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孟德之抬手接过灵儿手中的大红色绣牡丹纹样的盖头,轻轻盖在秦沅头上。
见状,秦沅微微怔住,受宠若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脑中空白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秦沅才微微缓过神来,温声道:“多谢父亲。”
秦沅由灵儿扶着,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拜别了孟德之。
这场婚礼最令人瞩目的不是新娘,而是声名远播的新郎——定北侯谢宴。
孟府门外聚集了大批看热闹的群众,其中当然不乏本就嫉妒红了眼的各位世家贵女们,她们巴不得秦沅在大婚上出丑。
然而,这一次,谢宴当真是如她们所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一次狠狠打了秦沅的脸。
众人早早就暗自下注,赌的就是这大婚之日定北侯会不会来,孟府大门外暗搓搓等着看戏的人不计其数。
然而,意料之内,孟府大门外只有迎亲的队伍和一个喜婆,连个像模像样的迎亲使都没有。众人看见结果心满意足以后不免唏嘘,定北侯如此不解风情,怕是有什么断袖之癖,这孟家二小姐就算是嫁过去也是守活寡啊!
同样的,孟府送亲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孟家只有孟怜和孟曦儿两个女儿,人丁不兴,自然无人可以撑起门面。
这场婚礼怕是要沦为楚京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而她应该也是这楚京城中最不受待见的新娘了。
见状,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难免窃窃私语,什么不入耳的话都能说出口。
秦沅头顶盖着大红盖头,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此刻没人能够看见她的表情,她也不用再费力掩饰。
只见,秦沅嘴角轻勾,眉眼之间尽是冷漠,对外面的闲话充耳不闻,昂首挺胸,迈着端庄大气的步子,款款走进花轿。
这一刻,她不用再伪装成孟怜,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将门嫡女,是从前不可一世的秦沅。
此刻,定北侯府也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按理说侧妃进府不可从正门进,不可大摆礼堂,但碍于谢宴难得能松一回口,肯取侧妃进门,长宁长公主破了例在偏殿为即将进门的侧妃布置了礼堂。
万事俱备以后,长宁长公主怎么也想不到,谢宴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死活不肯配合,一改前几日恭顺的模样,坐在书房里好几个时辰都不肯出来,任谁劝说怎么也不肯换喜服。
无奈,长宁长公主只能派人去徐府请来徐卿羽,希望他能劝说一番,让谢宴出来去孟府迎亲。
然而,长宁长公主想不到的是,任谁来了谢宴都没松口的同时,还一脚将书房的门关上,就算是徐卿羽来了,也没能踏进书房大门半步。
两边僵持不下,最后逼急了,谢宴也只冷冷吐出一句:“我只为她穿喜服!”
此时的谢宴眉眼冷峻,眉宇间尽是冷漠带着淡淡的戾气,一开口的语气也是冷的吓人,眼中肃杀之色,令人望而生畏。
最后,长宁长公主也是拿谢宴半分办法都没有,在徐卿羽的劝说下,默默退出谢宴的卧房。
长宁长公主抬手扶着额头轻声叹了口气,打发身边的小厮先让迎亲的队伍出发,免得耽误了吉时。
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一眼房门,嘱咐徐卿羽再好好劝说一番。
一柱香的功夫,秦沅的花轿就到了定北侯的偏门。
待花轿稳稳落了地。秦沅直接起身拉开了轿帘,吓得喜婆大惊失色,赶紧抬手扶着秦沅,差点没忍住把秦沅再按回花轿里去。
喜婆声音满是惊讶:“哎呦,二姑娘您怎么自己出来了,这大婚之日是要等新郎踢轿门,新娘才能出来的!”
闻言,秦沅冷笑,语气冰凉不带丝毫温度:“迎亲都没人来,你还指望着有人踢轿门?”
说完,秦沅没等那喜婆回话,扬了扬下巴,眉目间尽是寒意,如水般的双眸瞬间化为寒冰,满身傲骨尽显,步履坚定,一步一步踏进定北侯府。
这一刻,她仿佛还是十年前风华绝代的楚京城第一贵女。
偏殿内红烛微闪,大红色的帐幔喜气逼人,桌上放着精致的糕点和合卺酒。
秦沅静静端坐在绣着龙凤呈祥的纹样的喜被上,隐隐能摸到被褥下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
想到这,秦沅心中不禁冷笑。
呵……早生贵子。
我巴不得你定北侯府断子绝孙。
因为秦沅是侧妃不用行礼,自打进了定北侯府就被人带到这偏殿来,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门外,谢宴与徐卿羽静静看着房中秦沅的一举一动。
半晌,徐卿羽吊儿郎当开口道:“三哥,你这侧妃,当真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刚刚那自踢轿门的气势,当真是有几分豪气,如今被晾在这三四个时辰也不急不躁,连身子都未挪动半分。”
谢宴双眸微抬,目光深邃,眼中情绪不明,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嗓音低沉微哑,带着嘲弄的意味:“是吗?你既如此欣赏她,那你娶回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几日后。
谢宴:夫人我错了……
第20章新婚之夜
谢宴的目光停留在徐卿羽身上,表情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剑眉微挑,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闪着寒光,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看得徐卿羽心中发毛。
“三……三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
徐卿羽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把自己嘴缝上,每次谢宴这个眼神看他,准没好事。
“我见你倒是对孟家二姑娘上心得很,自从那日市集上见过一面以后,你好像没少念叨。”
“啊?”徐卿羽吞了吞口水,“有……有吗,那不是因为她是你未来的侧妃,我才多在三哥耳边念叨几句。说来也巧,三哥平日里甚少进宫,百花宴那日竟也遇上了,说不定你与这孟家二姑娘真有几分缘分。”
谢宴抬了抬眼皮,眼中透着些许倦意:“哦?是吗?这缘分我给你要不要?”
徐卿羽实在难以揣度谢宴话中之意,但他总隐约觉得这谢宴跟这孟家二姑娘兴许有些缘分。
且不说他对无关之人是如何淡漠,就说那日百花宴上,谢宴就是经过御花园被那琴声引过去的。
按理说平日里什么曲子没听过,那首《潇湘水云》更是听过不下十遍。
而且,谢宴此人对女色向来淡漠,过往二十几年里能入他眼的也就一个秦沅,秦沅死后他更是过得比和尚都清心寡欲,别家女子他连正眼都懒得瞧,但那日竟躲在假山后面听完了整首曲子,说他对他这个侧妃无意徐卿羽还真不信。
可每每他提及孟家二姑娘,谢宴却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徐卿羽立刻点头,表情无辜:“是是是,当然是。缘分就算了,这是三哥的缘分。”
谢宴勾了勾嘴角,低笑了声,嗓音透着淡淡的嘲讽:“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呢。”
闻言,徐卿羽眉心一跳,这玩笑可开不得,天知道她为博佳人一笑费了多大的一番心思,差点把命搭进去。
徐卿羽讪讪回答:“哪能呢,我的真心天地可鉴呢,只不过是有些同情这孟家姑娘,大好年华……新婚之夜就要独守空房,甚是可怜啊。”
谢宴轻嗤:“我怎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如此好心了?还操心起别人的事来了。”
“三哥,你今晚真不打算去见一见这孟家二姑娘?怎么说今天也是你的大婚之日。”
闻言,谢宴双眸微抬,轻嗤一声:“大婚?这算哪门子的大婚?”
接着,谢宴收回目光,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余光瞥了一眼屋内的秦沅,轻勾嘴角似笑而非,嗓音里透着倦意:“要不?你去替我洞房?”
闻言,徐卿羽脸上表情瞬间顿住,手上的折扇吓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三秒钟后,徐卿羽总算是消化完刚刚谢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脸的欲哭无泪:“三哥我错了……”
谢宴冷冷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徐卿羽怔在原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正出神,耳边传来谢宴一如既往淡漠的声音,声音里还带着嘲弄和说不上来的冷意:“还不走?真想替我去洞房?”
听见谢宴的话徐卿羽才缓过神来,附身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折扇,赶紧跟了过去,生怕谢宴一个不高兴一脚把他踹出侯府。
夜幕低垂,浓如墨砚。
窗外月光皎洁,透过绣着凤凰齐鸣的屏风,淡淡打在秦沅身上,烛光下,雍容华贵的大红喜服上绣着的牡丹纹样随着随着光线流动,七彩祥云若隐若现。
此刻,秦沅已经坐在偏殿七八个时辰了,后背酸的很,腿也开始酥麻,她忍不住朝着门外唤了一声:“灵儿?”
半天无人应声,接着,秦沅又唤了一声:“门外有人吗?”
半晌,门外才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略显稚嫩,听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侧妃有何吩咐。”
见有人答话,秦沅开口道:“灵儿去哪了?就是今日随我一同来的陪嫁侍女。”
门外默了默,才接着回答:“回侧妃,灵儿姐姐应该是正在库房跟管家清点陪嫁。”
清点陪嫁?我的陪嫁他定北侯府轻点作甚?
秦沅收回目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门外的侍女行了个礼消失在夜色里,门外又恢复了静默。
秦沅抬手扯下头上的盖头,露出清冷的面庞,红烛映照,将倾国倾城的轮廓仔细勾勒映在墙上,眉眼之处一片冰霜。
秦沅绕过屏风看了一眼窗外,看样子今晚谢宴多半是不会来的。
想到这,她左右摇摆不定的心反倒平静了,若是今晚谢宴真的来了,她反倒措手不及。至少,她现在还没有想好用如今的身份该如何面对谢宴,一切都还需要从长计议。
看着屋内的陈设,秦沅心中隐隐泛起一阵苦涩,若是时间倒退回十年前,她那般女儿家的心思,今日怕是会脸红心跳,心中悸动得不能自已。
她如水般的双眸接连闪烁了几下,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想到过往种种,秦沅胸口处像堵了一块棉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子也开始乱糟糟的。
微微缓过神来,秦沅嘴角划过一抹苦笑,她真的是魔障了,竟开始睹物思人起来了,讽刺的是,她思的却并非良人。
正想着,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将秦沅纷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脚步声由远及近,秦沅飞快回到屏风后,顺手扯回刚刚被她丢出去的红盖头盖在头上,抚了抚衣裙重新端坐在床上。
片刻,偏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轻快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往秦沅的方向走过来。
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秦沅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听着脚步声不像是个男人,应该不会是谢宴。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轻柔嗓音:“小姐。”
秦沅分辨出是灵儿的声音后才放下警惕,长舒了口气,缓缓道:“灵儿,如今什么时辰了?”
灵儿抬头瞧了一眼窗外答道:“回小姐,亥时三刻了。”
秦沅睫毛微微颤动,心中思量一番以后,抬手将头上的红盖头扯了下来。
见状,灵儿大惊失色,声音里带了几分着急:“小姐,这可使不得,新婚之夜这盖头该是新郎亲手取下才行的!”
说着附身,捡起盖头作势想要将盖头重新盖回秦沅头上。
秦沅目光淡淡瞥过窗外,美眸透着冷意,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扭头问灵儿:“若是我偏要自己掀了这盖头呢?”
“啊?”灵儿面露难色解释道:“这……新婚之夜没等到新郎,新娘就自己掀盖头是不吉利的,婚后也会不幸的,小姐你还是听话把盖头盖回去吧。”
不幸,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比她还不幸的吗,已经如此不幸了,更不幸几分又何妨。
闻言,秦沅心中酸涩一闪而过,轻嗤出声:“我怕是等到天亮都等不到定北侯来掀盖头,还不如我自己掀了,再者……”
说到这,秦沅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眼中肃杀之色尽显,一字一句道:“幸与不幸,我说了算。”
灵儿见秦沅这幅样子陌生的很,她印象中的小姐一向柔弱,温婉可人,从未有过如此刚强的一面。
现在的秦沅仿佛全身都带着冷硬的刺,令人生畏。
灵儿不自觉的发怵,试探着开口:“小姐?”
秦沅缓过神来,掩去了眼中凉意,柔声道:“我乏了,替我更衣吧。”
灵儿面露难色:“这……小姐,侯爷还没来呢,这不合礼数!”
闻言,秦沅轻嗤:“他若一整晚都不来,我难不成要坐在这等他到天亮?”
灵儿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回道:“小姐新婚之夜没等到新郎,新娘独自一人就寝,不合规矩。”
秦沅气笑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
灵儿还是试图劝说秦沅,侯府不比在孟府,明天难免落人口实:“小姐……”
gu903();秦沅抬眼瞥一眼窗外,淡淡道:“都亥时了,放心,今晚不会有人来了,替我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