不是没想过去寻槲生和越英,但岐和神出鬼没,她完全寻不到,许府里又早没了尹月大夫的踪影,竟是再也寻不到了。
是以她只能时不时在盛城四处转悠,听着诸多人讲娇娘与许清的事情。终于在今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拼凑了起来。
槲生和越英猜忌娇娘才是岐和冤魂栖息之人,自然会在一定范围内监视着魏府。可他两人打一开始便是错的,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
今日是娇娘死后第五日,按照故事发展,娇娘坟茔被挖开,尚徘徊在魏府的魂灵被邪灵恶煞一口吞下,成了腹中养料。岐和也因此入煞,屠了整个盛城,开启了他可怖又令人憎恨的传说。
谢逸致站在高处,只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手中重云伞垂处的流苏在空中打了个摆子,整个人如同仙鹤一般,踩着魏府众多房屋的砖瓦一路去了后院。
后院是魏夫人常在之处,此时自然也不例外。
谢逸致远远地看到着水色曲裾的夫人捧着个小巧精致的匣子,搭扣是纯金的,透过镂空的花纹,隐约能瞧到里面金闪闪的首饰。
娇娘自小喜欢打扮,容貌又生得盛。无论是穿金戴银,还是翡翠玉饰,统统无损她的美貌,只能显得有些配不上她。
是以魏夫人经常带着新打的好看首饰来娇娘墓前,一件件的展示了,再埋进土里,算是给自己地下的女儿送了新首饰。
这次也是一样,她蹲了身子,一双保养得宜的手直接刨起了泥土。日前才下过雨,是以泥土湿润,不多时便沾了她满手的污秽,可她却毫无所察。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埋进了土里,再一捧土又一捧土地盖上。
谢逸致落到院中,便见到这异变横生。
不大的坟茔中竟伸出一只手骨来,森森白骨便是没做什么也足以骇人。魏夫人尚呆愣着,旁侧里便有一把剑飞了过来。
暗红配色,剑锋凛冽。
是岐和。
谢逸致攥紧了手中的重云,伞柄上纹路被慢慢点亮,直至整个伞面光芒大盛。重云脱手,一瞬间护住了魏夫人。
与此同时,那把剑带着凛冽的罡风将坟茔中的那只手骨削了下去,只留下光滑平整的切口。断口处出现深紫色的浓雾,缓缓聚拢成一个人形。
谢逸致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许清的模样。倒是不知这是之前的许清,还是那位桃郎了?
不远处的黑衣少年枕着双臂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熟悉的笑容。只消一眼,谢逸致便确认了,此人是槲生,而非剧情控制下的岐和。
“槲生,你可知越英公子在何处?”谢逸致并未见到越英,心下有些担忧,便开了口。可谁知槲生像是没有看到她似的,径直走了过来,甚至于穿过了她的身体。
谢逸致这才察觉到,她脱离娇娘的身体之后,是以游魂形态存于这方天地。然而除了特殊方法,一般人并看不到普通的魂灵。倘若槲生并未投到岐和身上,那他当然可以看到她,可现在禁锢在岐和的身体之上,恶鬼的一切习性都被敛了起来。
是以,谢逸致虽然不再受制于娇娘的行动轨迹,却依旧是个透明人。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连岐和的龙火都烧不死?”槲生一抬手,那把剑便飞回了他手中。黑衣少年眉目间淬了寒意,活像一把刚刚出炉的剑,浑身杀气。
“呵呵,老相识罢了。”对方一语双关,一道紫色的烟雾便朝着谢逸致涌了过来。
谢逸致迅速回防,但重云为了保护魏夫人,此时并不在她手中。她只能以极快的动作拿出闲情,只来得及吹奏几声,周身便泛起了朵朵红莲,美艳,却也致命。
可这似乎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烟雾,几乎顷刻之间,谢逸致就察觉到了不对。若是这人要杀她,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毕竟在强硬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辅助术法都是花架子,一击即破。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已经有些迟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扯到了那人身边,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里深沉的恶意,不由得从骨子里泛出一种恶寒来。
此人,当真是可怖!
“听闻你与这女子情深意重,现下只单单是弄死她,我如何会甘心呢!”此人语气轻柔,手下的动作却并不温柔。他的手钳在谢逸致的脖颈处,不至于让她窒息,却也呼吸困难。
谢逸致被如此对待,槲生却只冷眼瞧着。她甚至在槲生眼里看出几分快意来,虽说知道缘由,却仍心下有些酸涩。
那人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处,微微一用力,就撕下了一块儿来。
魂灵无状,此刻被他攥在手中,却像一片轻薄的云雾。他面不改色地张口吞下,对着一无所知的槲生,忽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这女子魂魄澄澈干净,倒也能做我的腹中餐。”
谢逸致被他这样制着,心下有些慌乱,却很快地镇定下来。虽说她在槲生眼里应当是娇娘的模样,但倘若他一直没有被岐和的行为控制,定然能发现不对的。而在那之前……谢逸致艰难地喘着气,掩在衣袖下的指尖悄悄掐了个决。
血红的鞭子一出现,刚刚还挟制着谢逸致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迅速后撤,将她丢了开来。
谢逸致身姿轻盈,正落在魏夫人不远处。
魏夫人似乎被骇破了胆子,瞧着那忽然变成两截的手骨尖叫一声,而后慌乱地跑开了。谢逸致抬手一招,重云便落回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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