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新突然想起无论是上次还是这回，对方在杀死巡查老师之后，都说了一句话：不是这只。

这代表什么？他在找人，而他要杀的人，就藏在玩家和NPC之中？

所以，有一种可能。因为他无法判断自己要杀的人究竟是谁，所以干脆杀掉所有看见的家伙。

可这有什么必要性吗？复仇？

杜一新感觉自己似乎在靠近真相，但却始终想不通这人行动的意义。

衣服湿透了。联想外边天气，很可能淋了雨。苏欣被杀，是不是也跟这家伙有关？

“喂，发什么呆呢！”男子不悦皱眉，走了进来。体育馆大门随之“嘭”地一声合上。

没时间多想。

总之现在有两个目的。一是令其解决掉巡查老师，救出艾乐；二是不再被对方杀死。

杜一新回神：“不好意思，我朋友被巡查老师抓进去了，我在想该怎么救他。”

男子看了眼值班室的门：“看你也不是很急嘛，还有空发呆。”

“因为我也打不过那只怪物。不过既然你来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合作，想些办法。”

“哈？你脑袋没病吧。”

“出去的钥匙就在这里面。”杜一新手指着门，却看着男子，“咱们目标应该是一样的。”

这时，男子笑了：“好啊，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你先回答我，这学校除你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来了，又是这个问题。

杜一新点头。

“在哪？”

“一个小孩儿，因为害怕正躲着呢。等我们找到钥匙再回去接他。”

“躲着啊……”男子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

“怎么了？”杜一新疑惑。

“先说一句，我最讨厌有人撒谎。要是发现你骗我……”

“我骗你干嘛。”杜一新脸红心不跳。反正骗不骗人都会死，倒不如现在拖延一点时间，“不过，你对那小孩儿那么关心干嘛，该不会有那种兴趣吧。”

男子恼羞成怒：“滚！”

总之，两人说好，等杜一新找到钥匙就一起去找小孩儿。男子向前推拉几下门，没能打开。

“等一下、钥匙……”杜一新开始翻找手中的钥匙串。男子却拧着眉，不耐地让他站远点，接着朝门口扔了个小玩意儿。

几秒后，只听一声巨响，房门随之炸开。铁屑四溅，硝烟弥漫。待烟散开，竟发现前边硬生生被炸出一个半径一米的大洞，就连脚下地板也无可幸免，碎裂无数。

杜一新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喂，我朋友还在里边！”

“嚷嚷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真以为他还活着？”男子不屑，大步走了进去。

杜一新沉默了。

方才，大刀直接砍了过来。门关上后，更是一刀穿透门身。艾乐或许凶多吉少，这一点杜一新也心知肚明。但他总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必须去做。

他跟着进去。房里景象一尘未变，被他抓过的椅子依然倒在一侧。

可奇怪的是，房间里空无一人。别说是艾乐，就连巡查老师也不见踪影。

他从未离开门口，从被推出来再到房门被炸，也不过几分钟。这么短时间，这两人能去哪儿？

现在，就算告诉杜一新巡查老师会瞬移，他也不会吃惊。他更担心艾乐，现在是不是平安无事。

男子扫视房间一圈：“喂喂，这不是一个人也没有吗。”

木桌上依然摆着叶文的脑袋，嘴巴大张，里边隐约闪烁着银光。杜一新走过去，将手缓缓伸进嘴里。指尖触碰到些微冰凉的硬质物，一把抓了出来，摊开在手心，却发现是一把钥匙。

这是……大门的钥匙吗。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杜一新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最后就只剩下这个杀人狂和自己，然后就这么逃出去？

这算什么。

第9章鬼校（九）

“找到了？”男子凑过来看了一眼，但兴致缺缺，“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那个朋友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对出口钥匙没有兴趣吗。

杜一新答道：“我不知道。刚才他的确在里边，巡查老师也在，可是消失了。”

话落，男子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硬生生将他拖出房间，摔到地上。

“我……”杜一新下意识想爆粗口，但看对方表情，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你干什么？”

“两个问题。”男子蹲下，金属球棒轻轻敲击着杜一新肩膀。

“首先，你那个朋友究竟存不存在？”

“我说过了！他本来在里边，为了救我，和巡查老师一起被关在里面。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消失了！”

“没有撒谎？”

杜一新坚定点头。

“好，第二个。”男子双眼眯起，“你说的那个小孩儿，是真是假？”

“假的。”

“哈？”这回，倒轮到男子呆住了。他虽然觉得杜一新在撒谎，却没想到承认这么快。

而杜一新之所以承认，却有自己的考量。这家伙之所以一再询问，肯定是因为心中已有答案。要是再隐瞒下去，把对方逼急了，直接一桄榔锤上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他得找其他办法拖延时间。

“如果我当时不那样说，你肯定会直接杀掉我。”杜一新看着他，“对吧，应晟？”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从陌生人口中说出来，应晟一下子没了表情。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握住金属球棒的五指已加大几分力度。

杜一新感到脑袋有几分危险，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你在找人。虽然我不确信那人的真实身份，但我可以帮你。”

“帮我？”应晟挑眉，“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可疑的。”

“你不是想知道这所学校其他人的位置吗，我可以告诉你。刚进来时，我找到一份线索，掌握到所有人的信息。因此，我才知道你的名字。”

应晟手指轻敲额头：“我有点不耐烦了。老实讲，现在杀掉你，就不用再听你叽歪。”

糟糕。自己弯弯绕绕说了那么多，反倒让这家伙失去了耐心。

“你要是杀掉我，就找不到其他人了！”

“啊……那倒是。”男子想了想，笑了，“那就，杀死你之前逼供出来吧。”

哇，真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好大的坑。

杜一新再也顾不上废话，起身拔腿就跑。那人并未追上，抬腿，手后仰，往前用力一扔——杜一新只感觉小腿被砸中，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玩意儿是个铁质指环。

这是……

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朝前扑到。随后，身后掀起一股热浪，身子被这爆炸掀起，直接甩到几米开外。

“咳咳。”杜一新从烟雾中爬起，却发现自己摔进了仓库。仓库大门跟隔壁值班室一样，直接开了一个大洞。

他后背焦灼，一阵生疼。但还站得起来，想来只受了一些擦伤。可还没来得及继续逃跑，那人已经穿过烟雾走了进来。

“还挺顽强的嘛。”

杜一新几乎要跪了，大喊：“咱们各退一步吧！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我可以帮你！”

应晟歪了下脑袋，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杜一新顺着视线望去，却发现对方在看黑板。

这是他的最后保底。要是这东西也被发现，就没法再讲条件了。

可惜为时已晚，应晟看清了上边的字：“这就是你说的线索？”

“这是……”杜一新面不改色，“其中一个。”

“上边还剩三个名字。”应晟压根不理，抬高下巴，“你呢，叫什么名字。艾乐？杜一新？”

“我当然……”

等等，三个名字？

杜一新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回头望去，才发现艾乐的名字并没被画上叉，所以这是还没死？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些希望。

应晟观察着他的反应，道：“直说了吧，现在就剩你们两人。所以我要找的人，肯定在你们中间。”

闻言，杜一新又转过头来：“你是要杀掉那个人吧。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两人一言不发对视了半天。两个大男人，在这光线黯淡的房间，入眼之处皆是残垣断壁，就这么默默对望，莫名看着有些诡异。

杜一新想起艾乐，心下一惊，西施捧心状：“干嘛这样看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啥？”明明是如此严肃的场景，却听见这么一句话。应晟懵了一下，继而吼道，“你脑袋有坑吧。”

“开个玩笑而已。”杜一新放下手，“所以我们要对视到什么时候。既然你觉得那人就在我们中间，所以你现在要杀掉我么。”

“不急，你不是要帮忙吗。”应晟挑眉，“先带我去找你朋友。”

虽说要找，但杜一新并不清楚艾乐去了哪里。他想，对方很可能是被带走，可又想不明白巡查老师为什么要带走艾乐。

应晟跟押解犯人似的，让他走在前边。有时候走的慢了，还时不时推搡一把。

两人离开体育馆，回到长廊。再次听见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到户外潮湿的空气，杜一新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进这里之前，苏欣和艾乐都还好好的。可现在，苏欣惨死户外，艾乐生死未卜，自己的命脉也被握在一个杀人狂手中。

虽然现在还没杀他，但等找到艾乐，对方迟早会露出真面目。

应晟的动机是什么？并不急着逃走，反而在找一个隐藏身份的人。

这令杜一新想起一款叫做“狼人杀”的游戏。“狼人”隐藏在平民之中，只有在平民被杀光之前，找出“狼人”，才能通关游戏。

他突然停下。

“干什么，走啊。”应晟不耐地用金属球棒戳他的背。

杜一新回头：“是不是就算找到钥匙，我们也没办法出去。”

应晟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阴鸷的狼，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有凶手——带我们进入这个‘副本’的凶手。”

话落，只听细雨绵绵而下。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的对视。

终于，应晟开口道：“你不是第一次进来。”

这一句回应，倒是印证了杜一新大部分猜测都是对的。应晟是老玩家，并且知道离开的真正办法。而凶手，就隐藏在玩家之中。

“我是。只不过你的举动我不太理解，不想着逃走，却一直在找人。”

“……你想的没错。”应晟道，“现在只剩下三个人。我、你，还有你那个朋友。而现在很大几率，你的朋友就是元凶。”

“也许有第四个人！他完全可以躲着，而不是冒险跟我们混在一起。”

“呵……”应晟似笑非笑，“这不可能。”

“为什么？”杜一新追问。

然而应晟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敲了敲他的肩膀，示意继续前行。

无奈，杜一新只好暂且收住疑问。可这一番谈话，无疑是往一汪深潭之中扔下一块巨石，掀起巨大的波澜。

抛开一切偏见，如果应晟说的是真的，那么目前失踪的艾乐无疑有最大嫌疑。可是根据艾乐目前为止的表现，一直都十分害怕，怎么可能会是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

演技？

拉进这么多无辜的人，进行如此愚蠢的游戏。凶手本人却躲在他身边，故作瑟瑟发抖，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何况，艾乐在他看来，就是个不爱说话又容易害羞的小学弟。一个普通人类，是如何制造这么大的空间，再把外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来的？

再次回到了主楼一层。但与逃离时相比，杜一新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了。

原本摆放巡查老师尸体的地方，此时只剩一滩血迹。经过职工室时，他下意识停住，想起叶文的尸体或许还在里面。

之前，苏欣想要过来拿遗物。他却因为害怕撞上应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现在别说是遗物，那两人全身心都埋葬了，埋葬在这诡异密闭的空间。

而应晟已经在身后喊上了：“杜一新现在在我手上。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声音在走廊中回响，如同一叠叠波浪，传递深处。

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

应晟嗤笑：“看来你那朋友也不是很在意你啊。”

杜一新：“……”

或许是这样。否则也不会拉他进来这种地方。可那告白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拒绝了，所以要这样折磨自己？

“行了，继续往前。”

两人上到二楼、三楼……最终来到天台。

天台风很大，卷着雨水往人脸上拍。应晟戴上兜帽，推杜一新出去。

天空很暗，不见星辰。四周围栏很低，稍不留神就会掉出去。然而应晟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命令杜一新往前走，直到围栏边上。

“跨过去。”

杜一新光是站在边缘，就已经摇摇欲坠。要是连这最后的屏障也没有了，一阵风吹过来，他就得直接掉落。

第10章鬼校（十）

他回头，抹开脸上的雨水：“别这么狠吧。你已经知道凶手不是我。就算我死了，艾乐也不会出来。”

应晟没说话，用金属棒抵住他的脊背。

“行行，你别推！我自己来。”无奈，杜一新只得依言行事。

先跨过一条腿，接着是另一只。于是，他离一跃而下只剩一步之遥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不禁有些发寒。不敢往下看，只得平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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