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撑起一把遮阳伞,橙黄的色调,很适合这个季节。
她把伞移到喻薄上方,才举着可能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喻薄接过。
“怎么出来了?”喻薄把一瓶水递给她。
言夏接过,不是很冰的温度,只是比常温更凉一点,不知道喻薄是怎么找到的。或者说,只是这常温的水在二十四小时的空调下,改变了自己的温度。
为什么这时候,会冒出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言夏弯唇笑了。
天气炎热,她走在喻薄边上,距离很近,连呼吸都是潮热的,言夏却不觉得有一点不舒服。
“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我就想,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言夏把水瓶贴在脸上,沁凉的温度,让她的眼弯成更柔和的一条线。
“没想到真让我猜对了。”
喻薄拉开车门,手在上方,虚虚地挡住她的头,以致于言夏的额头不必被车顶撞到。
车中一直开有冷气,言夏抚了抚手臂上的红痕冷气吹拂上去,很舒适,大概是被晒得。她看着喻薄坐进驾驶座,忽然对他说:“我能抱一下你吗?”
喻薄那双俊秀的眉微微蹙起,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的指骨青色的血管,被光线勾勒出一张工笔画。喻薄疑惑地说:“想要拥抱的话,为什么要先提问。”
言夏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抱住了时隔多日未见的爱人。
她说:“我怕你会被我吓到。”
耳边落下轻笑声,温柔的,像一杯清澈的冻柠水。
喻薄托住她的后脑,亲吻她的额头,眼睛,往下,还有唇。那一杯冻柠水在口中弥漫开,清甜的,却又带了夏日燥热的气息。胸腔中的器官不断跳动,言夏咬住他的唇,冻柠水的味道太好,她想留住。
车里的冷气徐徐,铺散了这一方世界。
言夏重新坐回到副驾驶位上,前方日光依旧,景物依旧,好像什么都没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喻薄在整理衣衫,白衬衫被弄得凌乱,喻薄这个强迫症解开袖口,重新将它理得整齐。
言夏歪着头看他整理,她刚刚甚至在想,是否要将口红蹭上他的领口,将纯净的白沾染上其他颜色。不过这一定会让喻薄很难受,他有洁癖,任何意义上的。所以言夏打消了这个想法。
喻薄手臂的肤色也与衬衫的颜色相差不多,言夏的视线往下,很快就能在他手上找到与他手臂肤色不相符合的另一种颜色。
可很快,没有让她看清,喻薄又将衬衫拉了下来。
“回去了?”他侧过头,轻声问言夏,眼角的弧度柔和。
“嗯。”言夏收回视线,笑着回道。
进入玄关,第一眼看到的是蛋糕,它摇着尾巴,金色柔顺的毛下,言夏可以感觉它喜悦的心情。她蹲下身换鞋,顺便同蛋糕打招呼。
而牛奶,言夏看了看,它不在客厅,也不在餐厅,她最后是在浴室门前找到它的。雪白的毛发,几乎与白色的瓷砖融为一体,言夏抱起它,问牛奶有没有想自己。
喻薄垂眼,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牛奶的头,垂下的眼睫乌黑纤长,想必瞳孔的颜色也同样如此。
“牛奶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抬起眼时,纯黑的眼眸里有担心的情绪。
言夏也低头,看着牛奶:“前几天去看过,医生说被吓着了。”
她无奈地说:“可能是我放电视时没注意,给牛奶看到了不好的画面。”
喻薄对上牛奶碧绿的眼瞳,掀起唇角轻轻笑了笑:“那以后要注意点。”
牛奶轻轻地叫了一声。
言夏摸摸它的毛,说以后会注意。
夏天是个缺水的季节,喻薄上车前买来的水言夏喝了大半,到家中还觉得渴。她拿了柚子出来,红心的柚子,汁水也多。言夏把剥下来的柚子皮随手放到冰箱,转头时看见牛奶也在看她。
她掰下一小块柚子肉,将要喂到牛奶嘴里时愣住,而后拿起手机,查看喂食猫咪柚子会对它有什么影响。待查完之后,才敢放心喂给牛奶。
牛奶湿润的舌头舔到她的手心,痒痒的,惹得言夏发笑。
吃完之后,牛奶那双圆圆的碧绿色的眼眸看着言夏,似乎还想要再尝一块。
被那双眼看着,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柔化,言夏又掰下一块,喂到它嘴里。一边喂,一边拿指尖点着它的额头。
“如果别人喂你,可不能这么馋。”她圈起牛奶柔软的毛,想到什么,带着些恐吓的语气对它说,“如果遇到像喻薄一样的傻瓜,将巧克力喂给你们,可就糟糕了。”
那一件柔软的白衬衫已经被喻薄换下了,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发丝下,眼眸漆黑。仿佛寒冰淬在其中,掬起一捧水在眼中,都能遍生寒气。喻薄将眼神从从言夏身上移开,望到另一边。
那里是零食的储物柜,放着言夏买来的各色零食。她买得很多,吃得却很少。里面应该会有,一盒巧克力。
喻薄压下薄薄的眼睑,连同那一并升起的寒意。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故意弄出了轻微的动作。
言夏转过头,看见喻薄清隽的眉眼,他的眼尾扬起浅浅的弧度,一派温柔。
“带回来的礼物。”
桌上的礼物盒被拆开,言夏拿起其中的物什,一只包,其上有着经典的双C交叉的LOGO标志。
言夏晃晃包,笑着说:“谢谢阔绰的喻总。”
第二天,在上班之前,言夏先去了程卓然的宠物医院。这里有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但更多的,还有许多可爱的猫狗。她进程卓然的办公室,后者正在打电话,用着她很少听到的温柔语气,
不必多想,是在和他的女朋友通话。
言夏在他的办公椅上坐下,顺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加了柠檬与冰糖,完全不见外。
恋爱中的人,一件小事都能说得妙趣横生。程卓然讲着宠物医院的趣事,言夏看看墙上的时钟,分针划过两个大格,程卓然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神情还意犹未尽。
言夏喝了一口柠檬水,酸得她微微皱眉,即使放了两块冰糖,也察觉不出甜味的存在,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程卓然故意在办公室放了最酸的柠檬片。
面对言夏如此的小人心肠,程卓然心情好,不予计较。他随意的坐在办公桌上,问言夏:“怎么今天想到到我这儿来了。”
言夏把那一杯柠檬水挪开,已经不想碰它了。听到程卓然的问话,她抬起眉,说:“当然有事。”
“我记得你以前打过架。”言夏站起来,烟灰色的裙摆顺着她的动作垂落,还差几厘米就要垂落到地上,她撩起程卓然的衣袖,“给我看看你的手。”
程卓然因为言夏的动作,差点从桌上摔下去。
他跳下办公桌,正了正身上的白大褂:“有事好好说,动手动脚像什么话。”
言夏眯起眼,对他说快点。
程卓然别扭地扯开衣袖,嘴里还嘟囔着女流氓。白色的灯光清清楚楚映照着他的手臂,程卓然的的手肘上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是他大学时期,和一群小混混打斗时留下的伤。
那群小混混当中,有一个拿了一把水果刀。
言夏看这道疤痕的时间有点久,久到程卓然起了鸡皮疙瘩。他不自在的扯下衣服,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言夏终于开口了,她左手支撑着右手的手肘,而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对程卓然道:“被刀划过的伤痕都是这样子的吗?”
“大同小异吧。”程卓然随口说着,“伤疤不都长一个样。”
这句话落下后,半天没有得到言夏的回复。程卓然看着言夏,她在沉默。
寂寂的安静中,穿烟灰色裙摆的女孩拿起包,同程卓然道了一声谢,走出他的办公室。
言夏表现得太奇怪,让程卓然生出几分担心来。他追出去,问她怎么了。
“没有怎么。”言夏顿了顿,还是说了,“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手上都是这些伤口。”
她眨了眨眼,声音变得很轻很轻,风一吹就能破碎:“我在想,是谁给了他这些伤口。”
而喻薄,又是如何挺过来的呢。
心脏在沉沉的,钝钝的疼痛。
陈诗清的咖啡馆在那一次与陈闻仿见面后,设计工作开展得尤为顺利,这让言夏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陈诗清当初确实因为陈闻仿而对她故意为难。她这边工作顺利,另一头,市政广场的项目也顺利完成。结束项目后的当天,高秉庭决定请客吃饭,不光是项目组的成员,连言夏也有份。
饭后的娱乐活动,还是放到了“享乐”。
现在“享乐”酒吧里的驻唱歌手换了一位,不是当初年会时与言夏女同事交换微信号码,玩摇滚,将头发染成银白的一位,现在的这一个,至少头发还是规规矩矩的黑色。
言夏到卡座坐下时,才发现包还放在车上,又折回去拿包。
多奇怪的一件事,在激烈的音乐声中,她竟然还能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言夏回过头,却见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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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苏以杨的视线落在言夏的眉目上,露出一个带着点不确定的笑容:“你是言夏,是吗?”
眼前的男人模样俊朗,有一张英俊的皮囊,这样的人在这个酒吧中绝对是抢手货。但无论他有多抢手,也无论他生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言夏对他全然陌生的态度。
这也让她更觉得不解,这个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姓名。
她抬眼,疑惑地对他说:“你是?”
没有否认,那么就证实苏以杨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伸出手,向言夏介绍自己:“我是苏以杨,喻薄的——表哥。”
言夏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和苏以杨走到了吧台,也许是因为她的心中正好有疑惑,而苏以杨的出现,说不准可以解答她的疑惑。
坐下后,苏以杨为她点酒之前,先说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是个警惕心很强的女生。”
言夏单手撑着下颔,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她的眼睫扬起,泛出流丽的光来。她示意苏以杨看她的身后。
“我有足够的警惕心。”言夏说,“我的朋友就在那边。”
苏以杨侧头笑了一下,而后扬手,叫侍者过来。
言夏点了一杯果酒,度数很低,一杯下去,并不会让人醉到失去理智。
苏以杨见言夏垂眸,拨弄着冰上的柠檬,她不笑不说话时是沉静的模样,寻常人此时连气质都会显得安静,她却不一样。
言夏的容貌太张扬,美艳得具有攻击性,与苏以杨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我其实之前有见过你。”男人的面目温润平和,“也是在酒吧中。”
言夏的眉微微皱起。
“那时候我和喻薄在一起,你似乎还喝醉了。”
苏以杨含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经此一说,言夏恍惚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也是在那天晚上,她因为醉得神志模糊,第一次在喻薄家中过夜。
言夏喝了一口酒,入口是清甜的味道,仿佛一点酒味都没有带,可是咽下去后,被忽视的酒味才漫上来。
她说:“你是喻薄的表哥。”
苏以杨轻轻点头。
“那么你是不是知道喻薄的许多事。”
面前的男人知晓了她话语背后的深意,他眼角弯起,语气还是柔和的:“你想知道什么事?”
舞台上,歌手的嗓音沙哑,像在同观众低声描绘着一个求而不得,结局不能善终的爱情故事。言夏对着他的视线,轻声说:“喻薄他,平时的性格是不是不太好。”
眼前的人,即使准确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即使自称是喻薄的表哥,但在情况不明下,言夏不会把任何涉及喻薄的隐私透露给他人。所以,她换了一个更加隐晦的问法。
苏以杨晃了晃杯中的酒,在言夏话音落下后,笑了出来。
“我该如何形容呢,他的脾气……”
待言夏回到同事中间时,他们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高秉庭喝得脸上泛红,像把腮红抹到脑上颊边,男同事或多或少也有不同的醉意上身,可能唯一神色清明的就只有季赫。
高秉庭忽然站起来,在言夏来之后,他挥着手,说要拍照。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需要纪念。”
而与言夏相熟的女同事见缝插针地询问言夏做什么了。
她的心情低落,回答时声调也是平平。
“遇见一个熟人,不小心聊入神了。”
高秉庭一直叫着要拍照,同事们都三三两两地起来,准备找个地方摆姿势,满足他们老大的意愿。
坐下没几分钟,言夏又站起来,抬头时正好撞见季赫。
少年在晦暗的光线里看着她,眼眸过分的阴郁沉静,撞到言夏的视线,他的眼尾自然地扬起,由阴郁的眼神划出一个客气的笑来,转化得尤为自然。
言夏转过眼神,她现在没有兴趣得知一个少年的心理变化。
终于还是让他们找到了地方拍照,背后是酒吧的招牌,闪着霓虹的光,但是奇怪的,这样的光彩不显得俗气。言夏被动站在一群同事中,看着镜头,她脸上的笑容勉强。但她的勉强并没有被同事发觉,快门按下的时候,大概每个人都是高兴的。
除了她。
言夏今天喝多酒,这几年来她很少多喝酒,除非心情差到实在只能有酒来排解。但言夏还能保留理智,在喻薄来接她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握住了喻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