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重生)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4(2 / 2)

云迟正兀自深思着什么,闻言抬眸,迎上高处那人别样意味的眸色。

他神情有几分复杂,微默一瞬,云迟沉声道:“臣认为,这公主不能娶。”

赫连岐斜晲过去,阴阳怪气冷哼道:“云迟,你的看法还真是总与本将军大相径庭啊!”

云迟对上他的视线,不动声色浅淡一笑:“赫连将军一直将那玉嘉公主当成弱女子,但赫连将军可知,北凉向来国风开放,女子自幼习武的不在少数,不论为自保或是其他,她既是皇女,性情柔弱才值当奇怪。”

他略微顿了顿,字句有力:“若玉嘉公主兵剑马术不在话下,又对朝政颇有见解,那么,赫连将军还认为和亲是不损兵卒的好事吗?”

北凉不论男女,人人擅长骑马射箭,这方面他确实没顾及上,赫连岐脸色黑了黑。

但被云迟这小子堵了话,赫连岐实在咽不下气,他方要张口驳上两句,徐伯庸很适时地添补道:“云将军所言,确实值得深思熟虑,赫连将军亦是征战多年,怎么连这不绕弯的事都没想到?”

赫连岐直被这一唱一和的两人说得生生闷噎,加上殿上安然静坐御座的那人唇边噙着几不可见的弧度,让他心火更盛,却又无法发作。

赫连岐无言以对,这场争论便就这么过去了。

朝臣继而奏禀,最后直到齐璟出言无事退朝时,赫连岐忽又意味深长开了口。

齐璟眸心微动,似是有所意料,他抬手缓缓搭在御座边,轻言淡语:“赫连将军还有何事?”

赫连岐姿态高傲:“臣听闻陛下寝宫圈养了个奴婢,对其百般宠爱,最近更是留了她在寝殿,一连三日未出,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永安侯府决裂的云家四女。”

忽然,他悠然一叹:“虽说这是他人家事,但臣实在为云大人感到不平,云大人尚且是朝中重臣,陛下此举,是否不妥?”

即将退朝之际又牵出这么件难办的事,众臣又是唏嘘,私语窃窃。

徐伯庸早便觉得云姒在皇帝身边是个祸害,眼下对于赫连岐这番言论,他倒是不欲反驳了。

赫连岐挑衅一笑:“哦,对了,那奴婢说起来也是云将军的妹妹,云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

云迟面无表情,冷漠睨向他,他是故意这般言论,云迟怎么听不出来,然朝堂不谈私情,在这件事上,云迟他越替云姒说话,便越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云清鸿当然不想赔上自己的官权和云家的声望,落得君臣反目的下场,但从那事发生,齐璟将云姒自侯府带走,他便一直有所担忧。

此时牵扯到了自己身上,云清鸿最先的反应便是将事情撇个干净:“云姒即便曾是我云家的女儿,但现在与侯府已无瓜葛,陛下给她容身之所,是她之幸,陛下与她如何,不是臣能多言的。”

云清鸿不忘兼顾,转而又与赫连岐周旋几句,嘴上说的是“一切以朝政为重,以陛下为重”,其实不过是一己私欲,惹怒皇帝他心里有所顾忌。

云迟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双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暗捏了拳。云清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也将这事化解无需皇帝再过多解释给朝臣说法,就这么顺着说,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齐璟偏偏不遂他的意。

他答应了那人,会替她做主,又怎么可能遂了云清鸿的意。

齐璟目光淡淡从云清鸿面前掠过,却久久不作声,整个大殿一时都陷入沉寂。

过了好半晌,他忽然笑了笑,唇角淡挑。

“众爱卿都知道,云迟幼时是朕的伴读,因此,彼时朕对云家是深浅皆知,永安侯和谢夫人之间的感情,朕印象尤为深刻……”

齐璟语气悠长深远,颇引人深思,云清鸿稍有变色,心有忐忑,却不知他接下来要从何说。

而云迟不经意与他相视一眼,他们相熟甚笃,他一听便知齐璟之意。

齐璟垂眸轻笑:“百花盛会,一见倾心,谢夫人温婉娴静,却是出生商贾,永安侯不嫌弃,予她正妻之位,更是七年不纳妾。”

言及此处,他却只字不提云清鸿后来纳太后表妹为妾的事。

齐璟眸中情绪探不出喜怒,不急不缓自御座起身,徐徐抬步,走下殿:“永安侯与爱妻的深厚情感,当时实在打动朕,世间难得有情郎,朕那时便认定永安侯乃高情远致,不同流俗之人。”

而后,齐璟只一声叹息:“只可惜,二十多年的感情,竟到了如今这般人去楼空的田地,不知,是迫不得已,还是人心易变……”

齐璟负手顿足,声线忽转凌厉,似暗藏锋刃:“还是说,是朕错信了永安侯的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云迟:挡箭的时候想到我了?当初是谁说后宫碧水三千,唯我妹妹一人的?和亲?想都别想!不仅和亲不对,和亲的人也不对!

(狗皇帝flag,详情请见第七章)

第41章圣眷

浚冷君王在自己跟前站定,那傲睨一世的气场,不怒而威的魄力,竟让云清鸿这权势在握的王侯心底惊寒骤起。

齐璟每一字每一句,尽是将他推向道德的制高点,而在那制高点上,他怀瑾握瑜,情真意切,是深孚众望之人。

高处不胜寒,一旦跌落,便是粉身碎骨。

皇帝那一句错信,是让云清鸿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当下他只得低下视线,含糊其辞:“陛下谬赞,臣,实不敢当。”

齐璟看住他,俊眸修长:“哦?不敢当?莫不是永安侯待谢夫人的真情,只是做与人看?”

那似清泉淡淡流淌的询问,直将他生逼至此,云清鸿瞬间感到一阵噬人寒意,最后只能咬了咬牙应答:“……自然不是。”

齐璟轻笑,那笑里虚虚遮着眼底的冷:“永安侯既然这么说了,那谢夫人的死,想必是另有隐情了。”

“这……”云清鸿眉眼暗蹙,却是垂首无法反驳。

齐璟又听一声轻叹:“不过朕和姒儿彼时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小女孩不懂事,对永安侯误会至深,闹了这么一出倒也是叫人颇为头疼,为免再生事端,朕留她在身边也就罢了。”

停顿一瞬,他清俊的眸子微微一掠:“永安侯认为呢?”

齐璟将这侯门丑事轻描淡写成了一场小打小闹的误会,那些听风是雨的官臣闻言,开始对此事变得云里雾里。

而云清鸿端着一身高风亮节又如何敢悖逆,唯欠了欠身:“但凭尊意。”

齐璟薄唇浅弧微挑,话语深沉不见底:“只望永安侯将来,切莫辜负了朕的信任才好,”视线淡淡一扫,笑意渐敛:“今日闲着,不如到侯府坐坐,退朝。”

在成片的跪拜声中,那金纹玄色衮袍的身影孤傲尊威,于殿门外渐行渐远,终融入无尽光影。

而云清鸿心头气血汹涌撺掇,齐璟的话,如万把利刃直刺向他,这是种生死皆在那人一念间的可怖。

宫帷遮了高照的日光,掩得床榻一片静谧安宁。

云姒倦懒翻了个身,在柔软的锦被中悠悠转醒,惺忪睡眸静望着重重虚掩的帷帐,怔了好半天,蓦然惊觉自己在那人床上躺着。思绪回转,她猛得坐起,双手慌忙一探,里衣还完整穿在身上,这才吁了口气。

身边空空无人,那人早已起身,而后云姒又一点点想起了夜里的事,隐隐约约记起睡着前那人说窗上的是树影。

云姒顿时懊恼不已,被树影吓成那样,丢人就罢了,怎么还在他怀里睡得这么死……

脑子彻底清醒,趁着他没回来,云姒极快地下了床。

案上唯独她那副装裱后的画像静静躺着,那些玉版宣纸已不在,想来是他命人送去永寿宫了。

已将近午时。

一夜狂风暴雨,雨水未干,花叶枯落满地,长廊庭园,皆有宫婢们在清扫残骸。

宫苑清雅,但有几名黄衣宫婢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快到陛下诞辰了,你们有什么要送的没?”

“得了吧,咱们虽在御乾宫,却连跟陛下说上句话都难,想送也没法子啊……”

“承天节的贺礼都是经由内务府先清点的你忘了?蝶心她堂哥在内务府当差,去年咱们不就是托了他送去的?”

“对哦,哎蝶心蝶心,你问问你堂哥,今年再帮咱们送一趟呗!”

蝶心低眸暗忖片刻,停下手中的扫帚,眼神飘忽不定:“今年不行,内务府管得严,连我的也送不进去。”

计划落空了,那几个宫婢们都失望哀叹,低声哭嚎。

一心扫地的冬凝听得头疼,将扫帚一杵:“你们在想什么呢?送了又怎样,陛下瞧都不会瞧上一眼,还是赶紧干活吧,午饭不想吃了啊?”

冬凝这话听着很不舒服,但却是不可抹煞的事实,宫婢们轻怨了两句,也就没再提了。

“陛下回来了吗?”

方才安静下来,忽有一道清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们猛得一惊,私聊被抓个正着,当时吓得不清,齐齐飞转回身。

眼前那人一身流云紫裙,柔貂披肩,乌发如丝长垂身后,一支黛紫水晶簪绾于发间,流苏轻轻摇晃。

素容清绝也沉魅,她光站在那儿,仿佛就能将见者的声息都摄了去。

宫婢们怔怔看了好半晌,才终于回了神思,忙垂首道:“云姑姑!”

云姒凤眸轻眨,等待片刻,复问一遍:“嗯?陛下还没回来吗?”

之前私下闲聊的宫婢此刻不敢多言,只有冬凝含笑回答:“回云姑姑,陛下早朝还未归。”

得知齐璟不在,云姒像是默默舒了口气,低声自语:“那就好……”

昨夜的糗事,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但云姒转念一想,都这个时辰了,按理说早朝早就结束了,他却还没回来,难道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外边凉,云姑姑回屋里歇着吧,奴婢去端些吃的来。”

云姒正低睫思忖着,闻言眼眸微抬,又见冬凝笑意盈盈,刻意压低嗓音:“是陛下走之前吩咐的。”

云姒略微一顿,不由多问了句:“他……说什么了?”

冬凝笑语:“陛下说您身上没几两肉,得多吃点补补。”

“……”

微风冰凉,有些冷瑟,而云姒却倏地双颊泛了红。

冬凝话中之意是陛下对她倍感关爱,而云姒却是想到他们同床共枕,那人抱了她一夜。

掩饰般低低一咳,云姒若无其事敷衍了几句,而后冬凝便笑着离开去替她张罗吃食了。

他没回来,云姒便打算回殿内去,正欲走时,只听蝶心怪声怪气道:“云姑姑在御前侍奉,穿着这般逾矩,不合适吧?”

习惯了蝶心对她处处针对,云姒下意识便淡淡怼了回去:“我觉得挺端正的。”

怼归怼,那张清颜甚至隐含笑意,语气温软慵然,像是在说玩笑话,叫人看不出任何不悦。

蝶心皱眉,“云姑姑皮相好,得陛下喜爱,但总坏御乾宫的规矩未免不成样。”

长睫如墨,云姒觑她一眼,怎么说她也是御前侍女,何以沦落到三等宫婢都敢对她指指点点了,这般想着云姒当下更是不要脸了一回:“生得美是我的错吗?”

反正都已经是佞幸宠婢了,她也不能吃亏了去:“陛下爱看,你也可以这么穿啊。”

琼光柔潋倾落云姒脸庞,容颜清素,却胜染胭妆。

此言蝶心无言以对,亦无话可驳,只好心里憋屈窝着气。

云姒淡扫她一眼,在这里没甚意思,于是她提步就走,经过宫婢们时,脚尖毫无征兆地勾到了什么,惊慌之际身子已然往前倾倒。

“啊……”

云姒踉跄惊呼,没有任何防备地就被一突然横在脚下的扫帚绊倒在了地上,溅起一滩雨水。

水坑浑浊,她身上的柔貂紫裙被尽数染脏,云姒吃痛锁眉,宫婢们一惊,连忙过去扶她,唯独蝶心站在原地不动。

云姒扶着宫婢的手刚准备站起来,抬眸的一刹那,她捕捉到蝶心眼底闪过的一丝得意,瞬间便了然一切。

恰在此时,云姒的视线不经意越过蝶心身后,一眼便瞧见那个甚是熟悉的玄色身影自不远处朝她快步走来。

云姒眸心微微一动,一瞬的思索后,她将目光不动声色收回,顺带放开了宫婢的手。

她突然不起身了,这让宫婢们尤为疑惑,“云姑姑……”

“怎么回事?”

耳后突然响起的那声透骨沉冷,激得她们魂都散了。

深寒摄人似惊电裂空,这声音除了皇帝陛下,还能有谁?

陛下盛宠云姑姑,宫婢们自然清楚明白,眼下她摔了一身泥泞,生怕陛下责怪,于是所有人都忙不迭跪磕在地。

齐璟径直步至云姒跟前,便见她全身凌乱不堪,狼狈地坐躺在水洼里。

他眉头深拧,二话没说俯身去扶她,方握上她的手臂,却听那人低吟了声:“疼……”

齐璟微顿,在她面前蹲下,四目相平:“哪儿?”

虽然知道陛下偏爱美人,但他这般屈尊之举,叫宫婢们万般震惊,谁知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们瞠目结舌。

只见那落魄美人缓缓伸了手腕过去,眼睛红红的,眼眶似有泪珠打转,转瞬,她们威慑众生的皇帝陛下竟一改往日冷峻的态度,温柔握了她的手腕,以指腹轻揉。

云姒微漾哭腔,娇声对他道:“刚才摔倒了……”

蝶心伏跪着,听她这撒娇卖俏的语气,不禁在心里暗嗤她装模作样,分明陛下没来前还能站起来,陛下一来就柔弱无骨了,还真是以色侍人的狐狸精!

当着齐璟的面,云姒似有若无地往蝶心身上掠了一眼。

下一刻,她喃喃自语般:“那么大块地方,偏偏就能绊到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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