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许宿野送时绿回家,然后他重新回了公司,晚上很晚才回来。
他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时绿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你喝酒了?”
许宿野低声“嗯”了一声,“应酬。”
他眼瞳漆黑,泛着温柔的光,跟平时的确不太一样。
只是他喝酒不容易表现在脸上,面色依然白皙,看不出什么。
“怎么回来的?没酒驾吧?”理理
“没有,司机开的车。”许宿野在时绿身边坐下。
他将她拉进怀里,先是很轻的拥抱,逐渐加大力度,把时绿困在他怀里。
怕她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许宿野没去亲她,只是在她颈窝蹭了蹭。
过了会儿,他忽然说:“想做,可以吗?”
时绿被他闹得也起了心思。
毕竟许宿野的身材和长相,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他这么在她身上轻轻蹭,像是撒娇,她很难不动情。
时绿抱住他的脖子,仰起下巴,贴上他柔软湿润的唇。
许宿野身上除了平日里沉稳的火石和木质香的味道以外,还多了淡淡的酒味,混合起来并不难闻,只是有种难言的侵略性。
天生的掠夺和占有本能,许宿野一直藏得很好。
他在时绿面前,一直都是温和的,乖顺的,生怕惹得她厌恶排斥。
或许是今晚喝多了酒,让他有些难以自控。
许宿野的手放在她后颈,只是静静放着,并没有动,却存在感十足,让人难以忽略。
柔软的舌尖扫过她的唇齿,与她交换着呼吸和津液。
许宿野吻得很凶,将时绿压进沙发里。
时绿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变得晕晕乎乎的,裙子不知何时被推上去。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时绿背后是沙发靠背,身前是许宿野温热的胸膛。
他的手放在她后腰,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挲,温度透过裙子传递到她身上,带着炙热的烫。
时绿整个人的重量,都几乎挂在许宿野身上。
许宿野的白衬衫依然好好地穿在身上,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除了肩上留下淡淡的口红印以外,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站在沙发前,双手放在时绿腰上,低头,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带着湿润的潮意。
“时绿。”
“别这么喊我。”
许宿野喉结滚动,听话地换了称呼,“姐姐。”
跟最爱的人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许宿野心中却一片冰凉。
于他而言,肉-体上的欢-愉,完全比不过即将彻底失去时绿的痛苦。
时绿眼睫半阖,客厅的灯光变得模糊,忽远忽近,摇晃不定。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许宿野眼眶泛起红。
他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耳朵。
有冰凉湿润的液体落在耳垂上。
“可不可以……”许宿野没再说下去,但时绿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三月之期临近,想必他心里很不好受吧。
不然也不会在做-爱的时候哭。
时绿向来狠心又冷血,只管自己享受,才不在乎别人心里有多痛苦。
结束后,时绿推开许宿野。
她靠着沙发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澡。
回来的时候,许宿野已经进了另一间浴室,手机放在沙发上。
时绿忽然想起白天去律晔的时候,听到有人提起许宿野的手机壁纸。
她心生好奇,点了支烟夹在指尖,随手拿起他的手机。
锁屏界面的壁纸是系统自带的,要进去看里面的壁纸的话,需要输入密码。
时绿记得,许宿野的手机密码好像一直都是0522。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
她试着输入这四个数字,立刻解了锁。
只是进去以后的界面,显示的却不是主页面,而是朋友圈。
是许宿野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空空荡荡,只有几条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宣传,还有公司发布新品的记录。
在最下面,有一条私密朋友圈,仅自己可见的。
时绿刚看到熟悉的缩略图,就有种强烈的预感。
她点开图片。
果然。
这是许宿野大学期间,他们坐在长椅上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他们双手紧握,十指相扣,是那样契合。
时绿以为,分手后,许宿野就把这条朋友圈删了。
原来他一直留着,只是设置成了私密。
时绿退回主页面,手机壁纸是一张照片。看背景,应该是他们之前在咖啡厅约会的时候,他拍的她。
照片色调温暖,她神色慵懒,正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这张照片,也属于他们的大学时期。
所以,真相并不如同许宿野所说,他的手机被姚立拿去修理,所有记录都消失了。
哪里消失了,分明都好好地留着,只是被藏了起来。
如果时绿不解锁他的手机,绝对不会发现这些证据。
而过去那些年,时绿从没想过要看他的手机,这是第一次。
所以许宿野毫不设防,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
许宿野出完车祸刚醒过来,就可以看到这么多,过去七年她存在过的痕迹。就算他一时半会看不见朋友圈,壁纸肯定可以看到。
时绿中学时期,一直都是长直发,到了大学才变成黑色卷发。
如果许宿野真的忘记了跟她的这七年,为什么不会对手机里出现这样一张照片而感到疑惑?
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她刚跟他提离婚,他就出车祸失忆了。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段时间?或者更早?
又或者,连车祸都是他一手计划?
要怎样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像是整个人突然坠入黑暗的湖底,冰冷湖水用力挤压胸腔,空气立刻就被剥夺。让人绝望的窒息感占据了整个心神。
其实她早就该发现的。
其实许宿野的演技并没有那么好,也有许多细微的破绽。
可她对这些破绽视而不见,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
所以除非决定性的证据摆在面前,不然时绿还是会选择自欺欺人下去。
时绿无法接受,许宿野为了躲避跟她离婚,亲手策划了这场车祸,差点把他的一条命都搭进去。
她无法接受,许宿野差点因她而死。
这不是她的本意。
在时绿心里,这世上谁受伤或者死去都没关系,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许宿野。
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他。
如果有一天许宿野真的出事,时绿甚至愿意替他去死。
可因为她一时的任性,差点让许宿野丢了命。
时绿又想起那天,黑暗的病房里。
外面大雨滂沱,雷声滚滚。病床上躺着的许宿野呼吸微弱,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安静得像是死掉了。
如果他真的再也没醒过来——
时绿掐了下自己的掌心,不敢再想下去。
在许宿野回来之前,时绿把他的手机调到之前的页面,重新放回原处。
她迅速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除了地上有一小堆烟灰以外,完全看不出时绿刚才发了那么久的呆。
她把烟灰清理干净,烟头丢进烟灰缸,重新燃了一支烟,抽得很凶。
许宿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时绿背对他,坐在阳台边上抽烟,视线看向窗外。
她背影纤细白瘦,身后的蝴蝶骨漂亮而脆弱。
许宿野却看得心疼,“时绿,你还在吃药,别抽烟了。”
他的一句话,差点让时绿的所有伪装全线崩溃。
她快速用手腕蹭了下眼角,没有回头,“知道了。”
从许宿野的角度看过去,很像是她拨了下头发。
他并没有起疑。
“要休息吗?”许宿野低声说着,走向她。
“别过来。”时绿的气息很不稳定。
许宿野停住脚步,站在她身后两三步的地方,望着她的背影,“怎么了?”
时绿没说话,用力吸了一大口烟,勉强忍住眼眶的涩意。
她这样安静,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宿野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他听话地站在原处,等着她下一步指令。
过了五分钟,时绿才终于开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窗外银白月光洒下,树林一片寂静。
客厅里也静得落针可闻。
许宿野心里一跳。
他第一反应是,以为时绿知道了他装失忆的事。
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时绿真的知道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冷静。
她应该在说别的事。
只要不是这件事被她发现了就好。
许宿野心里千回百转,表面却故作镇静,声音也平静无波,“什么?”
时绿暂时想不到,挑明这件事以后,她要如何面对许宿野。
她心里很乱,现在显然不是个适合做决定的好时机。
不如暂且缓一缓。
于是时绿摁灭烟头,从地上起身,转回头,安静地看着许宿野。
她说:“没什么。没有就好。”
许宿野微微颔首,心下却难以放松,总觉得时绿的表现很奇怪。
他们各怀心思地回房间休息。
夜里,时绿做了噩梦。
她梦到许宿野出车祸那天,她一个人推开ICU的房门。
进去以后,里面的场景忽然一变,彻底变成了另一个地方。
空旷冰冷的灰白房间里,摆着一张张病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被洁白的床单盖住全部身体。
梦里的她跪坐在其中一张床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无声地哭。
窗外惊雷阵阵,刺目的闪电劈开漆黑夜幕,狰狞的树影映在窗上。
却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害怕的时候默默陪着她。
时绿猛然惊醒,发觉脸上湿漉漉的。她摸了一手的泪。
胸腔剧烈起伏,她的呼吸很急促,喉咙干涩。
“做噩梦了吗?”身旁传来许宿野的声音。
不知道他是被她惊醒,还是一直都没睡。
“没有。”时绿翻了个身,改为背对着许宿野。
她闭着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自从知道许宿野出车祸可能不是偶然之后,时绿心里就一直压着这件事。
白天在想,晚上做梦也在想。
可能是精神高度紧张,会让人的观察力变得敏锐的缘故。
时绿最近发现了许多,曾经被她忽略或是遗忘的细节。
许宿野永远在专注地望着她,不只是看,他还在观察。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情绪,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她。
他会记住她所有的喜好,永远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至于他自己的感受,则是一点也不重要。
每次事后,他明明很想多抱她一会儿,却从来不敢说,只是在心里遗憾难过。
每次他们分开,他明明很想她能多联系他,却努力克制着,连发消息都要再三斟酌。
许宿野占有欲很强,每次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联络,他心里都难过猜疑得要死,却从来不告诉她,只是一个人默默消化。
这些事,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跟她在一起,许宿野一点都不快乐。
他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所有事都尽在掌握。
可在她面前,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他变得患得患失,焦虑不安,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被她抛下。
甚至为了逃避离婚,他能做出那么疯狂的事,连命都不要。
他的爱太偏执,太病态,太绝望,几乎让时绿喘不上气。
时绿清楚地认识到,她永远都无法回以许宿野同等的爱。
这种矛盾感一开始让她愧疚不安,后来渐渐转变成了其他的情绪——她开始迁怒许宿野。
明知这不是他的错,她还是忍不住去迁怒他。
如果不是他爱得那么疯狂,他们之间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时绿变得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她开始频繁地因为一些小事跟许宿野吵架。
有时是因为他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有时是因为他没有按时回家,有时是因为他叮嘱她按时吃药……诸如此类,全都是一些听起来十分荒唐又可笑的理由。
情绪激动的时候,时绿甚至想对他动手。
可不管她做什么,做得多过分,许宿野永远不生气也不闪躲。
面对她,他似乎只剩下温柔和顺从。
时绿一边愧疚,一边却又控制不住,变本加厉地伤害许宿野。
逐日积累下来的负面情绪,早晚有一天会彻底爆发。
偶尔许宿野忙于工作,时绿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喜欢翻看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
有句话她之前没注意过,这天不知怎的,却突然注意到了。
“爱情,首先是一种本能,要么生下来就会,要么永远都不会。”
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只剩下无力和疲惫。
时绿忽然明白,她永远都学不会爱一个人。
她只会不停地伤害许宿野,不停地折磨他。这是她天生的缺陷。
时绿回想起,曾经跟池越的对话。
当时她说:“分开后,我们都变成了更好的样子。哪里都好,只是没有对方。那就是哪里都不好。”
池越问她:“你能保证,你永远都这么想吗?”
那时时绿自负而偏激地觉得,没什么比他们在一起更重要。
可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她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转变。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是互相折磨,是不是应该分开。
如果她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糟糕的性格,永远都无法对许宿野好,是不是应该放过他。
跟她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许宿野过得太苦了。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唯一不该的就是爱上她,还那么决绝又义无反顾地爱了她许多年。
三月之期很快结束,正好结束在元旦假期。
时绿提前跟许宿野约好,那三天前往隔壁平市。
这是七年前,他们高中毕业之后就约好的事。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