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纵轻叹一声,唉,真是脑袋疼!
谢长亭回了长极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师父。
长极观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道观周围郁郁苍苍的翠竹如今生长得更为挺拔修直,长青不败。
清晨露水深重,竹叶纤柔的叶尖上挂了几滴摇摇欲坠的晶莹水珠,竹林间一片茫茫雾气弥漫。
林中鸟儿歌声悠扬婉转,有清澈的日光洒进翠绿的竹林里,日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竹叶,在地上留下一地斑驳的流光。
真真是人间仙境。
但此时,谢长亭也没多的心思去欣赏感慨了,拖着沉重疲惫的步伐,穿过苍翠的竹林,长极观就在眼前出现。
观里如今弟子不多,青娥青灯早已下山云游,谢长亭没回自己的竹舍,直接去了师父殿里。
这几年在清溪镇待着,心性稳重了一些,师父还是老样子,不过却没有留胡须了。
这让谢长亭讶异了一瞬,只赞道:“好看,美男子。”
师父:“……”
师父勉强掀了眼皮看她一眼,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谢长亭手一伸,细白的手腕子就杵在师父眼前:“好解吗?”
手腕很白,手掌心黑漆漆,不知道做了什么。
师父嘴角貌似抽了抽,片刻后,道:“没用。”
就是说谢长亭没用咯,谢长亭顺着话答:“唉,确实没用,师父有法子解开吗?”
她现在其实已经很累了,没有灵力,连夜赶路回长极观,路上还碰了些山中小精怪,被它们缠了一会儿,现下,身上白衣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不少,两只眼睛底下还挂着青黑。
这哪是之前天资过人的首席弟子啊,说她是拾荒的估计都不会有人反驳。
师父拿着拂尘挑起谢长亭的手,缓缓道:“可解。”
谢长亭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难以置信。
她道:“师父,你嫌弃弟子!”
师父道:“没有!”
“你有!”
“啊,那就有吧。”
实在不怪师父,主要是谢长亭眼下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儿……
她难道下山是去捡破烂了吗?
虽然师父说,缚灵锁可解,但好歹也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
谢长亭此时又累极困极,便道:“那好吧,弟子先告退了,等精神好些的时候再过来找师父。”
说着,还不待师父点头,站起身,行了礼,迷迷瞪瞪地往殿外走。
本想着直接回去休息好了,休养生息,然而,肚子“咕咕咕”叫得实在难受。
于是,又摸进了厨房。
青娥不在,厨房里换了位弟子掌厨,那弟子不知道是哪位师兄或师姐带着的,谢长亭以前没见过。
当然她没见过别人,别人自然是见过她的,只是没想到,这师姐,怎的这样狼狈。
谢长亭不欲多说,只道:“厨房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那小弟子道:“就剩两个馒头了,师姐要吃什么,我现在给您做?”
谢长亭连连摆手,道:“谢谢,但是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好。”
伸手准备去拿馒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掌心黑得就跟那锅底的灰一样,谢长亭难得一次觉得尴尬。
怪不得要被师父嫌弃了。
那小弟子非常有眼力见儿,立即去旁边舀了水过来,道:“师姐。”
谢长亭乖乖去洗手,然后道:“谢谢你呀。”
小弟子道:“我叫寒烟,跟着素尘师兄修行。”
谢长亭笑了笑,道:“素尘师兄人很好,寒烟要好好学呀。”
寒烟迫切地点头道:“嗯!”
许是吃惯了方兰舟做的饭,如今吃什么都觉得不香,谢长亭蹙着眉,捏着馒头胡乱啃了两口就饱了。
沐浴更衣完,躺在榻上准备休息的时候,她还在想,要是像师父那样辟谷就好了,不用吃东西就可以活着,还有兰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归梦剑留给他了,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唉,心里有点空空的,想兰舟……的饭。
谢长亭双手枕着脑袋,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睁眼环视四周,竹舍里静悄悄的。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兰舟?”
却忽然想起,兰舟早就不在这里了,她蹙着眉,一只手揉揉眼睛,适才做了个梦,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奇怪的梦,竟然梦见自己是一棵树,还帮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遮雨,不过最后结局不咋地,树死了,她也死了。
醒来之后,又去找了一次师父。
师父说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有办法,谢长亭也不急,只不过,缚灵锁毕竟是个邪气的物件儿,要弄开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是了。
谢长亭从前就觉得师父定然不是凡人,兴许是天上的某个神仙,但却一直被师父否认,经过此次之事,谢长亭终于明白:
原来真不是啊!!
不过丝毫不影响她对师父的崇敬之心啦。
好在这缚灵锁虽然邪气,但却并无任何杀伤力,所以,通过师父百般摸索,千般试探,缚灵锁终于断了。
谢长亭果断捡起地上断成两截儿的缚灵锁,准备寻个时机扔掉。
周身蓬勃灵力运转全身,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感觉现在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心脏也不跳了耶。
咳咳,打住,心脏还是要跳的。
总之,这事就这么过去啦。
光阴似箭,转眼两年已过。
这两年里,谢长亭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她在闭关,自然也没人和她说过什么。
长极观周围依然设了禁制,不出意外的话,当是没人能闯进来的。
出关那天,正值梅雨季节,天阴沉沉的,雨水淅淅沥沥,远处群山绵延,山腰处皆拢了一层白茫雾气。
有山风自远处吹来,带起一阵湿润的水汽,谢长亭站在廊檐下,纤纤玉手探出去,接住了掉落的雨滴,雨滴砸在手心,雨水顺着手腕滑下,沾湿了袖摆,她却浑不在意。
若是仔细看过去,想必能看清她脸上的神色,并不是一副很轻松自在的模样,反而能从那微蹙的眉目间看清她心底的忧愁。
这就有点奇怪了,谢长亭向来不会这种样子,她其实乐观的很,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现出这副模样。
如果有,那就说明,她可能真的碰上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棘手到她想逃避下去。
寒烟乖巧地站在谢长亭身边,心里只觉得师姐真是好看,像神话故事里的仙女姐姐。
她穿素白的衣袍,发黑如墨,眉目端朗,衣袍下摆用银线勾了流云纹,衣上仙鹤栩栩如生,她看着远处,双眸澄澈却有些茫然,出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寒烟见她衣袖都湿了,本人却还没发现,于是忍不住提醒道:“师姐,你的衣裳淋湿了。”
谢长亭一愣,回过神来,随后将手从廊檐下收回,手上湿淋淋,冰凉凉的,她将手上的雨水甩干净,另一只手拧了拧湿透的袖摆。
“你刚刚说什么?”
寒烟道:“师父命你下山一趟。”
谢长亭沉默不语。
寒烟便继续道,“有妖入了人间,惑乱帝王,造成百姓愁苦,江山岌岌可危。”
虽然很不负责任,但谢长亭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江山倾覆,这个顺应天命,我们是无法改变的吧?”
寒烟点头道:“嗯……有道理,但我想说的是,这个被妖迷惑了的帝王正是以前师姐经常带在身边的孩子,方蛟。”
方蛟是谁??
谢长亭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这,方兰舟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以前和她说过的,他在曦和皇宫的名字就叫“方蛟。”
谢长亭的眉毛诡异的动了一下,半晌才道:“你说的这个江山,是不是曦和?”
寒烟道:“师姐真聪明。”
呵呵,谢长亭听了这话差点要翻白眼。
她有两年没见方兰舟了,自然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当了人间帝王,怎么还被妖给迷了,简直信了他的邪。
谢长亭正想着,只听寒烟又道,“对了,青娥师姐和青灯师兄下山一直未归,三个月前还能联系上他们,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据了解,三个月前,他们正好入了曦和皇宫。”
“……”谢长亭缓了缓才叹道:“可以选择不去吗?”
寒烟微笑道:“师姐可以去问问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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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今天多写点的,结果突然通知要开会,然后一下好多事来了,然后就……短短小小……了!
第35章
要不要问师父呢,这是个问题,但多半没有结果,也就是说,问了白问,不如不问。
师父既然让寒烟带了话,想必知道她可能会拒绝,干脆就不见人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躲不掉。
一来,方兰舟当年的确跟在她身边五年,如今出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的。
二来,说不准这事就和谢长亭有关系了,不然好好的怎么就还扯上了长极观另外两名弟子。
谢长亭抬眸看向远处愈下愈大的雨,心里好像压着点什么东西,有些烦闷,但她还是道:“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寒烟得了话也不做声,依旧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谢长亭。
谢长亭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还不走?”
寒烟回过神来,垂首辞别道:“祝师姐一帆风顺。”
“……你这话说的……”谢长亭顿了顿,轻声道,“好像我是去送死似的。”
过了几日,天气渐好,长极观里来了一位熟人。
说是熟人,也只是谢长亭认为的熟人。
观里弟子都不认识他,寒烟把人带到谢长亭这里来,谢长亭抬眸一看,愣了半晌才记起这人,这这,这不是清溪镇镇长林敬文,林大人吗?
他怎么会来这里的?
没等她多想,寒烟立即就道:“师父让带过来的。”
林敬文比之两年前要沧桑许多,鬓边多了几根白发,面上有了浅淡的皱纹,身上衣裳还是两年前的样式,总之,他这副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有故事的人。
谢长亭两年前从清溪镇回雾灵山,回的匆忙,也并没有提前和林敬文提过。
方兰舟回曦和皇宫,谢长亭还以为他会跟着一起去,如今看来,怕是并没有跟随。
也是,毕竟拖家带口的,走那么远的路,孩子受不住,再一个,回京之路,危险重重,路上也许会有许多不可预料之事,林敬文顾家,自然也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他是宁愿偏安一隅,悠闲地过着自己小日子的人,若不是大事,想必也不会让他忧心到鬓边生白发,面上现出疲倦之色。
所以,她闭关的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敬文怎么还找上了雾灵山?
他如何找到这里的?
还没想通,林敬文先开口作揖道:“谢姑娘。”
谢长亭扶了他一把,缓缓道:“好久不见,林大人。”
“没想到谢姑娘还记得我,实在是荣幸。”
这个时候自然不是来寒暄的,谢长亭抬眸看了一眼林敬文,道:“林大人有事请直说。”
她这么一说,林敬文自然就不客气了,直接道:“谢姑娘记得我,那想必也是记得殿下的。”
“……”
林敬文幽幽地叹了口气,自顾自道:“唉,殿下自回宫之后,心性大变,如今成了国主,也是……唉……”
他说一句话,要叹三口气。
谢长亭听着都累,见他一副满面愁容的样子,忍不住替他把话说完了。
gu903();“身为一国之主,□□,不爱民,性情阴戾还不听劝,整日只想着打打杀杀,百姓叫苦连天,民生之怨沸沸扬扬,如此下去,曦和离覆灭也不远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