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曼本来就靠近地中海的是非之地,又拥有资源、技术和土地,在一个大意的瞬间,就被豺狼趁虚而入,如今简直有当年大清帝国末期的狼狈。
俞星城皱起眉头:“现在还谈什么呢,抢吧。唉,皇上难道不懂这一点吗?”
温骁:“不是说皇上不懂,而是皇上……最近精神大不好。燕王殿下虽然已经很能干了,可依然很难和皇上这样的才能相比,他政务上有些吃力。而且,他还不是太子,连登上太子之位就花费了太多的曲折,更何谈去掌控天下局势呢。我跟你同行,咱们也不要在城中滞留,直奔宫中吧,他一定等你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骁穿上了礼服西装还戴上了眼镜。
第273章真情
如果俞星城最喜欢的大明府县,苏州、应天算得上前茅,广州她也随宝船停靠过,颇是喜欢,但不论怎么数,都数不到京师的。
甚至她挺讨厌这座城市,特别是讨厌那道城墙里连绵的瓦顶,与新风吹不散的腐朽,总觉得哪怕外头鲸鹏乱飞,工厂锅炉暄鸣,也影响不了这城里齐声诵读的“之乎者也”。
只是这次回来,她却发现,京师附近的城墙,多了好几处人为的破口,而且还有道路从城中延伸出来。
温骁看到她张望的眼神,道:“是当今皇上也明白,城墙这东西早已防御不住任何敌人,而所谓的为了‘安全’的故步自封,只会让京师除了住着王侯将相,就再也没价值了。他想要扒掉城墙,停止宵禁,内外通路,而后再在京师附近修建火车站台与鲸鹏栖台。”
俞星城:“这是好事儿,只怕反对的人很多吧。”
温骁:“现在皇上就要凭借自己的威名和能力,尽量去多做那些被人反对但又必须要做的事情。咱们虽然都知道他的野心和能耐,但由于他做事并不如前朝帝王那般稳重保守,一直在民间风评不佳,甚至早些年在某些掌握报刊与文人学子的世族有意的引导下,他都被说成了暴戾昏君。皇上不在乎,他知道不求名才有成事,他愿意把自己的烂名声用到最后,来给燕王殿下铺路。”
传过四百年历史的厚重城墙,那城墙被挖开的断口被修理平整,用红漆涂抹,似乎是打算回头修成一个新的城门,但多处缺口,已经把京师的城墙,变成了一个个断开的屏风。俞星城隐隐能感觉到,城外的人不讨厌它,城内的人不喜欢它,没了这道城墙做遮羞布,那些城内高贵人最瞧不起的洋物、新物、下等物,必然会涌进来,带着拳打脚踢的吵闹欢欣霸占进来。
最后只会有一群有话语权的高贵人,高高站在城楼上,咏诗再叹一次“礼崩乐坏”——这个从礼和乐诞生便被用烂几千年的流行词。
一路进宫路上,能瞧出来,京师内修建了或在建许多高塔,还有鲸鹏巡航,有新炮台假设,似乎给京师构建了从天上到地下的防线,京师内因整修、规划而多了几分活气,只可惜紫禁城还是那个紫禁城。
若是没有皇帝退位,它还是一样的死气沉沉。俞星城他们的车架越接近午门,她就忍不住在想,如若大明这一步没走错,如若皇权幸或不幸的延续百年,会不会以后皇帝会在午门前,被各国前来的记者们团团围住,左右手坐着他国首脑,开起了新闻发布会?
一路穿过月华门,走到熟悉的养心殿,殿前的荷花坛变成了一座挂钟,其余的变化并不大,依旧还是有几个内监站在抱厦那里等着,只是其中不会再有客昔客公公。
俞星城也没见到王公公,听说他年岁大了,又爱饮酒吃肉,去年突然发病死去了。
但是孔元节这位老祖宗还是在的,他也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但有燕王殿下曾经的大伴太监,做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一般除非大事,都是那位大伴在办。很明显就是皇帝将司礼监大半都交给了燕王殿下掌管。
而燕王如今也在养心殿或东边的斋宫去会见外臣,他本来是与宁祯长公主住在宫外府中,不过现在皇上以要他贴身照料为由,将他留在了宫里。
俞星城没有穿官服,她本想着到抱厦那儿换件衣服,几位内监瞧见她既是震惊又连忙迎着,道:“连殿下也没穿礼服,俞大人不必配衣服,什么都不比您见着殿下要好——”
正说着,内监们还是给她熏了一下衣服,正要送她穿过养心门,忽然就听见里头奔跑出来的声音,还有一两个内监呼喊着:“殿下!鞋要掉了——殿下!”
俞星城转身一看,就瞧见一个身影如旋风般从养心殿内掀开门帘跑出来,肩膀上披着件外衣,脚下的鞋趿着,一边奔一边喊道:“俞星城!俞星城!”
俞星城赶忙从抱厦的隔间走出去,小燕王穿着件深棕色的交领衣裳,颇为不修边幅的胸口敞露几分,下巴上蓄着一点短胡须,深棕色的头发难得没有编小辫,而攒在头顶。他跑到养心门门槛处,瞧见俞星城,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脚下往前走,被门槛狠狠绊了一下。
身后两个太监赶紧扶住,俞星城也快走了几步,扶住他胳膊:“三年了啊,你都也二十五了,怎么还跟十来岁的时候似的?”
温骁站在后头,看小燕王难得如此流露真情的模样,也弯唇笑了笑。
小燕王可不是心里千百道转的温骁,他猛地张开手臂,一下子蹦起来抱住俞星城的肩膀,手在她后背上一阵乱拍,仿佛要确认是不是个真人,嘴上也开始胡说八道:“温骁,你别是让小温给我弄了个幻象出来哄我高兴吧。”
俞星城当即抓住他胳膊一扭:“滚。”
小燕王惊喜:“是活人!”
她当真想踹他,小燕王高兴的就像个孩子,抓住俞星城的手臂,拖着她就往养心殿走:“走走走,好好坐下,你好好跟我聊聊——你、妈的,我他妈的眼睛跟进了沙子似的——”
他一只手搭在眉毛上,似乎声音里有几分哽咽,紧紧抓着俞星城的胳膊肘。
俞星城知道他的真性情,但没想到时隔三年,他没有再假笑,再装淡定,而是就站在这养心殿门口,便拦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忙抚了抚小燕王的后背。
小燕王捏着她手臂,直到二人走进养心殿,他都没放下手,一直把俞星城拖到内殿的软榻上按着她坐下,才吸了下鼻子,在脸上薅了一把,带着点眼泪笑道:“知道你嘴其实挺毒的,别笑话我丢人。星城,我、我这三年过的不是那么好,我就是总想着不派你去就好了,总想着你要是在我或许就不会这么难。”
俞星城要起身,他按住她肩膀:“别想着要行礼,你要是对我行礼,你要是跟我多说一句礼节,我心里就要难受了。”
俞星城:“我没打算行礼。我怕你鞋掉了。”
小燕王干脆脚一甩,两只鞋飞出去,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边乱走,一边又紧盯着俞星城,像是怕她消失掉:“天呐,我从来没敢跟人说自己害怕,说自己艰难,跟舅舅都不敢说,我也不知道为何,见了你我就想说,我就觉得你不会笑话我。变化太大了,挑战太多了,我不知道舅舅是怎么做皇帝这么多年,可就这三年让我接手这么多事我已经吓到了,我总算懂得他说自己睁开眼看世界的恐惧了!你知道叛军最后被抓捕了多少人吗,还有白莲教各地总坛被捣毁之后——”
温骁立在外间,看着小燕王转着圈,激动的喋喋不休。
俞星城也笑了。小燕王说了好一阵子,忽然又脱了力,歪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软榻的脚踏上,半晌靠着俞星城道:“对不起,三年过去了,我表现的这样不稳重,你会失望吧。”
俞星城:“我觉得安心。”
小燕王仰头看她。
俞星城笑:“你如果变成了一个深谙帝王心术的人,开始了像多年前咱俩刚结识似的虚与委蛇,或许我便会觉得很失望。殿下,咱俩一起做事,就是因为都挺真诚的,不是吗?”
俞星城不知道小燕王这三年经历了什么,但听闻皇帝身子不好后,许多事情他都扛了起来,而关于他血脉与身份的恶意诋毁与猜测却从来没少过。
俞星城低头看他,小燕王先是傻笑,而后又忍不住脸上皱成一团,跟大孩子似的想哭,他低下头去,肩膀抖动,声音哽咽:“舅舅与我说,他性情虽一往无前,若是没有我母亲,没有李氏,没有孔元节,没有江道之,他便可能撑不住。我也一直在想,我及冠前后,那么多自我怀疑,那么多艰难险阻,没有你,没有温骁,没有戚雨信,还有末兰、大伴他们,我就撑不过来。我也知道,我从你那儿得到了好多力量,好多心安,你要是不在了,就像是最重要的伙伴没法见证我走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一往无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也说小燕王喜欢星城,但其实那种喜欢其实掺杂了很多信赖和友情,他之前想求娶星城,也是觉得太信任又太想要携手,就希望能用婚姻,让俞星城和他一直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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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为榜单问题,提前更新惹。
第274章外相
俞星城和温骁坐在靠窗子边的矮榻上,一边吃茶,一边看信报。小燕王与她议事的时候,还时不时现出几分恍惚的神情,仿佛不适应他已经回来了。
小燕王似乎不急于讨论关于苏伊士运河被攻打的事情,她猜测大明在苏伊士运河的事情上并非完全被动。
俞星城放下折子,问道:“你的册立大典在哪一天?”
小燕王:“五日后。”
俞星城:“会有问题吗?”
小燕王:“我和皇上为了这一天努力了很久,该摘干净的都摘了,该除掉的也除了。可能会有点小风小浪,但不会影响什么的。”
俞星城:“当初陈霸昉杀朱姓宗室,也算是帮了你一把。我听说宁波府的那一支,是为数不多的血脉还稍微近一些的,却被屠尽了。而朱姓宗室中稍微有势力一点的,大多都在江南藩地,受三年前叛军影响,活下来的都不多……”
小燕王点头:“从这方面讲,也确实是,这是当时布局的人都没能料到的局面吧。你应该听说了,内阁之中一直有你一席之位,你若不想入阁,不想所谓的‘秘书’,可以去户部或礼部任职,都没问题。这话说起来是张狂一些,但朝中所有人心里都有数,也都不会不服气。”
俞星城沉思了片刻:“……我再想想。”
正说着,外头一位挽发的丧脸女官走进来,礼仪颇不合适,就这样大步走进来,微微点头道:“殿下,皇上已经醒了,正是下午看诊的时候。”
小燕王立马起来,穿上鞋子,拿起一个发冠往脑袋上一扣,极其熟练地插上了假簪子,就拽着俞星城往外走:“走吧,舅舅听说你活着,也有些激动呢。见他是必然要见的,只是他现在醒着的时候不多,见他要抓紧时间。”
温骁起身:“那臣便不去了。”
小燕王一挥手:“行,估计你今日要去俞星城他们府上蹭吃蹭喝吧,我先放你回钦天监办事了。我晚上也考虑去凑一凑热闹。”
小燕王领着俞星城,往内宫里去了,如今内宫的诸多妃子都被打发了,皇帝并没有把她们打发到什么寺庙道观,而是大多数都给送回了家,也给了一份丰厚的封赏和五品夫人的头衔。
这些女子有些年岁大了,但好歹回了家乡,相当于有了一份自己的财产和官身,哪怕家中不再迎接,她们也不会落得太凄惨。
宫里愈发空荡荡的,皇帝也半废止了那些不必要的礼数,只对内务方面管的更严格了,俞星城往内宫去,倒也没引起多少宫女太监的惊讶。
皇帝住在了咸福宫,听闻这里是李氏当年和他同住的地方。皇帝与李氏相爱之后,不在居于主殿,更不往皇后那边去,只和李氏如寻常夫妻那般,常日居住在偏远的咸福宫,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郑皇后势力旁落,翻牌子选秀女这些规矩,基本也都废了。
李氏和柔喆公主被烧死在咸福宫后的同道堂内,皇帝多年不敢再回那里居住,哪怕是咸福宫和同道堂已经重修好之后十多年。直到郑皇后和太子死去,叛军平定,灵力衰退,皇帝忽然敢面对这些事,也想念那里的景,便搬回去住了。
俞星城走近了咸福宫,竟没瞧出这里是重修的宫殿,因为那里还是很有一点略显凋敝、不体面的生活气息,门廊下头有杂草,靠坛子的红墙有掉漆,甚至连石砖板都有不少的裂缝。
小燕王小声道:“这还是鲁邕主修的呢,他是个有情有心的人,这里头砖瓦每一个是新物件,全是从别的宫拆下来的,那几块月台的砖,更是从李氏当年刚入宫时住的小园子里拆出来的。”
俞星城笑:“他看着像个能提刀杀人的武松,实际确实是心思细腻。皇上住在这里,我们就这么进去?”
小燕王:“不打紧,御前几个公公都认识你呢。不知道今日是谁给看诊——”
二人走进院中,就听见了脆生生的既无奈又生气的声音:“皇上,您别找臣了,就您这不听话,也不管臣说的,只想让我给您开个灵丹妙药或者是搞一股灵力入体,那臣真的做不到。都说了要多走动,多日晒,更要吃药粉,让孔公公带着您去逛逛园子,您不听……唉,这小腿又肿成这样子,现在下地走路,您不疼吗。”
俞星城听着这声音,只觉得熟悉,门口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公叫道:“皇上,是殿下来了。”
里头想起皇帝的声音:“哦,进来进来,哎不要紧,他知道我腿脚不太好,不必遮掩。小姑娘也别对老人家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现在可是宫里最受气的那个——”
小燕王忍不住笑:“是是是,我最给您气受了。皇上,你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瞧着我把谁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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