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想办法和那个卧底见面,联系到其他警察端了这个罪恶深渊,她手里关于商氏庄园地下厅的密码纸才有意义。
过了会儿,竹楼底部传来两声巨响,震得地面微颤,惊慌之余,她匆忙跑出门外,见阿昆正将一个浑身血渍的年轻人押进竹楼底部的半地下室。
商琛面色沉冷,自后面跟过来,走上竹楼,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坐到她旁边的椅子用早饭。
“这个人就是帕蒙送来的卧底,对吗?”她谨慎的问。
他仍风度款款的用刀叉切三明治,口吻冷厉道:“是,边境线来的条子,刚出警校没几年,骨头倒比我想的硬。”
“你能不能放别人一条生路?”她十指在餐桌底下揪紧,“别再做这些事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在国内的产业还不够吗?”
听她说“我们回家”四个字,男人手里的刀叉顿了顿,他低低笑了两声,好似在讽笑她的天真,他目色颓然的看向她,沉戾道:“粹粹,要不是我在南边有些势力,大爷爷二爷爷带着商铮来庄园夺权的那一天,死得就是我们一家三口!”
黎粹缓缓垂着眼眸,才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真正意味,恶人无论何时都是恶人,刚愎自用,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必须要赶在商琛下手之前和这个卧底说上话,整整三天,商琛熬了那个卧底整整三天,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从地下室传到地上,她祈祷这个警察能撑下去,至少要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三天里,商琛每天出行的时间基本一致,晚上九点他会准时出门和帕蒙亲王碰面,阿昆会开车去接他,路途不远,她只有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自己独处。
掐准商琛时间的第四天晚上,阿昆开车前脚刚出村寨,她急慌慌,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跑下竹楼,蹲到半地下室的铁栅栏外面,向黑洞洞的里面望去。
她急迫地向地下室里呼唤,“警官,警官,你还好吗?还可以说话吗?”
“咳咳。”最里面传出两声细微的咳嗽,而后是一阵艰难缓慢的挪动声。
迎着月光,她才看清这位警官的模样,两个眼珠被活生生挖了出来,成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警官气若游丝的靠在墙壁上,但仍是一身傲骨,问她,“你是陆老板的妻子,告诉他别做梦了,我不会说的。”
她不能耽误时间,迅速传递着消息,“警官,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你的同事?他不是陆老板,他是商琛,是国内商氏集团的总裁,你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去才有证据查他的底细。”
警官直觉敏锐,反问道:“你是陆老板的妻子,我怎么相信你?”
她沉着应道:“我对您坚守的秘密没有兴趣,我只想联系到可以救您离开的同事。”
里面的警官撑起一口气,伸手摸到栏杆,艰涩的说:“...我的定位器被他们扔了,咳咳...无法定位这个村寨的位置...不过我在寨子前面的大树底下...咳,埋了个对讲机,应该没有被他们的人挖出来...”
“好,对讲机,我去找。您挺住,一定要撑下去。”
与此同时,一辆军用越野车停在寨子外面的隐蔽暗处,女人奔跑的步声通过蓝牙耳机传到他耳朵里。
驾驶座的阿昆询问着,“先生,已经过五分钟了,您不回去吗?”
后座的男人缓缓阖眼,落魄又绝望的笑了笑道:“不必了,是我输了。”他从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拿出一厚叠用信封包的钱,扔给阿昆,“拿上这笔钱,趁条子还没来,赶紧走。”
作者有话要说:别怜爱他
想想粹粹受的苦
第89章大结局下【囚爱成徒】
“先生,您这是说什么话!您现在走,只要条子抓不到您,就还有机会...”阿昆回头看着后座的男人,从他颓败的神色里,看出他的放弃。
警车鸣笛的声音在山间盘旋,红蓝交替的光不断在林间闪烁。
阿昆急道:“先生,我们走吧!”
“不了,粹粹还在里面,我得去找她。”商琛推开车门,在警车呼啸声中逆行,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中央。
在那个竹楼里,商琛见到手握对讲机,慌张不安的女人,他咧开唇角冲她笑了笑,“老婆,有人来救你了。”
女人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她浑身发抖,知道这座竹楼已经被警方围住,但在这个当口,她却止不住泪流满面,泪水从她眼尾断了线。
商琛伸臂将颤抖不已的女人拥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沉声安抚道:“你赢了,粹粹,你赢在我爱你,赢在我舍不得。输给你,我心甘了。”
“你都知道,是么?”她看透他的冷静,这绝对不是正常反应。
他松开她,轻抚她侧颜,墨眸眷恋不舍的凝睇他,不想错过现在能见到她的一分一秒。
这一切他早都安排妥当。
她见不到警察,他带她来见警察,他把地下厅的密码给她,让她人证物证具在。
他给她和那个卧底交流的时间,他们说的话通过她脖子上的项链——那个窃听器,一字不差的进入他心里。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亲手将自己送上囚徒之路。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把孩子生下来。”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牵起她的手走向竹楼门后,站在她背后,笑着送她走,“走吧,粹粹,出了这个门,你就安全了。”
如果她能回头,一定看得到他眼眶里的泪光,可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
即使此时此刻,他已经穷途末路。
她战栗的握住门把手,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身后传来男人深沉的嗓音,他舍不得,咽下喉间所有苦痛,缓缓阖眼,嘶哑道:“粹粹,好好过下去,别忘了,死刑前来监狱看看我,别让我死不瞑目。”
黎粹能坚持的精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因他这话,她齿关不停地发颤,全身抖得不行,唇瓣咬的血红,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一步。
从她身侧,男人伸出大掌握住她攥紧门把的那只手,他在成为囚徒之前,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为她打开门,还没等黎粹有所反应,背后一股沉而决绝的力量将她推了出去。
警察见到竹楼开门,全体举枪冲上台阶,实施抓捕。
“粹粹,走,跟他们走。”他将她推到跑过来的警察手里,见到两个警察带她离开,俊颜突然浮现从容不迫的淡笑,在她身后道:“别哭,这是我欠你的。”
警察们错过她身侧冲进竹楼内屋时,刮起的风丝吹在她湿润脸廓上,她双腿止不住颤抖,低着头泣不成声。
坐上警车前,她抬起头仰望星空万里,用细若蚊喃的嗓音问身边的警察,“他会判死刑吗?”
“什么?”警察没听清她模糊的话语。
她摇摇头,没再多问。
这璀璨无垠的万里星河已经给了她答案。
后来,那个男人判了死刑,缓刑半年执行。
法院下来通知的当天,她和父母坐在妇科医院里的走廊外,手里攥着一张人工流产手术的挂号单。
“下一位,黎粹,请做好准备手术。”护士冰冷的话语回荡在走廊里,这回音撞在四周冷白色的墙壁上,好似能穿透皮肤和羊水。
站起来那一瞬间,她突然晃神驻足,清晰的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
那么鲜活,那么富有生命力。
她心一横,抬步朝着手术室走去,身后传来父亲叫住了她,关切的呼唤,“粹粹,爸相信你,做任何决定都别让自己后悔。”
“粹粹,你是一个好孩子。”黎母心疼女儿,眼圈一红,“妈也相信你。”
许久,她捏紧手里的手术单,鼻尖酸红,毅然决然的转回身,拉起父母的手臂,道:“走,爸妈,我们回家。”
黎远廷眼含热泪,道:“好。我们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回家了。”
无论如何,你要相信。
人间,善良即是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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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秋风萧瑟,公园石阶上坐着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俊眉朗目见是似曾相识的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