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一样。
她这么长时间没有使用通译器,但她听懂了每一种语言。
‘砰’
‘砰’
震天巨响只是她自己的心跳。
虽然‘偶’并不应该有心跳。可此时它跳动得无比激烈。
黎多宝感觉这里空气太过憋闷,让她无法呼吸,转身向外面走了几步。
工作人员跟在她身后:“客人,您怎么了?客人?”
又向其它的同事叫:“她好像不太舒服。”
七七八八地,有好几个上来。
“客人?要叫急救车吗?”
“客人?有家里人的通讯号吗?”
一时很清晰,但一会儿,又是各种古怪的声音。
唧唧咕咕。哇哇啦啦。
那种听上去像鸟叫的,不知道是哪个地区的语言。
她觉得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你们不要说话!”她捂着耳朵。
工作人员更惊慌起来。
有人在按号码,不知道是打给哪里。
一群人簇拥着黎多宝身边,想把她拉回沙发上坐下。
但他们凑得太近,黎多宝感到无法呼吸。
她用力地推开这些人,大步冲到店外。
此时夜上星空繁盛。
街上到处都是人。每一个走过去的人都在说话。
有时候无比清楚,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可下一秒又变成各种来源不明的语言。
窒息的感觉也根本无法摆脱。
她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捂着耳朵,仰头看着天上虚假的星辰。
在心中默默背诵古地球的历史。从第一个智人开始,到第一个群落,第一个部族,第一个皇帝,第一场世界大战。但她心跳得太快,根本无法平复。
脑子里太乱,心慌而气短。
恰时,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从她身边经过。
她只觉得每一个字每一个人音都像针扎在自己的脑仁
上。
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想离远这些声音一点,但脑子里太过混乱,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哪一条街?身后穿着一色制服,冲着自己叽叽喳喳想伸手来抓自己的又是什么人?
抬头只看到远处有一个人的背影,她虽然认不出对方,但觉得熟悉。
挣扎着一步步走去,而对方正在顺着人流向前。他走得太快。
她挣扎着想追上去,但身体也似乎不太听唤。
就在她一步也走不动的时候,对方却蓦然回首,看到她似乎很意外。
有些犹豫停下步子。
大概不确定,要不要回头。
但很快也察觉她不太对劲似的。
之后或者嘴里说着什么。可她听不懂。
街上的人太多,声音太多太杂。每多听一个声音,就叫她如负千斤荆棘于身。
她强忍着,挣扎地向对方走了最后几步,便眼前一黑,无法支撑,猛然向前仆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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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肖又
黎多宝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臭哄哄的木板床上,屋里十分昏暗,窗户玻璃破了用塑料包装纸堵在破洞上,外面各色霓虹灯闪烁着,映得屋子里明明暗暗。
“姐姐!”
身边有人在说话,她扭头,一张小脸在床边,紧张地注视着她。见她看过来,脸上笑得很灿烂:“…姐姐…!”
是她认识的人。肖又,他是地球人类保育室中最大的孩子。
虽然黎多宝头脑还有些混乱,但记得,这个略大些的孩子当时对其它孩子说:“要有礼貌,要谢谢姐姐和叔叔照顾我们。”时的表情。
他现在没有刚从酆都那么瘦弱了,可能还长高一些,虽然气色不算太差,不过穿的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破衣服。
黎多宝想问他,但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黯哑,喉咙也很痛。
“哥哥说你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肖又迟疑地问她:“姐姐,我觉得你很眼熟,会不会你认识我?”一脸忐忑。
黎多宝十分愕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这时候外面有人走进来的响动,打断了两个人的说话。
肖又看清进来的是什么人,立刻高兴地过去,帮对方接过手里的东西:“哥哥,事情办完了吗?”
对方含糊地应声:“你到时间上工了。别惹人怀疑。”
肖又看看时间果然快来不及,说了一声:“我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会带吃的。”
进来的人在他走之前拦住他,掏几张钱放到他手上。
他连忙推脱:“哥哥,你上次来看我,给的钱还有呢。我没有乱花。”
“拿去,尽量多买点吃的回来。我们有三个人要吃饭。买点肉和鱼。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亲戚又来看你,给你钱了。”
他这才接过去点点头,就立刻匆匆出门去了。
肖又走后,回家的人关上门,从暗影里走到床前。
窗外的光落在他脸上。黎多宝有一个恍神,是路明亚。
但立刻就明白,是Dunn。
他穿得和肖又差不多,破破烂烂的,原本惨白的皮肤现在大概有什么遮盖过,有着下城区居民特有的暗沉蜡黄。整个人的外貌,与前天分别的时候,完全是大相径庭,如果不是这么近的认真辨认,黎多宝根本认不出他来。
“肖又怎么回事?”她问。
“没什么。”Dunn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从自己带回来的塑料袋里拿出几瓶不知道什么药,吞服下去。大概因为味道太恶心,他喝完被呛到似的咳了很久。
黎多宝虽然认为这个人的一些行为令人不耻叫人愤怒,可此时也不免觉得他身为一个活不了多久的病人,大概还等不到她的‘报复’就要咳死了。
爬起来拿起桌边的缺口水杯,倒了一杯水给他。
他喝完水,缓过来一些。才继续说:“肖又他们几个,被带回帝星之后,一直关在研究所。不过在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收获。毕竟我们已经对自己进行了太多的改造,与他们的构造已经有太多的不同,从他们身上,找不到什么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研究做到第三个月时,上层认为他们已经失去了价值,圆桌里激进派觉得应该处死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份是隐患,可能会造成人类自我认知危机,保守派则认为他们没有威胁,应该释放。争论了一个多星期。”
“你是哪一派?”黎多宝问。
“我不够格发表意见。”Dunn说。
黎多宝盯着他。他不是,但她总觉得他有插手这件事。
Dunn也看着黎多宝,最终忍不住轻笑,沉默了一下,才说:“我认为,应该保留他们。几千年前人类做了很多事,才让他们活下来,如果我们现在杀了他们,那是对种族的背叛。何况……你听过关于世界的阶层吗?”
“恩”黎多宝点头。她听老师讲过世界的阶层。
科学界曾有一段时间认为,世界就像无数个套娃。一个里面会有另外一个,一个套着一个,或者一个里面,会有其它很多个,总之宇宙中有无数个世界。
简单的比喻来说,上阶世界和下阶世界,就像人类和蚂蚁的关系。
人类世界和蚂蚁世界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但蚂蚁不会了解到人类的存在。
人类给它们造成的影响,对它们来说和天灾是一样的。你拿走其中一只蚂蚁,对于其它蚂蚁来说是上天降下的灾难,你用水灌满它们的巢穴,对它们来说,只是洪灾。
它们永远无法知道人类是什么,也无法理解人类的思想和智慧。
在这个例子中,人类就是上阶世界,蚂蚁就是下阶世界。
以此类推,在蚂蚁的世界中,还有更微小的世界存在。
蚂蚁对于它们来说,则像人类于蚂蚁而言一样,是不可察觉的庞然大物。
而人类世界在别的文明看来,和蚂蚁没有差别。
对方一直存在,可我们无法感知。
上阶世界和下阶世界,就这样存在于同一个大宇宙之中。
“你经历过天璇星的事,宇宙明发出警告,在呼喊‘鸟群’就要到来。如果鸟群就是上阶世界的话,它们因为某种原因,必须要减少下阶世界的存在,那它们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来审判某个下阶世界应不应存在呢?”
Dunn向后倒,靠在并不舒适的沙发靠背上,疲倦地说:“如果它们审视我们的历史,比如审视天璇星人的那一段历史吧,它们也许会原谅这些人犯下的种种罪行,虽然天璇号上的远征队,自己圈养自己做为食物,自己杀死自己,自己吃掉自己,但这一切毕竟是为了整体的生
存,可视为人类的坚韧不拔。可‘鸟群’如果审视到我们杀死最后的纯血地球时,它们大概只为我们的残酷感到恶心,认为我们自己灭绝自己,愚蠢而残暴,也许会因此判定我们没有存在的意义,而将我们彻底抹去。”
“你这样说服圆桌里的激进派?”黎多宝问。
“是的。”Dunn说着笑起来:“我很擅长说服人。”
黎多宝回味他的话:“鸟群真的是来审判我们的吗?”
“我不知道。”Dunn说:“也许是,也许不。也许‘鸟群’只是一个周日不用去幼儿园,所以闲得无聊的小孩,踮起脚拿到了厨房桌上的水壶,决定把后院的每个蚂蚁洞都灌上水。谁知道呢?”他说:“我只是觉得,最后的十多个孩子,没有必要去死。何况人类用了这么多力量救下来的人,不应该被我们抹去。”
她坐在昏暗的房间内,从外面透进来的唯一光线落在她身上,布料在光中暗纹浮动,目不转睛地盯着Dunn,他是一个非常难以理解的人,有时候过于残忍,可有时候,他似乎又充满了善意。
明明很狡诈,可有时候又分明很真诚。
黎多宝审视他时,无法忽视他现在的装扮和状态:“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一些事。我要在这里呆几天。”Dunn含糊地说。
什么事情?权利的斗争?
黎多宝经历过从帝星挣脱的‘逃亡’。它毫无征兆来时汹汹,不可阻挡。但也像Dunn说的,不要几天,甚至只需要几十小时,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尘埃落定。
“你现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Dunn问。
“刚才我昏过去了吗?”黎多宝问。
“恩。”Dunn含糊地应声。
他经过乔装潜在城市中,原本没想横生枝节,但回头看到的是黎多宝。
她倒在那的时候,眼睛睁着,心脏也平稳,但没有意识。扶她起来,她也非常乖顺。那家店的员工描述了她的行为,他冒充家人把黎多宝带离。
从那时候,距离现在已经五六个小时,才刚恢复意识,对中间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事也没有任何印象。
“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脑子有点木木的。”黎多宝皱眉,之前她在人海里看到Dunn,甚至根本说不出这是谁,只是感到熟悉。似乎她的大脑无法像平常一样自然运转。
想到通译器的事,她就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天璇星,科研所的人请她去和天璇星交流,认为是天璇星给了她与自己沟通的能力,但如果不是呢?
就像她不需要通译器却能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都自如地听懂所有人的话一样。她是自然而然地听得懂天璇星的语言。
“我不能回去给你取通译器,在下城区的黑市给你买了一个。”Dunn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包装潦草的盒子。
他递过来的时候,黎多宝注意到,他手
腕上没有个人终端。耳朵里的通译器看上去也是非常简陋的版本,应该根本也没有联网更新数据库的功能。大概是为了防止被定位。
黎多宝欠身接住,又坐回床上时大概是压到了什么,角落里的破电视机突然打开,里面放的是某个大型会场,许多人在说话,里面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那种脑中刺痛的的感觉又重新袭来。
Dunn立刻扯掉了电视机的插头。
她仍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很快就会好的。”Dunn不动声色地帮她把通译器戴上,说:“你知道的,现代人类并不是原始纯自然的版本,都是进行过基因编译,所以在代代生育更替中,会有一些特别的异变,获得超于普通人的能力。”
“但我没有呀,我们家也没有这样的。”
Dunn手上顿了顿,才继续:“你父母中,刘大勇是地表人,祖先是酆都制造出的人类身躯数据意识的‘类人’人,你母亲是远征队的后嗣,祖先是人造身躯、人类意识的星际人。我想,地表人和星际人的结合一定非常复杂,可能你因此产生了一些变异吧,于是才有了交流方面的特长。但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就像个人终端的芯片一样,多大的运算能力就只能做多大的运行,超过的话就会死机。所以你在没有通译器的情况下,身边如果有太多声音出现,就会‘超载’。”
黎多宝觉得,似乎也很合理。
不过前事还历历在目,对Dunn的信任有限,何况还有很多的疑惑,比如,在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通译器坏了之前,一直处在凭自己的力量理解各种语言的情况下,可为什么没有当机呢?
但只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没有再和他继续深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