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的同事还没全部离开,喻薄温和地同他们打过招呼后,带言夏离开。
言夏枕在他的手臂上,状似困倦地闭起眼。所以她没能注意到,喻薄同谁,对视了一眼。
坐上车后,言夏睁开了眼,之前在酒吧中的困倦在她脸上找不到半点痕迹。她的眼睛很亮,有灼艳的光。
车内有浅淡的香水味,橙花柑橘,隐隐绰绰。而现在喻薄闻到了一股更为侵略的味道,气势汹汹,却艳艳生香。言夏挤到了狭小的驾驶座,她坐在喻薄腿上,捧着他的脸,吻上了他。
这里真的是狭窄的空间,即便言夏身形单薄,肩背腰骨一只手都能丈量出宽度,两个人坐在这,仍是拥挤。言夏只能紧紧地贴着喻薄,奇怪,这时候比肌肤相贴,更觉得亲密。
她撩起喻薄的头发,垂下眼,又轻轻吻他。
喻薄的皮肤很白,白到他脸上颈上泛起的红晕像雪上落红,如此醒目。他托着言夏,手小心翼翼地扶在言夏腰上。
“喃喃,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时候,他的声音仍是冷静的。言夏不满意,咬上了他的唇。
喻薄无奈地弯眉,他低低叹息:“以后那种地方,是不是不应该让你去了。”
言夏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趴在喻薄的胸上,看到那人澄黑的眼眸也泛起迷离,她低下头,忽然开口。
“喻薄,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起过高中那次寒假的事。”
喻薄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他眼里那层浅薄的迷离的光褪去,换上了狠厉疯狂的内在。
那是一段他最不愿回想起的岁月,能将人逼成魔鬼。
他这么看着言夏,声音却诡异的温柔。
“没有说过。”
“其实我觉得,你差不多也知道了。”言夏看着身后座椅上纹理,她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也没有想象中难堪与不愿,就这么轻松地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将自己长久以来不愿在外人面前谈及的事说了出来。
“那一年,我家破产了。”
喻薄没有出声,她知道,他在安静地听她说话。
“然后我那个时候,脾气也不太好,总是和你吵架。”
“其实那天电话里说分手,也是一句气话,因为那时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头脑发昏。”
言夏顿了一顿,略过这句话。她平静地将当年的事由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如果没有酒精,可能也不会这么顺利。
最后,她终于直视了喻薄的眼,对着他,说了对不起。
一句,迟来很多年的对不起。
可喻薄却抬手,蒙上了她的眼。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的尾音带了点轻微的笑意。
“我们从来没有分手过。”面容清隽的男人看着言夏,沉沉的红色从眼尾蔓延而上,病态疯狂一般,可声音却如同平常。
“你说了分手,可我没同意。”
喻薄在她耳边耳语,用着和往常一样温柔的声调,像在哄她吃不爱吃的食物一样。
“喃喃,两个人同意的分手,才算是分手。”
言夏被蒙着眼,可仍能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睫毛扫着他的掌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年电话里的女声是一个□□,可言夏不知道,那个女声对于喻薄来说,不是一条引燃炸弹的火线,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场噩梦。
噩梦,苏亦杨是这样评价喻薄的母亲。
喻薄的母亲,苏亦杨的小姨,在旁人的口中,从小就是离经叛道的存在。那个年代,她最为离经叛道的事,可能就是未婚生下了喻薄。海城的民风在数十年前,虽然遭遇了时代的冲击,开放了不少。
但未婚生子,在那个时候,还是被人戳着脊梁骨,带着浓重的有色眼镜看待。
但她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即使是个单身母亲,也肆意潇洒。
苏以杨少年时很羡慕喻薄,这个表弟生活得很自由,小姨从来不管他,他要做什么小姨也不会过问。所以他有时候会觉得奇怪,明明那么自由的人,为什么要自束自律,活得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后来有一次,他在喻薄身上看到了伤痕。
新鲜的伤痕,新鲜得好像才印到身上去一样。鞭子的痕迹,一道一道,将雪白的皮肉耸起,除此之外,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圆形的,很细微,细微到不注意看,很容易将它与其他的伤痕混合在一起。
那天他母亲带他和喻薄出去游泳,喻薄不肯下水,不肯换衣服。苏以杨孩子心性,强行脱掉了喻薄身上的外套,才发现隐藏在其下的伤痕。
他怔怔的,看着这样的喻薄,说不出话来。
然而下一秒,他的母亲慌张地把衣服重新给喻薄穿上。
第51章
在单独的更衣间,苏以杨的母亲狠狠地骂了一顿他。
“为什么那么调皮捣蛋,要脱弟弟的衣服。”母亲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让苏以杨很疑惑,为什么只是和喻薄玩闹了一下,她就那么生气。
骂完苏以杨后,她转身,蹲在喻薄面前,将喻薄身上的外套搂得更严实一点,甚至连一点皮肤都不想让喻薄裸、露在外面。
“哥哥调皮,大姨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小薄不想游泳咱们就不想,啊。”她安抚性地啊了一声,却让苏以杨跳了起来。
“妈,你乱说什么呀,喻薄什么时候说不想游泳了。”
但这句话换来的只是母亲狠狠地一记瞪眼。
苏以杨不服气,去看喻薄,小他好几岁的弟弟站在那里,不说也不动,像个木头人。苏以杨去推他,他回过头来,那双比常人更黑的眼瞳黑漆漆的,像倒了满瓶的陈墨进去。
那里面含着很多很多的情绪,很难想象只是孩童的喻薄,一双眼能包含着如此多的情绪。那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失望吧。在此后苏以杨回想起来时,才辨认出来。
“我母亲同小姨关系很好,我时常能够去喻薄的家中。”苏以杨笑了一声,眼神悠远地看着前方,“但让我觉得很奇怪的是,为什么我母亲从不让我单独接触小姨,甚至连小姨碰我一下,都要紧张半天。”
“在看到喻薄的那一身伤后,我隐约明白了一点。”
大部分情况下,喻薄的母亲是一位正常的母亲。
但是在喻薄面前呢,那一定是一位极为陌生,拥有暴力倾向的女人。
言夏在苏以杨说完之后,想到了她同喻薄说分手的那一天,在他电话中模糊听到的女声。很媚的声音,尾音仿若带着一把小勾子。
苏以杨把杯中的酒喝完,这一杯酒显然不能让他染上醉意,因为他将视线收回来,温和的眉眼看着言夏时,十分清明。
他慢慢地说出接下来的一句话:“最严重的一次,是喻薄被关在柜子里一天。”
轻微的一声颤响,是冰块撞击的声音。
苏以杨低眉,看到了言夏手中的酒杯。
她站起来,面容隐在晦暗的灯光中,长睫垂下,将那双漂亮的,仿佛带有无限生命力的眼也掩住了。
“谢谢你。”言夏对他道谢,“你今日的酒,我请了。”
苏以杨的眼中透出一点讶异,而后笑了,他不置可否。
言夏离开座位时,忽然忘记,她还漏问了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她转过身,霓虹跃在她眼睫上,自下而上,衍出一道艳丽的光,“你为什么会愿意告诉我这些事。”
侍者又为他倒了一杯酒,光滑的杯口抵在唇边,苏以杨想了半晌,才给出一个答案。
“我的目的,大约是想让你对我的弟弟好一些。”
言夏判断不出他这句话的真假,但她也知道,苏以杨应该不会再说了。她点点头,离开这里。
第二日上班时,高秉庭特意将昨日拍的照片洗出来,分发到当晚的每个同事手上,与纸质照片一起的,还有微信群中的电子照。言夏看了看照片中的自己,虽然笑容看起来都像是画上去的,但混在一群醉鬼中,好上太多。
她把照片放到包中,打开电脑开始画图。
但是精神集中不了,言夏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同理心过分严重的人,但昨晚得知喻薄的遭遇,她真的想对喻薄好一点,再好一点。
还真应了苏以杨那句话。
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些话中掺了几分真假,但他说的有关于喻薄的事,有必要骗她吗?
言夏姑且当他说的,至少有八分是真的。
于是她画图画到半晌,低头,在软件中寻找花店。那么,从第一天开始,先让她为他买一束花。
为班长新房的家居设计到了验收阶段,从户主及户主妻子的表现来说,应该是满意的。班长的妻子特意送了一样小礼物,一盒十八个姿态各异的泥塑玩偶小人,十分可爱。
言夏欣喜地接过,她可以摆放在壁橱中,壁橱也一定会像小人这般可爱。
下午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她正好碰上了季赫。少年人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见到言夏,他嘴角上扬,喊了一声言夏前辈。
看起来很高兴的模样。
言夏和他一起等电梯下来,闲聊了一句:“刚从外面回来吗?”
季赫嗯了一声,然后说:“老师交给了我一个单子。”
老师,言夏想了一秒,明白他说的老师应该是高秉庭。这才多久,高秉庭就给了他单子,还真是年少有为。
通常这种人是最为招人妒忌的,不仅有富裕的家世,才能也比旁人强,让人想追也不知道从哪里追起。
言夏笑着说恭喜。
电梯边上的小小显示屏终于跳到一楼的字眼,他们随着人流走进电梯。真奇怪明明还没到一般公司下班的时间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等待电梯。
言夏越过重重的背影,看到银色的,紧闭着的电梯门,她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送喻薄的花。
先送一束团团簇簇的紫阳花。
下一秒,平滑上升的电梯抖动了一下,言夏撑着墙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电梯里的灯光忽然就暗了下去。小小的一个电梯间,大约挤着十个左右的人,足够满满当当,而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疑的叫声。
慌乱中,有谁抓住了她的手,掌心贴着她的手腕,像一条冰冷的蛇,缓缓游上去。言夏吓得叫了一声,往身后靠去,可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有人打开手机的灯光,光线亮起,电梯中的慌乱平复了许多。
言夏平静下来,去看身边的人。男男女女都有,皆是一副慌张讶异的模样,而刚刚那一瞬间的触碰太短暂,她只记得对方的掌心贴上她皮肤时的触感,阴冷得像蛇,却回忆不起来,那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手。
应该那个时候,就揪住他,而不是甩开他的手。
最先冷静下来的却是季赫,他按下紧急呼叫,向工作人员描述这间电梯的情况。
言夏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她在最后方,而季赫却在电梯门口,他们之间,隔了两三个人。
刚刚进来的位置,好像也是这样。
没有等太久,电梯重新亮起了光,停滞的楼层也有了变化,一层一层往上升。言夏握着自己的手,垂头,仍在想刚刚的事情。
这到底是人慌乱下的不知所措的动作,还是借着这短短十几秒的黑暗,有意碰上了她。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的,疑似偷窥的事件。会不会也有关联。
于是,她给程卓然打了一通电话,开口就是:“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程卓然被她这么一句话吓得不轻,他对言夏说:“你刚刚说什么?!被人跟踪了?”
听到他的反问,言夏反而自己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她和程卓然说了这段时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对劲的事情,被倒满的水杯,可疑的人影,还有,电梯中陌生人的触碰。
程卓然下结论:“这个人也许还偷偷暗恋着你。”
“不过这种程度,还达不上报警的要求,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猜测。”
就是因为如此,言夏才感到泄气。
“再看看吧,要是还是如此,我就请个长假出去,我不信这个人,还能跟着我到处飞。”
这样的偷窥狂,最为可恶,你只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窥伺,却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程卓然还向她提建议,要为她雇个保镖,除了在工作和家中,一切的出行都由保镖跟随。想想无时无刻都有人跟着自己,言夏就感受难言的折磨。她拒绝了程卓然的提议。
接下来,是程卓然略带困惑的一句问话。
“言夏,你有将这件事告诉喻薄吗?”他还记住了喻薄的名字。
言夏怔了怔,她没有告诉喻薄。
她对自己也感到奇怪起来,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她不去告诉喻薄呢。
也许原因在于,他们和好的时间还太短,她还太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先告诉程卓然,她最好的朋友。这个习惯应该先要扭转过来。
今天下班,她没有忘记买上一束紫阳花。
蛋糕对这束花很感兴趣,跃跃欲试地想要扑上去。言夏将花束摆得高高的,是蛋糕绝对够不上的地方。摆好后,她转过身,看到蛋糕仰起头,仍在看着花。
“不可以碰哦。”她竖起食指在唇上,对蛋糕说。
金毛睁着一双黑亮的眼,似乎在努力理解她说的是什么。
喻薄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言夏和金毛大眼瞪小眼的场景,她太专注,以致于没有听到开门的声响。直到喻薄走进,才忽然发觉。
她跳起来,惊讶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喻薄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着浅浅的疑惑。
“怎么这么紧张?”他像是同言夏开玩笑,声音带着夏季骤雨般的清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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