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毛线球浑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冷静、冷静……’
她的眼前还残留着交换身体之前最后的画面——
豪奢而低调的马车中,白银郁金香小公爵维纳尔·霍华德,容颜英俊,笑容温柔,一双蓝眸中盛满了情意,正在向她求爱……
简直叫人万念俱灰。
那个恶魔会怎么回答?
依兰完全不敢想象。
但她很快就顾不上操心别人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不秒。
周围的气味非常糟糕,腐臭和霉味混杂在一起,熏得她两眼发黑。这股气味,就像是埋在地下很多年,因潮湿而腐烂的棺材、尸体和泔水混在一起发酵的味道。
依兰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吓了一个哆嗦。
定定神,往四周望去。在毛线球形态的时候,她的眼睛可以看穿黑暗。
周围的景象倒也没那么恐怖。
这是一个泥质的地下洞穴,青灰和泥褐色混在一起,看着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人工杰作,可以清晰地看出开凿的痕迹。
荒废多年以后,自然的力量正在迅猛地侵蚀它,四壁不再规整,很多腐败的根须攀绞在潮湿的泥壁上。
前后望不到头,凹凸不平的地面蓄着一汪又一汪浊水,洞顶不停地渗下水滴,笃笃敲打在地面或者水洼里。
“这是哪儿?一定是恶魔的住所吧?”
依兰由衷地觉得,这样的环境和恶魔苍白的肤色实在是很相衬。
她甚至可以脑补出,他披着黑色斗篷,面无表情地在这阴森森的通道里走来走去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
维纳尔那件事情肯定是顾不上了,只希望恶魔大发慈悲,别搞出太大的乱子来。
依兰小毛线幽幽叹了一口气,试探着向前移动。
来都来了,总得看看。
刚蹦出两步,泥壁上的黑色缝隙中,忽然蹿出来一只鲜血淋漓的大老鼠!
大老鼠只剩下前半截身体,尾巴和后腿都不见了。它垂死挣命,拖着残躯滚落到脏水里,前爪拼命游动,试图向前逃。它身体里流出的血,把脏水染成了浑浊的粉灰色。
一个黑乎乎的生物紧跟着大老鼠的脚步,从缝隙里钻出来,‘啪’一下扑到水洼对面,堵住了大老鼠的去路。
这个生物外形有一点像婴孩,头大身子小,四肢细。但它显然不是人类,因为它皮肤青黑,有着长长的獠牙和指甲,还有一双浑浊通红的眼睛。
“见鬼!”依兰惊得魂飞天外。
毛线球没有嘴,依兰徒劳地甩着尾巴,不知道该捂哪里。
她的低呼声成功引起了婴怪的注意。
它咬住只剩半截残躯的可怜老鼠,一边‘嘎吱嘎吱’嚼碎它的骨头,一边转动那对猩红浑浊的眼睛,盯住了依兰小毛线。
这婴怪嘴边拖着一溜儿鼠血,利齿上还沾着几撮鼠毛,嘴一张,甩出一条长满了倒刺的恐怖黑舌头。
依兰吓到炸毛。
这是什么鬼东西!
大陆生物通史上面,可从来没有记载这样的玩意!
依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知道,兽类狭路相逢时,最先拼的是气势。很多时候,体格更强壮、牙齿更锋利的猎犬会被那些为了护崽而气场全开的普通母狗吓退。
就是输在气势上。
想要赢了气势,就得……一往无前!
她鼓足了劲儿,一对小黑眼睛凶狠无比地盯着眼前的婴怪。
她的绒毛炸成海胆,尾巴直通通地竖着,应该是很有威慑力的……吧?!
婴怪呲了呲牙,试探着,缓缓爬向依兰。
依兰感觉到自己的体积缩小了好多——吓的。
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它看起来就像一个青黑的破布娃娃。但是,但是,它脸上的表情却阴森诡异极了,随着它的靠近,一阵令人作呕的冰冷的腐尸臭味直直扑到了依兰身上。
它真的好可怕啊。
依兰很想大哭一场。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快要崩溃了!
不、不行,绝对不可以。
恐惧、崩溃、逃跑,必将把人彻底拉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依兰逼着自己睁大眼睛,紧紧盯住婴怪。
它呲起了獠牙。
依兰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这婴怪就要扑上来了。
眼见婴怪越爬越近,依兰模仿着在大陆生物通史上面看到过的凶残双帆龙,炸起了眼睛后方的两溜毛毛,憋足了力气,对着婴怪发出了奶声奶气的恐怖咆哮——
“呀啊啊啊啊!!!”
婴怪被她震得倒爬了一步。
依兰刚松了半口气,就看见婴怪四肢一屈,原地起跳,张着流出黑色口涎的大嘴,向着她扑咬过来。
狗屁的气势威慑!有个屁用!
幸好依兰早有准备。
她用尾巴重重击打地面,蹦向后方。
“怼……”
婴怪一击落空,猛地扬起脑袋寻找依兰的身影。
依兰小线球用自己的尾巴勾住了洞顶一根半腐烂的根须,把自己吊在了半空。
婴怪眯了眯赤红的眼睛,冲着她呲牙。
它的牙缝里全是鼠血,甚至还粘着好几缕鼠毛。
依兰一丁点儿都不想和那只倒霉的老鼠葬身在一起。
这怪物没长翅膀,应该不会飞吧?一定不会飞吧!
婴怪动了。
它不会飞,但它的利爪可以轻易地抠进泥壁里面。
它顺着墙壁噌噌往上爬,就像一只灵活的壁虎。
很快就倒爬到了洞顶。
依兰:“……”
她学着猿猴的样子,用尾巴重重一甩,把身体荡了出去。
“啪——”溅起好几尺高的黑水。
依兰不敢细想这水质的成分,一对小黑眼睛在球体上转来转去,躲避飞溅的脏水的同时,紧紧盯住身后穷追不舍的婴怪。
它的速度非常快,幸好依兰小线团弹跳力惊人,体型小,行动又灵活,飞速穿梭在一堆堆枯树根中间,婴怪怎么也追不上。
转过一道曲折的弯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地下洞穴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
虽然已经被纠结扭曲的腐败根须占了大半空间,却还是隐约能看见泥壁上曾经纹绘过的浓重油彩图案。
奇怪的线条,全貌已不可知。
在这个只有青黑和泥褐色的洞穴中,这样一个空间带来的冲击力可谓震撼。
大厅中只有一样东西。
一口青色的石棺。
它非常大。躺三个人都不会拥挤。
依兰愣了下,差点儿被婴怪咬住尾巴。
她急急往前一蹦,也顾不上尊重不尊重死者,‘怼’一下弹到了石棺的棺盖上。
石棺上雕满了繁杂古老的纹路,棺盖传来的回响是比想象之中更轻更脆一些,看来棺盖并不厚。
莫非……这是恶魔的床铺吗?
她瞄了瞄追进大厅的婴怪,心中有了一个好点子。
既然昨夜恶魔霸占过她的公主床,那她今天也用一用他的床铺,互不相欠。
依兰不再瞎蹿。
她围着这具石棺,和婴怪周旋。
追逐了一路,她对婴怪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心中有数,她故意诱着它,让它一次又一次扑撞在棺盖上。
很快就如她所愿,把棺盖推开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
“怼!”
gu903();小线团蹦到棺盖上,炸着毛,冲石棺下方的婴怪挑衅地勾了勾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