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喻薄这句话才落下,言夏已经转头,去看自己的身后。
背后,有一束开得正好的紫阳花。都怪蛋糕,要不是在同蛋糕说话,她一定能想起先藏好这束花,而不是为了让蛋糕不碰到它,摆在了最高,最显眼的地方。
她只能将这束花拿下来,递给喻薄。
“本来是想给你的惊喜。”
那一团簇拥着浅蓝,紫粉的花束在言夏手中,色彩明亮,尤胜其他。
喻薄接过花,他的笑意从眼角漫出,一点一点,冲刷了之前的疑惑,嗓音也事那般欢欣的温柔。
“是惊喜。”他自然地亲吻言夏的眼角,“多谢你。”
喻薄找出一个长颈型的玻璃瓶,洗净之后,插上这束花。虽然看上去上短下长,有些怪异,但碍于家中只剩下这一个花瓶,也别无他法。言夏将它同班长妻子所送的那十八个小泥人摆在一起。
这么看起来,倒真是有种怪模怪样的可爱。
她坐在懒人沙发中,看着这奇特的搭配,下巴抵在膝盖上,笑了起来。
喻薄在她身后坐下,同她一起挤在沙发里。他的发尖湿润清爽,带来一股干净的柠檬味道。言夏放松地往身后躺,喻薄的骨骼坚硬,并不柔软,但她还是喜欢在他怀里,更甚于在沙发中。
“今天好像很开心。”喻薄低下头,嘴唇擦过她的发丝,自上而下看着她。
言夏仰视着看他,这么一个角度,在她眼中,他的五官竟然还没有变形,清隽俊秀,是阳光和晴雪。言夏抬起手,去捏他的耳垂。
这里不比他的怀抱,是柔软的。
“大概是今天给你送花了。”
言夏笑着说,她在喻薄怀中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来。仿若嵌在白色墙壁上的电视依旧是开着的,言夏照旧随意地拨了一个频道,是在演小品,演员才说了一句话,她就咬唇笑了起来。
大概是心情真的好,见到什么都觉得明亮愉悦。
电视中闹哄哄的声音,没有让言夏忽略到牛奶的一声叫唤。自从上次牛奶生病后,她对待牛奶一直很小心,听到牛奶不同以往连续叫了两三声后,她慌忙站起来,急匆匆去寻找。
却在摆放杂物的橱柜中找到它,言夏不知道牛奶怎么钻进去,后来又无法钻出去,只能在黑漆漆的柜子中,无助地叫唤。
言夏把它抱出来,点着牛奶的额头,“让你调皮。”
喻薄在身后,也如言夏一样,低头看着牛奶。
大约是牛奶发觉逃离了危险了,在言夏怀中已得到安慰,它跳出言夏的怀抱,不知又跑去了哪里。
身后清淡的是喻薄的声音,像一杯刚泡的柠檬水。
“我有时候,真嫉妒它。”
言夏疑惑地转过头,看到喻薄望着牛奶跳走的方向,眉目浅淡。她刚才的比喻真没有错,像一杯柠檬水,里面放了碎冰,所以是又冰又酸。
言夏的唇畔划开笑,她转过身来,踮起脚努力将自己的脸和喻薄的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是家居拖鞋在这时候作乱,言夏晃了晃,维持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时间不超过三秒。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提问。言夏明亮的,仿若最干净的清水浸泡出的张扬妩媚的眼盯着他。
“你的意思是,你嫉妒牛奶?”
喻薄低眉笑了一下,他拿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准备离开。
但言夏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她攥住他的手:“你还没有回答我。”
她攥得很紧,肌肤相贴,毫无空隙。可言夏尤嫌不够,另一只手也攀上他的手臂。
喻薄无奈,他轻轻想推开,言夏却抱得更紧,执拗地等一个答案。他只能点头,说:“我是嫉妒牛奶。”
“你对它太好了。”喻薄另一只没被言夏抱住的手往上,放到了她的头顶,“而且它还经常捣乱。”
喻薄的视线划向客厅。
言夏跟着他,也看向了客厅。这一瞬间,她想起了上次在沙发上未做完的事情,喻薄所说的捣乱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有时候太想把它们都丢出去。”他低头,唇抵在她的头顶,与她的发丝缠绕。
言夏松开了抱着喻薄的手,转而抱住他的腰。喻薄腰背的骨骼也是清瘦的,言夏抱住他,仰头,唇在他耳侧喃喃:“你不要嫉妒牛奶了。”
“我会对你更好的。”
她的话语太甜蜜,让喻薄忍不住沉沦。
可是还不够啊。
她的身边不止有一个牛奶,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人。那些不会对他说的话,却可以对其他无关的人诉说。
真恨。
他的手抚上言夏的后颈,那里便是连骨骼都是柔软的,他想掌握它,牢牢地在手心,不会跑,不会动。这种美好的幻觉,在他眼前浮现。
“真像是一场梦。”喻薄的这一句话,轻得如同呢喃,如果不是言夏与他贴得极尽,也一定听不清这句。
为什么说是一场梦,说的是她对他好这件事吗?
厚重的窗帘,总能将阳光一丝不漏地遮住。言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一室黑暗,分不清到底是深夜还是天明。她轻轻地唔了一声,身后的人轻声问她,怎么了。
太黑了,连模糊的轮廓都看不清楚,可喻薄能准确地辨别她的方向。
言夏搂住他,声音还带着浓厚的睡意,她问:“几点了?”
“还很早。”
听到他的话,言夏应该能放心地睡去。但是她的头脑却不合时宜地抛掉了沉沉的睡意,自顾自地转动起来。
没有看到手机亮起的光线,喻薄是怎么知道时间的呢?
他一直没有睡吗。
言夏睁开了眼,她在喻薄的怀中,慢慢抬起头,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眼前不再是一团蒙蒙的黑。
她看到了喻薄的眼,喻薄在看着她。
这么看着她,看了有多久。
她伸出手,描摹他的眼睛,从眉骨到眼窝,线条柔顺。但言夏知晓,到了明亮的环境中,他的眉眼的线条是冷冽的。
“你不睡吗?”言夏的声音还带着醒时未褪的沙哑。
他说:“睡不着。”
喻薄闭起眼:“是不是吓着你了。”
她的指尖落在了他的眼皮上,那是更柔软的地方。她收起手,也闭上眼,说:“还好。”
不可否认,在黑夜中,看到有人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恐惧是一定有的。但那个人是喻薄,那一些惊异的恐惧就消散了。
“你睡不着,就一直看着我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对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刚刚暂时褪去的睡意现在重新席卷而来,言夏的声音更含糊了,轻扬得几乎要飘散。
“我允许你看着我。”她说,“以后晚上给你煮牛奶……”
尾音浅浅地落下,这下是真的睡着了。
喻薄在寂寂的黑夜中,又睁开眼,他只能看到言夏头顶的发旋,因为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怀中。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喻薄睡不着的时候,会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一场梦。
他失眠过很长一段时间,高中的时候,在言夏离开的那段时间,最为严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能靠吃药来缓解。直到再一次得知她的消息,看到她照片的一刹那,喻薄想,其实回到这个家中,也不全然都是坏处。
至少他能在这里,获得她的消息。
后来,她回来了,他的病情反而更加重。
因为太像是一场梦了,他怕他闭上眼,再睁开,就又回到了无望的岁月。所以只能看着她,紧紧的看着她,不能让她再离开。
锥心刻骨,一次就够了。
言夏吐掉嘴里的漱口水,通常来说,晚上做的梦,晚上睡意朦胧时说的话,第二天醒来就会忘得干净,最多最多,只能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但是昨天是个例外,言夏能清楚记得昨天半夜她突然醒来时发生的事。
喻薄昨天晚上,应该是失眠了。
她没忘记昨晚说的话,所以决定从今天开始,就订购牛奶。
母亲在这时来了电话,确切来说,她与母亲的通话次数并不频繁,每次通话的时间也并不长,与那些动骤以小时计算的母女来说,像个异类。但是今天,在短短地叙说了一遍近期的情况外,言夏却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母亲察觉到了言夏有事要说,也在另一边安静地等待。
言夏看着镜中的自己,额前的刘海被棕色的头套完全的拢到后面,露出一张白净的,张扬明媚的脸。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然后对母亲说:“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他人很好,很温柔,我觉得,是一个你们都会满意的人。”
母亲静默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声也轻柔。再开口时,语气温和地像对一只刚生出来的雏鸟对话。
“有时间的话,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你满意的孩子,我们也会满意的。”
言夏看到镜中的自己,也跟着微微笑起来,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张扬到近乎高傲的眼,笑起来也是像春风一样柔和。
她笑着说:“好。”
第53章
今日上班时,没有见到季赫。并不是言夏特意关注他,而是季赫一天没来上班,就被女同事念叨了一天。
“听说是家里有事,请了好几天假。”
坐在言夏对面的女同事支着下巴,无聊地在电脑屏幕上点点:“没有美少年养眼,连工作都没有了动力。”
这句话引来高秉庭卷起一张宣传单,在女同事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看来我开的薪水,还不如一个帅哥有动力。”
平常的时候,高秉庭可以说是平易近人,所以他们也会同他开玩笑。
女同事捂着脑袋,面露无辜:“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老板你自己的臆想。”
高秉庭啧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办公室的聊天氛围,显然很浓郁。高秉庭是个大方且不苛刻的老板,他的理念是只需要将工作一丝不苟地完成,其他时间,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现代人聊天的话题,不外乎车房、婚姻以及孩子。而今日的话题,便是老生常谈的房子。他们说起松江苑的房子,寸金寸土,一平方米就是一个天价的数字。有同事现场换算,他需要不吃喝四十年,才能买上一间。
如此一说,就显得悲哀。
而言夏听到了耳熟的地名,松江苑,好巧不巧,就是她住的地方。
就在此时,有同事与她心有灵犀一般,想到了同样一件事。
他说:“言夏不是就住在那里吗,租金每个月应该也很贵吧。”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她。
言夏撩起一侧的头发,点头:“是很贵。”所以那次,她承了老师很大的恩情。
没有人再问具体的价钱几何,大家心底都有一个数。
刚刚挑起话头的人翻了翻宣传页,说:“这还是我们上次合作市政广场的那个公司集团开发的楼盘,他们公司的楼盘,都是贵得令人咋舌。”
接着就有人说出了这家公司的名称——喻氏集团。
言夏本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闲聊,这时才转过身,认真地听他们讲。她迟钝到直到现在,才发现她所居住的地方,原来都是喻薄的产业。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而且,她也非常难以想象,将这么一家庞大的公司集团,和喻薄联系起来,即便联系起来,也觉得是陌生的。
订购的牛奶在晚上准时送到,言夏放进冰箱里。自从来这里之后,她看到的冰箱永远是满满当当的,这让她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晚上喻薄尝试了芝士柠檬蛋糕,成果非常喜人,让言夏吃完之后,很难劝住自己不吃第二块。
她最终被味蕾折服,将第二块盛进自己的碟子中。一边吃,言夏一边和喻薄讲早上她与母亲的通话。
“我和妈妈说,我交了一个男朋友。”她抬起眼去看喻薄,只能看到他纤长的眼睫,还有那落下的浅浅阴影,但是弧度确实柔和的。
果然,喻薄抬眼和她对视时,眼里映射的光线很温柔。
言夏笑着说出后面的话:“妈妈说,有空的时候带你回来。”
“那么你的意下如何呢?”
“我——”喻薄闭了闭眼,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然后他可能发觉,做这个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他修长的手在眼前,揉了揉脸。
“我有空,都有空。”
这是言夏难得见到一次喻薄显得语无伦次的场面,她好奇地看着喻薄:“都很有空的意思就是随时可以过去?”
碟子中的柠檬芝士蛋糕显然不如喻薄的回答有吸引力,言夏停下手中的叉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喻薄,有笑意铺散在里面。
喻薄偏过头,似乎想要躲避掉这个问题,但是即使没有看到言夏的眼睛,她的视线也能被他轻易感知到。
样貌俊秀的男人偏过头也有流畅隽永的线条,那线条以一个细微的角度微微往下,伴随而来的是喻薄的一声嗯。
莫名觉得他太可爱。
回海城的计划提上日程,比这个计划更早一步先来临的,是季赫住院的消息。
季赫住院的原因被各方人士传得格外离奇,最普通的版本是夜路遇见恶徒,一棍子被敲进了ICU,添加点豪门因素是私生子想要干掉正牌继承人继承家产,一棍子把季赫敲进了ICU,再添加点言情因素的版本就变成了,季赫与不知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女孩却选择了季赫,于是私生子情场失意,赌场也不得意,新仇旧恨一起叠加上心头,深夜把季赫一棍子敲进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