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沅面色严肃,如水般的双眸微微闪着寒光,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
见状,灵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秦沅,话语中带着哭腔:“小姐,你别去我说。”
秦沅眉头深锁,表情也行越发凝重:“好,你说。”
“刚刚,我经过长廊,听见有人在背后说小姐是灾星,说小姐才刚刚嫁进侯府,定北侯就受伤了,还说小姐被刺客劫走了一夜,说……说小姐……”
闻言,秦沅多半是知道事情的缘由了,她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还说我什么?”
“她们说……说……”灵儿抬眼瞄了瞄秦沅的脸色,憋了半天,脸色都憋得大红,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秦沅勾了勾唇,脸上等风轻云淡,不见半分怒意,缓缓开口:“无非是说我被刺客掳走,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怕是早就被刺客污了身子,是不是?”
话音未落,灵儿便怒道:“小姐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小姐是侯爷亲自抱回来的,她们知道什么!我只是见不得有人那样说小姐,气不过才与他们争论了一番。”
看着灵儿忿忿不平的样子,秦沅不禁失笑:“所以你就去为我打抱不平了,结果没有争过她们,反倒被她们奚落了一番,现在眼睛通红是替我委屈呢?”
灵儿见被秦沅猜中了心思,便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见不得她们那样说小姐,再说了小姐是主子,她们是奴才,哪里有奴才脾气在背地里编排主子的道理。”
秦沅见灵儿忿忿不平的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意来,重生这么久也只有灵儿能够时时给她温暖,即使不是对她,秦沅也愿意尽力护住这样一个忠心护住的侍女,况且她早已将灵儿当做自己的家人,哪里有由着灵儿受委屈的道理。
没等秦沅说话,灵儿便接着道:“况且,小姐和侯爷的事岂是他们能够胡乱编排的,昨夜侯爷可是亲自把小姐送回来的,别人没看到,但侯爷眼中的担心灵儿看得真真的!”
闻言,秦沅目光微微顿了顿,眸光暗了暗,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再次泛起阵阵波澜。
不由得问道:“谢宴,亲自送我回来的?”
闻言,灵儿眼神亮了亮,接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当时就在小姐房里,亲眼看到的是侯爷亲自把小姐抱回来的。”
没等秦沅说话,灵儿便接着道:“当时侯爷脸色不太好,手臂好像还受了伤,因为一进屋我就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而且,还听说侯爷刚把小姐送回来,人还没等走出寒光苑就晕倒了,昨夜老夫人把整个楚京城的大夫都找来了。”
闻言,秦沅不由得心脏一紧,一股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谢宴的伤口是她亲自处理的,毒清了几分余毒还剩多少她再清楚不过了,况且谢宴在军中多年,判断自己伤势的本事还是有的,他竟在自己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先将她送了回来。
秦沅双眸微闪,心中反复思量了一番,半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缓缓开口道:“替我更衣,去南苑看侯爷。”
听见自家小姐说去南苑探望侯爷,灵儿的眼神瞬间亮了亮,即刻便欢欢喜喜去替秦沅准备沐浴更衣。
而原地的秦沅心中反复思量着刚刚灵儿说的话,心中逐渐产生着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微妙的变化。
内心一番争斗以后,秦沅将谢宴的所作所为归咎于孟怜是他侧妃,即便是挂名的夫妻也理应如此,除了这个理由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
简单沐浴更衣之后,秦沅未施粉黛,随手拿了两只素簪插在头上,便匆匆赶往谢宴的住处。
此刻,谢宴的南苑早已人满为患,昨夜谢宴将秦沅送回房间以后,手臂上的伤口由于运功逐渐恶化,没等除了寒光苑大门,谢宴就只撑不住直接晕厥了。
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换了几拨大夫过来看诊了,一个个的都说只能暂时缓解,若是配不出解药就算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一听这话,长宁长公主气的命人将城中的大夫尽数赶出了府,又命人连夜进宫请了擅长解毒的太医来。
一来一回的又耽搁了近一个时辰,太医来了以后也是忙到了天亮才将谢宴体内的余毒清除。
好巧不巧,秦沅到南苑的时候,刚好是太医说过谢宴会醒的时辰,结果比太医说的时辰还多了快一盏茶的时间谢宴还没有醒过来。
此刻,长宁长公主脸色沉得跟七八月份下雨的天一样,一屋子下人都战战兢兢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惹恼了长宁长公主,给自己召来不必要的祸事。
秦沅前脚刚迈进屋里,只听“哗啦”一声,
一个上好的白瓷瓶在秦沅脚底下摔得粉碎。
放眼望去,谢宴的卧房里跪了一屋子的下人,一个个头低得恨不得埋到地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长宁长公主迁怒。
秦沅心中了然,以长宁长公主的脾气,这会儿许是正在屋子里摔东西发脾气呢!
既然谢宴是因她而受伤,依照长宁长公主的性子,一顿斥责是免不了的。既然早晚都会被斥责,倒不如她主动一些。
果然,秦沅想的没错,长宁长公主一见到秦沅便又抄起手边的杯盏朝着秦沅的方向扔了过去。
秦沅没有躲,杯盏不偏不倚落在她脚下,被砸得粉碎。
长宁长公主狠狠瞪了秦沅一眼,没好气儿道:“难为孟侧妃还知道过来,宴儿把你带回来也有一天一夜了,你倒是心宽,夫君中毒昏迷不醒,你连面都没露,不知道的还以为身中剧毒的是你呢!”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况且谢宴受伤中毒也的确是为了救她,秦沅垂眸恭恭敬敬请罪道:“妾身知错,请长公主责罚。”
闻言,长宁长公主没好气儿的瞥了秦沅一眼,冷冷道:“你的账,等宴儿醒了我再慢慢跟你算!”
闻言,秦沅静静立在一旁,垂着头,不语。
见秦沅的样子,长宁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开口讽刺:“夫君深重剧毒,至今未醒,你这个做侧妃的从进门开始一句话都没问过,孟家就是这么教导你为人妻妾的?”
见谢宴至今昏迷不醒,秦沅心中也是不解,明明昨日已经帮他处理好了伤口,只要回来以后找个大夫清一清体内剩余的毒素,很快便能解毒了,怎会到这个时辰还昏迷不醒。
缓过神来,秦沅福了福身,缓缓道:“妾身知错,可妾身有一事不明,昨日妾身已经帮侯爷处理过伤口了,怎会到了现在还不醒?”
闻言,长宁长公主大发雷霆:“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质疑太医的诊断?”
看着秦沅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长宁长公主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也越发的难以入耳:“定北侯府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刚过门就给夫君带来祸患!你给我滚出去!”
没等秦沅反驳出声,床上谢宴轻咳出声,接着就听见谢宴艰难开口道:“母亲莫要恼她,是我一时大意,不关侧妃的事。”
第26章生疑
闻言,长宁长公主顾不得秦沅,连忙起身去查看谢宴的伤势。
秦沅目光闪了闪,眼底情绪复杂,脸上也不知应该作何表情,她万万没想到谢宴醒了以后第一句话居然是替她说话。
此时,谢宴的脸色已经好很多了,不似昨日那般苍白死气沉沉,唇色也缓和多了,可见体内剩余毒素已经清除了许多。
有谢宴帮秦沅说话,长宁长公主也没再追究。
“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忧心了。”
谢宴难得能与长宁长公主如此温声说话,长宁长公主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满心都是欣慰,哪里还能想起来秦沅的事。
闻言,长宁长公主先是一喜连忙道:“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不忧心你还能忧心谁!”
谢宴颔首,恭敬道:“母亲说的是。”
见到谢宴脸色还是略显苍白,长宁长公主关切得看着谢宴的伤口道:“母亲见你脸色有些不好,伤口可还有不适,母亲再让人请太医来瞧瞧可好?”
谢宴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双眸微闪,缓缓道:“无事,余毒已清,儿子只是有些疲惫,歇一歇便好。”
既然谢宴如此说,长宁长公主点了点头,没再坚持找太医来。
“儿子看母亲面色也有些疲惫,想是母亲今日为儿子劳心劳力所致,现下儿子已经无事,母亲快些回去歇一歇吧。”
闻言,长宁长公主面露疑问。
谢宴当然知道长宁长公主此刻心中所想,于是淡淡瞥了一眼始终立在一旁的秦沅,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儿子这里有孟侧妃在就好了。”
谢宴如此说,长宁长公主自然是欢喜得很,刚刚她还在想如何说服谢宴让侧妃留下来照顾他,从而增加一些夫妻情分,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谢宴居然主动开口想让侧妃留下。
谢宴这个不近女色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让他纳个妾都要费尽心思,如今谢宴自己开口让孟怜留下实属不易。
见状,长宁长公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露惫色,轻叹了口气道:“我也的确乏得很,既然如此那便让侧妃留下。”
接着缓缓起身:“兰袖,扶我回去休息吧。”
谢宴目光闪了闪,恭恭敬敬道:“母亲慢走。”
屋外,兰袖不解,道:“夫人刚刚还斥责了侧妃,怎的如今又让侧妃留下了。”
闻言,长宁长公主一改刚刚在屋中的疲惫之色,勾了勾嘴角,脸上表情高深莫测,余光瞥了一眼谢宴的房门,缓缓道:“兰袖,依你看宴儿平日里武艺如何?”
兰袖面露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答道:“侯爷的武艺自然是个中翘楚。”
长宁长公主弯了弯唇:“那我再问你,宴儿平日里性子如何?”
闻言,兰袖面露难色,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
见长宁长公主面色还算淡然,兰袖才回答道:“侯爷性子是有些淡漠的。”
“那你可见他为谁受过伤?”
兰袖摇头。
长宁长公主理了理衣袖,目光划过一丝狡黠:“这不就说得通了,宴儿性子向来淡漠,如今能为了咱们孟侧妃受伤,说明什么?说明宴儿多少是在意孟侧妃的。”
接着,长宁长公主勾了勾嘴角:“我果然没看错,这孟家二姑娘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人,若她能尽快为宴儿开枝散叶我便更放心了。”
闻言,兰袖宽慰道:“老夫人宽心,有孟侧妃那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日日陪伴在侧,侯爷定会心软,开枝散叶还不是早晚的事。”
“最好如此,也省的我许多麻烦,走吧,扶我回去休息,这会儿我倒是有些乏了。”
屋中,秦沅依旧站在原地。
她没想到谢宴会叫她留下,但瞧着谢宴面色淡然,整个人目光都在他面前的茶盏上,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免腹诽。
长宁长公主走的时候将屋内的下人也一并带了出去,谢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既没有叫她,也没有唤来下人,秦沅在原地站了许久双脚有些发酸。
只剩下她和谢宴两个人,屋内空气静默,落针可闻。
良久,谢宴缓缓抬头,面色淡然,眼中情绪不明,目光淡淡落在秦沅身上:“孟侧妃莫不是在等着本侯请你?”
闻言,秦沅的目光顿了顿,过了十年谢宴怎么变成如此德行?
腹诽归腹诽,戏还是要继续演的。
秦沅暗自深吸了口气,嘴角带着浅笑,缓缓走到谢宴床畔:“侯爷有何吩咐?”
谢宴看着秦沅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少女身影孱弱,眸光如水,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分外可人,怎么看都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闺中女儿。
想到昨日他手臂上的绳结,谢宴心中的疑虑更甚了,幽黑的双眸透着淡漠,目光停在秦沅身上,颇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谢宴的目光盯得秦沅心中发毛,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拧在一起。
秦沅心一沉,试探着问道:“侯爷?”
闻言,谢宴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昨晚是你给本侯包扎的伤口?”
“……?”秦沅一阵无语。
怎么也想不到,谢宴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么降智的问题,昨晚就他们俩,不是她给他包扎的难不成还能是鬼包扎的?
若是放在从前,谢宴敢问这么脑残的问题,秦沅非骂得他狗血淋头。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秦沅压制住自己心中想打死谢宴的冲动,柔声回道:“回侯爷的话,是妾身包扎的,可有不对?”
谢宴再度抬头漆黑的眸子闪着微光,淡淡落在秦沅脸上,轻笑一声:“并无不对之处,只是侧妃能否告诉本侯你昨夜为本侯包扎伤口时绳结的系发是从哪学来的?”
秦沅心中不解,没话找话?
此时秦沅并未发现丝毫不对,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随手的绳结系法会被谢宴注意,于是顺口说道:“从前家父教的。”
闻言,谢宴心中了然,挑了挑眉,淡淡收回目光,似笑而非,:“哦?是吗,那太傅大人还真是厉害呢!”
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让秦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太美妙的预感,总觉得谢宴仿佛话里有话。
秦沅皱了皱眉,不语。
见状谢宴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的杯盏,缓缓开口:“替我换药。”
语气一如既往淡漠,不带半点情感。
秦沅点头,附身去解谢宴手臂上包扎好的布条,距离逐渐拉进,秦沅依稀能闻到谢宴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檀木香味,只不过此刻檀木香中混杂着中药味。
秦沅按照步骤小心翼翼替谢宴了换药,过了一天谢宴的伤口已经见好,不需要再处理伤口只需要重新包扎就好了。
很快,秦沅就替谢宴换好了药,刚要起身,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秦沅没有准备,踉跄着跌进谢宴怀里,慌乱间,秦沅抬头,猝不及防撞上谢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