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肖潼还有三名女仙官居住在这里,室内几乎铺满了柔软的羊毛地毯,金色铜制浴缸与柔软的圆形床铺、西班牙产的穿衣镜与各色鲜花熏香,还有大量赠与她们的丝绸纱丽和珠宝首饰。这座庭院真的是女人的天堂,不过联想到拉克希米亲口承认的男女通吃的性向,俞星城都觉得这些漂亮的女使,都是这位王后的后宫了。
这些女使也确实有意给庭院里增添几分……魅惑。
俞星城看到她们把纱丽从肩上放下,露出手臂和半|裸的后背,巧笑晏晏,还过来说如果哪位女官想要沐浴,她们可以帮忙按摩。俞星城可能是在稍微保守的大明待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半夜里可能会被这群性、感大姐姐爬床——
俞星城好不容易把女使请走,几个人在屋内聊了会儿天,等肖潼她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俞星城坐在床上,炽寰一下子钻出来,在床上乱蹦:“那个王后要睡你!”
俞星城有些尴尬:“……未必。我觉得她只是性格很爱捉弄人,才说这样的话。再说,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又是带着任务来的,怎么可能跟一个王后——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
炽寰捂着脸颊:“就是、怎么说……忽然有画面感了。王后长得还挺好,而且也是个女的哎,女的跟女的要怎么搞?”
俞星城:“……”
她为什么忽然觉得炽寰像个腐女,竟然开始意|淫她跟王后了??
俞星城竟然有点不爽,没好气道:“哟,也不是前些日子哀怨的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的样子了。你不情愿我结婚,倒是开始不介意这些事。”
炽寰观念或许跟人不一样,仰头道:“本来就没什么好介意的啊。这王后是萍水相逢,你又不会把她带回家。只要你不把别人带回家,就没人能威胁老子的地位。”
……怎么听都像个大度的皇后。
俞星城忍不住道:“所以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炽寰一愣,抱着胳膊,坐在床上:“……当一直会陪你的人。哼,他们都是过客,只有我不会走。”
俞星城说不出话,这家伙总是混不在意的说出一些很触动人的话,她忍不住扑过去,伸手一阵乱揉炽寰的头发。炽寰伸手推她:“别破坏老子的发型——”
俩人躺在床上,炽寰荡着脚,兴奋地说起来他觉得印度的奇怪事情,俞星城连日赶路都觉得有些疲惫,一边应着他,一边眼皮子打架。想要早些休息,就有一位女使传话,说拉克希米王后来拜访她们了。
俞星城:“……”
这要是把美人王后换成什么中年皇帝,就是□□裸的性骚扰了。
炽寰一下子坐起来:“草,老子只是一说,她这个点来,就是对老子地位的挑衅,我他妈——!”
俞星城连忙拦住要拔出滔天杖的炽大哥:“肯定是公事,你就缩床里,不许露脸!”
炽寰瞪眼。俞星城赶紧一阵搓脑袋:“让你听着总行了吧!”
她急急忙忙的把化成小蛇的炽寰藏进被子里,出门前去迎接。
拉克希米换了一身白色金边的纱丽,着装比白日更正式,全套的珠宝首饰在两侧女使捧着的灵灯下,熠熠生辉,她这时候看起来更像是要浩浩荡荡的来睡俞星城了。
俞星城表情似乎显露出了一点内心的惶恐,毕竟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胆大的王后。
拉克希米似乎很喜欢她这担惊受怕的表情,大笑起来:“我知道你会说英语,我这里有一副象碁,我们叫它恰图兰卡,听说也传到了中原,你们汉人也会下这种棋,要来玩吗?”
俞星城自然不能拒绝,拉克希米的女使将一个盒子放在屋内的桌面上,棋子上头有一些图形,拉克希米坐在桌子对面,简单讲述了一下每个棋子的地位,规则跟后来传入中国的象棋差不多,俞星城笑:“您先手?”
女使们退下,屋内烛光明亮,只剩她们二人。
拉克希米铺开棋子,笑道:“不必紧张,白日的话不过是个玩笑,邂逅也总要双方相互吸引才行。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东方美人,有些好奇。你有着传言中百合花一样的纤细安静,而且还像马一样贞烈自尊,像鹿一样敏锐机警。但显然是一个以公务优先的合格女官啊。那我便是来与你探讨公事的。”
俞星城看向她眼睛。
拉克希米眸如琥珀,她开始走出第一步棋,托腮道:“你想了解什么?你们已经做出了怎样的判断?要如何,大明才愿意派兵与英国开战呢?”
俞星城垂着眼睛,也拿起了玉石制作的棋子,道:“抱歉,但王后,我可对您的国家没什么信心。”
拉克希米挑眉:“哦?”
俞星城轻声道:“我听说印度常见的语言就有三十三中,每一种语言的使用人数,都超过了百万人。就因为这一点,各地的士兵只能在当地戍卫,因为他们离开了自己居住的地区,就语言不通了。而且至今全印度更像个极其零碎的联邦,不统一的不只是语言,更是货币、税率、计量单位、马车轮距。不知道一辆装满大米的马车想要从加尔各答到达德里,要被收税多少次?能否有任何一条贯通的官道?”
拉克希米沉默着,拿起棋子,吃掉了俞星城的一个卒。
俞星城:“而这些的统一,在同样多民族的中原,已经早在两千年前便被统一了。越是统一,就有越大的惯性,惯性有好有坏,但至少在面对战争与发展时,还是有好处的。”
拉克希米半晌道:“是,如果我们也想修建铁路、公路,必然难上加难。但印度也有自己的惯性,就是我们的宗教。宗教才是这个国家联合的基础。”
俞星城慢声道:“说来宗教,在我看来这确实是印度凝聚的基础,却也是更大的问题。印度教、锡克教、耆那教、伊斯-兰教、佛教,每一种宗教下都有几大教派,经常发生流血冲突,但什么冲突都比不上伊斯-兰教与印度教的冲突。我想,您作为王后,一定信奉伊-斯兰教吧。”
拉克希米笑起来:“你猜呢。”
俞星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猜的,印度可没有什么宗教自由,皇室难道不是必须信奉伊斯-兰教吗?
拉克希米:“你继续。”
俞星城:“你手下的大地主都是高种姓,你的士兵却是低种姓,而且毫无干劲——毕竟努力杀人可不如等投胎更能改变未来,你会选择讨好哪一方呢?拉拢大地主就要帮他们剥削低种姓,帮助低种姓就会被大地主厌弃,但兵力与土地你哪个都不能丢,不是吗?你的子民中伊-斯兰教徒与印度教徒相互抱团看不顺眼,你若是追随伊-斯兰教,必定会让印度教徒抛弃你而寻找新的代言人;你要是想要拉拢大批印度教徒,整个皇室都会视你为异教徒,甚至你可能会被谋杀,你又要选择哪个教派呢?”
俞星城抬头微笑起来,神情却带着冰冷,她抬头吃掉了拉克希米的棋子:“如果我是英国人,我可以想出诸多办法来离间这个分裂的国家,就算我败退,我也可以有恶心你的办法,让印度陷入永远的分裂与内战。王后,在我看来,您就是踩在河流薄薄冰面上的大象,朝任何一个方向挪动,都可能万劫不复。”
拉克希米的表情终于认真起来,既不魅惑,也不玩味,她收起笑容:“但拯救一个国家,并不需要在各个方面做到完美,世界上也没有完美的政治。我只需要大势。”
俞星城摇头:“大势不是你能造的,那你就只能赌了。可我不是个赌徒。大明也不是。”
拉克希米半晌道:“你刚刚问我信奉什么宗教,对吗?但或许我是这片土地上的异类,我唯一信奉的只有一点: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神,那也不用管他!去他妈的毗湿奴,去他妈的真主,我就要在真主的光辉下杀死丈夫、强|奸男人;我就要在三亿三千万的神的注视下中触碰不洁、反抗因果。我只信奉,我能走到今天,只因我把神当玩物当工具。你不是赌徒,但我是,我在与命运做赌!而我有信心,能让你与你的国家为我下注!”
俞星城看着她:“你的不同,才是我没下定论的缘由。那不如我们就这样来一场棋局上的对战,我要看您如何见招拆招。”
作者有话要说:印度局势真的稀巴烂,一直到现在也是。但这位王后也会竭尽全力。
第97章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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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城感慨:“不过,以这个国家的文化与宗教,能诞生你这样的女人,当真是奇迹了。”
拉克希米挪动着棋子:“我听说过东方的许多事情,就算对你的国家来说,你也算是特例了吧。社会不能驯化每一个人,时势总会造英雄。”她凑近过来,丰润的嘴唇轻启,露出微笑:“每一个出头的女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与不安,不是吗?”
这来自东方的百合花并不爱笑,她抬起眼来,瞳孔就像是砗磲中的黑珍珠,轻声道:“就像你九岁之前的人生一样,痛苦与不安吗?”
拉克希米也发觉,这个比她更年轻的女官,虽然偶尔在她大胆的挑逗下显得局促,但当拉克希米与她讨论事务时,她却……锋芒毕露,严谨冷酷。
拉克希米笑起来:“你对我很感兴趣嘛。”
俞星城:“了解一个人的出身与成长,才能知道她在危急关头会做出的决定。”
拉克希米:“我啊——”她笑了起来:“哦我并不怕说出来。我不过是一个妓-女与皮匠的孩子,被女巫与舞女养大罢了。出生在窝棚里,吃猪肉与烂菜长大,我夜里不能睡在床铺上,而要去街上捡拾垃圾,因为那唯一一张床是在夜里用来让我的养母与姐姐们用的,她们在那里贩卖自己的肉_体。”
作为贱民却成为王后,拉克希米并不因自己的出身而羞耻,也并不怕宫中的女使听到她的自述。
她已经为自己创造了对她笃信的社会环境,就算是有人敢把这种话外传,也只会被她的信众拔掉舌头,扔进火堆。
拉克希米说,连她在内的许多妓-女的孩子,被一群女巫与舞女收养,形成了一个被社会抛弃的女性的大家族,自称“阿卡家族”。而拉克希米的皮匠父亲是嫖-客,属于肤色较浅的曼迪迦人,她难产而死的母亲则是雅利安人混血,所以拉克希米虽是低种姓出身,却有着近似高种姓的浓眉大眼浅肤色,甚至年幼便看得出美人胚子。
她从小在这群养母的收养下,学习舞蹈、巫术与草药,而她作为阿卡家族收养的女性中最像高种姓的孩子,又拥有极强的巫术天赋,舞女与女巫们便想要利用她,来改变命运。她从小听去大家族宴会上跳舞的养母们讲述高种姓的礼仪,教她学会骑马,女巫们用草药要求她保持牙齿的洁白与手脚的柔嫩。
这个低贱的女人组成的阿卡家族似乎打算在她十二岁时,来一场偷天换日,但就在此之前,还没有来例假的年仅八岁的拉克希米被强_奸了。她的养母们发现了强_暴现场,愤怒之下,集体杀死了那个强-奸者。可强-奸者却是个军官,他的家族带着警察找上门来,她的“阿卡家族”中一半多的女性被捕,其中两人因巫术被烧死,五人在反抗时被打死,剩下的都陆陆续续在牢狱中死亡。
她们家族中最年长的一位女巫带着她向北逃走,将她交给了一对旅行中的贵族夫妻,并用巫术让对夫妻相信,拉克希米是他们的孩子。
俞星城道:“巫术……?是魅惑他人,或控制他人的思想吗?”
拉克希米只是笑了笑,继续讲述着。
养母使用巫术时,对着那对夫妻割断了自己的喉咙,以生命为献祭,使巫术牢不可破。年仅八九岁的拉克希米便被那对夫妻带走了,那对夫妻也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她,对她百依百顺。
拉克希米也是在那时候,才拥有了现在的姓氏与名字。
而这对夫妻是马拉塔首相的挚友,她九岁被这对夫妻带着居住到马拉塔首相家中,结识了数位高种姓的同龄人,与他们成为好友。而拉克希米自己的巫术,随着这场变故的刺激愈发强大,可她却明白,她虽然天生能控制幻象与人心,但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否则她得养母们也不会这样流离失所或惨死。
她必须拥有真正的强大。
于是从她九岁进入这贵族家庭后,拼命学习骑马、射击与法术,掌握了英语与法语,她在贵族中广交好友,在马拉塔人中以美貌与天才著称,马拉塔首相也经常夸赞她。她十二三岁时也结识了一位高种姓贵族少爷,打算早日嫁给对方,掌管对方的家族。就在这时,马拉塔与莫卧儿之间发生了冲突。
马拉塔其实是在英国占领印度后,独立的一个印度教小国,与莫卧儿之间发生过多次战争。而如果这次再演化成战争,马拉塔不是莫卧儿王朝的对手。拉克希米的地位、家族与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将再度失去。
于是她私下说服了算是半个养父的马拉塔首相,使得双方签订协约并通婚,马拉塔与莫卧儿王朝和平相处,但马拉塔境内的民众却怨声载道,暴-乱频发,甚至想要刺杀首相。却没人知道是拉克希米鼓动的。
在这次代表和平的通婚中,年迈的印度皇帝阿巴克二世将与马拉塔首相的女儿成婚,而那时候,拉克希米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机会——如果不是首相的女儿,而是她嫁给了皇帝,那她很快就能掌握整个王朝。
就在婚礼当日,拉克希米创造种种机缘巧合,甚至将自己的血投入皇帝的酒杯中,使出浑身解数,在皇帝身上施下巫术。皇帝果然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在婚后不久想要抛弃自己的新妻子,甚至向马拉塔首相开口说要娶拉克希米为妾。
皇帝对拉克希米的痴迷与对新妻子的虐待忽视,再加上皇帝作为穆-斯林,不可能跟印度教小国和平共处,终于惹怒了马拉塔首相。两地撕毁条约开战,拉克希米却以养病为由,去庙宇中侍奉神灵,而躲避战争。
果然很快,马拉塔战败,境内一片焦土,大批马拉塔人被迫害屠杀,拉克希米却从庙宇中走出来,成为了“马拉塔人的代言人”,走上街头为马拉塔人争取权益。皇帝早已被爱情的巫术完全折服,眼里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