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千绪捧着粥,到底是不怨父亲的,只是委屈,然而这委屈谁都不能说,谁也不会懂,便只好强迫自己放下,日后收敛收敛,不再胡来。
这边下定决心要与那些二世祖们划清界限,那边刚离开相府的赵公子却一路想了许多,忽而豁然开朗,却又不敢相信,于是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患得患失的毫无世家公子之态,最后竟是自言自语的说:或许可以此为转机。
而远在三十公里开外的临时驻扎营里,有众位将士围在一圈吃烤乳羊。
羊肉是从山民手中买来的,整只烤,加了调料便瞬间香气扑鼻,令人唇齿生津。
有大胡子的副官首先扯了只羊腿下来,笑呵呵的递给哪怕是坐在地上也气势不凡的年轻都尉,说:都尉来个腿,先随便吃点,再过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到今都了,晚上相国府怕是要大宴宾客,到时候全是酒水,没空吃东西,现在填填,以免饿得慌。
年轻的都尉一双漆黑的眼,吊眼梢,眉目英挺,唇薄色淡,不怒自威,婉拒说:不必了,我不吃羊肉,你们随意便是,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这回要不是燕都尉你的计策,那些个亡命之徒不知道得杀我们多少弟兄才能镇压下去,你得吃最好的地方,不然就是不给我们这些老头子面子!
燕千明不喜欢这些官场逢迎,拒绝的彻底:家中有人对羊膻味敏感,一闻便吐,我回去沐浴后或可去味,但若是吃了,嘴里便散不去,还是不妥。
那大胡子顿时和几位老将笑的不成样子,爽朗又痛快,打趣说:燕公子你也说了,身上能去味儿就行了,嘴巴里的味儿怕什么?你是要和那位家中人靠多近说话啊?莫不是要伸舌头的那种?
燕千明眸色一暗,教人看不清喜怒,幽幽说:家弟怎是能伸舌头的?副官慎言
第6章
当军队从城门入,先回皇宫复命,得了赏后,燕千明才带着一车车的赏赐和两个皇帝赠予的两个侍女朝主街之上占了两条街的相爷府前行。
年轻的都尉身着战甲,手持□□,□□上缀着染满鲜血的红缨,于是倒也分不清楚哪点儿写着罪恶。
都尉行的缓慢,马蹄声却是又重又干脆,看似十分稳重,丝毫没有归心似箭。
相爷府早早便置办了酒席,整个街口门庭若市,停满了华贵马车和轿子,管家先生一口一个大人的邀请所有人入内就席,但看到大少爷的身影后那声音便颓然拔高了一大截,朝里面吼道:大公子回来了!
于是相爷府里呼呼啦啦一堆人都跟着骨瘦如柴却眼里满是精明的相爷出来,齐声道贺,齐声祝福,笑笑闹闹又拥簇着那战甲未脱的大公子进内,说要今夜不醉不归!
说笑归说笑,但大公子却有自己的主意,且向来我行我素不会轻易改变,喝了几杯后便对诸位大人告辞,说是换一身衣裳再过来,而且皇帝赏的东西也要亲自打点,不然是为不恭。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没人敢拦着,相爷高兴,摆摆手让这个出去了小半年的庶长子下去,脸上笑意未曾断过,说:也好,换了衣裳后再好好和你叔伯们喝一杯,大家都是为了庆祝你剿匪得胜归来,可不许随意推辞啊。
燕家大公子举止之间自有一番豪气,鞠躬之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堆奉承相爷有此英雄少年的同僚叽叽喳喳。
燕千明,燕相酒后与一煮酒女一夜迷情诞下的儿子,比正妻楚仙硬是早了一个月来到人间。
按照常理,这名门贵胄出了个庶长子,实在是家风不严,可奈何燕相身体一直不好,子嗣艰难,于是干脆对外说是正妻生了一对双子,虽然这谎言实在编的没什么诚意,随便哪个有心人稍微打听打听便能知道真像,可谁让相爷如此认定,那便有如指鹿为马,哪怕众所皆知也装作不知,更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燕千明是表面的嫡子,于是该有的东西一应具有,再加上天性好强,时常有惊人之语,便被相爷重点培养,像是当真要让此子延续燕家的风光!
这被所有人看好,甚至深以为必须让小辈好好结交的燕家大公子沐浴的时候十分细致,先是让下人往偌大的浴池里加入安神的香油,随后用凉水冲洗,再用皂角将每一处打理干净,去浴池里泡到似有睡意便毫不犹豫的起来,让水流瞬间从他那精壮结实的身体轮廓滚下,砸在水面惊起一束束的水花。
有从小服侍大公子长大的老仆跪在一旁,毕恭毕敬,一面奉上崭新的衣裳,一面问话说:大爷带回来的金银珠宝可是充入府库还是照旧送到二爷的私库里面?
身材极好的燕家大公子穿衣迅速,不假人手,本面无表情,却在听到老仆说起某人,便神色微动,道:照旧。
那大爷带回来的两个侍女是怎么处置呢?皇帝赐侍女,侍女必美人,其意应当是送给年轻的还未结亲的少年都尉暖床,是比一般婢女高级一点的存在,但和名正言顺娶回来的还是差多了。
燕千明冷淡,仿佛对陪床这等事毫无兴趣:送给爹吧,不然就打发去厨房干活。这话说的,和在前院里对皇帝所赐之物倍加重视的表现完全相反,对了,我不在这些时日,绪儿如何了?
老仆在燕千明身边十年,见多了东西,知道站在哪儿对自己最有利,也知道有些事情哪怕再诡异,也要假装看不见听不到:二爷在公子走后更常出去了,每每玩至半夜才回来,但身边跟着的人多,倒也无碍,还有赵家公子日日送回,一次不落。就是今日二爷瞧着有些古怪,听说是梦魇了,出不来,怕的很,相爷让赵家公子去陪着说了说话就好了,但是今晚又打发人说是不舒服,就不到前厅给大爷您接风了。
燕家大公子顿时轻笑:又是那赵虔,真是狗皮膏药一样还黏上瘾了。
老仆没说话。
我说过让他不要和那个姓赵的再来往了,他倒是听话。燕千明将箭袖整理了一下,言语之间满是压抑的不愉,还是以前好,绪儿就是被那帮子二世祖带坏了
老仆想了想,说:那大爷现在是要去二爷那里?
自然。燕家大公子将一个旧荷包揣进胸口,大步走向内院厢房,他背挺的笔直,肩宽胯窄,灯光影影绰绰摇曳在他身上,渲染着莫名教人心生畏惧的背影,他不见我,我便去见他,一样的。
老仆听罢,总觉得能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小时候的燕千明牵着小可爱燕千绪,两人都摇头晃脑的,五短身材,萌煞众人,燕千绪仗着自己小,指使大哥去给自己捉鸟玩,燕千明立马猴子似的爬上树,但没有捉到,一个脚滑从树上摔下来骨折了,吓的燕千绪小朋友什么都不要了,也因为愧疚不敢见大哥,眼见就要疏远燕千明了。
于是燕千明没等骨折的手臂好就又上了树,抓了十几只鸟,要求和,燕千绪小朋友扭捏不要,大公子当即脸色一白,把十几只鸟串成血糊糊的项链硬要给弟弟戴上,弟弟若是挣扎便发火,其状可怕的很,把燕千绪吓的一愣一愣,不敢再动,强行和好。
当然了,老仆还记得大公子给二爷戴上血糊糊的项链后,才笑着开心问:【绪儿,哥哥待你好不好?】竟很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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