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姜妍心中叹气,果然大家都对海洋没什么概念,更多的还是惦记着“海外仙岛”说辞的人吧。可现在对制海权没有充分意识,等葡萄牙也就是现在的佛朗机在海上大肆发展起来,弄出了无敌舰队,那可就晚了。
她想起了历史上麦哲伦环游世界一圈,发现地球是圆的的时候,大明朝正是正德帝沉迷豹房,快乐到连子嗣都没留下就暴毙的年代。之后的天文学很大一部分都是受地理的影响,欧洲搞文艺复兴,哥白尼提出日心说,嘉靖帝还在用修仙的手段玩无为而治——科学不能从一开始就落后于人啊!
然而如今的明朝又确实没有能力将航海发展起来,姜妍郁郁地想,明年开始的北伐若是顺利能在三年内结束,怕是也要休养生息拖延到五年后才能有出海计划。
“这是我对海外疆域的猜想。”她现在只能用着猜想这样的说法掩饰:“今日我要与你们讲的主要是倭国,也就是屡屡骚扰我国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所出之国。”
她提到倭寇,明显就注意到有两三位同学肃穆了神情:“你们对倭寇有了解?”
“是,我们同是从东南而来的。”其中一位瘦弱的青年答了她:“我就是从海南被拔擢入国子监的,我家乡附近的几处渔村都遭了倭寇的祸害。”他露出了愤恨的表情:“我的小姨就嫁到了其中一处渔村。”
他话未说完,姜妍却也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倭寇侵袭,男子被屠杀固然悲惨,女子被掠夺却是结局更加惨然,只能轻轻道了声:“抱歉,节哀,如今军事重点放在了北边,对东南没有能太重视,不过元璋已经在计划对东南一带肆虐的倭寇进行清扫了。”
倭寇难以处理的一点就在于他们往往是突然袭击一处,一旦得了消息的明军对他们进行围剿,他们便会退回海上。
他们本就是日本大名争斗中逃出的浪人,能够横跨大海到达元朝疆域的,对海洋都是万分熟悉。擅长陆战的明军可以在陆地上大胜这些倭寇,但到了海上便只有被击退的份。
要战就得发展水军,要不然就封闭海岸。历史上的朱元璋选择了第二点,所以他为了东南的安全闭关锁国,禁止渔民出海,在东南沿海一带拉设防线,不许进也不许出,减少了百姓的损伤。
但这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这一次朱元璋将京都研发出的有一定防水性的火炮一并运至了东南。没有研发航海技术,造船的材料没变,船只的防护性依然很差,但这些可以配备在船上的火炮却是能陡然拔高船只的战斗力,让明军在海上能与倭寇有一战之力。
打得倭寇知道疼,把防护线推到海上去,比在陆上拉设防线更有保护性,要是能趁机占下海上的几处重要据点对倭寇进行反击,那倭寇就暂时无法对东南造成威胁了。
等能抽出手来的时候,
就可以用手中的火炮□□与幕府的各位大名坐上谈判桌好好谈谈了倭寇的问题了,他们要是想不出办法解决,那就只能由明朝来动手从根源解决问题了。
至于现在,姜妍觉得可以动用一些外交手段。
“我明白你们对倭寇侵袭的仇恨,为了应对倭寇,你们该对倭国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姜妍将历史知识与她最近搜集的情报结合在了一起:“如今的倭国正处于足利幕府时期,足利一族在京都建立幕府,架空了他们的天皇进行统治。但同时,另有一支皇族逃亡了京都以南,自称正统与足利幕府对峙。”她想了想:“大约和南北朝时期也差不多,只是他们的所谓战争实在”
她一时想不出一个词汇来形容,与动辄以十万作为战斗计量单位的国内战争相比,倭国本就人少,每每争斗起来,兵力很少能达到万数。大名门的手下除了个别武士,许多都是农夫,到了需要战斗的时候,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农夫也不会被派发武器,运气好家中有镰刀的便算是对敌利器了。
这种战争,其实更像打群架,作为核心战斗力的武士就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倭国武士的武士精神注定他们单人作战更加有利,到了正规战争需要考究统帅的统领能力的时候,手下的武士并不会以统帅的军令为先,而是大都以自我为中心,听不听命令完全看自己的心情想法,一个不爽甚至能杀了统帅闹起哗变。
这也是倭国著名的“下克上”的由来。
“北朝足利在倭国国中被视作反贼,但南朝的皇室式微基本无法对抗足利。我们现在既然没有办法抽手去应付他们,不如让他们在解决内部矛盾的时候将不断外逃到我国海岸的倭寇给处理掉。”姜妍说出了她想要向学生们讲的最重要的部分:“我希望你们中就能有作为使者代表正义向倭国出使的人。”
朝臣们只会觉得她的想法是异想天开,没有人会想要往他们眼中的蛮夷之地的倭国出使,但姜妍却想要在这些还没有入仕的学生们心中埋下一粒种子。
“支持南朝我们只需要给予一些淘汰不用的铁器,他们的战斗力就足以和足利的部队战斗了。作为交换,他们需要控制好他们的海岸,确认没有能够叛逃出海的人。”姜妍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这样做太麻烦的话,可以给他们提一个友好的建议,在他们胜利后,让他们闭关锁国休养生息。”
第六十四章
国子监姜妍只需要每周去一次就行了,布置下去了作业,要求学生们至少将大明的疆域图都记下,姜妍便收拾了东西回宫了。
朱元璋正坐在桌案前看着各地的奏表,临近秋收了,各个省县的府衙为了税收和人口的统算核对都忙碌得不可开交,偏偏此时户部的领头人李善长忽然沉寂了下去,没有对各省县做安排表示了。
没了明确的命令,下面的人顿时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到底该做些什么了,提交上来的奏表也大多是空话,没有什么确实内容。
朱元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恼火地直接将奏章摔在了桌上:“写的都是什么,简直不知所云!”他拿了朱笔在奏章上直接画了一条斜杠,意思是直接打回。
今日已经有好几封被他直接打回的奏折了,初时他还认真做批复,记下官员名字准备让这些无能之人降级,可这满满一叠奏折基本上都是废话连篇,他心中的怒火也就升级到无法克制的地步了。
“你可别恼了,气坏了自己。”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他唇边,朱元璋这才注意到姜妍已经回来了,原本酝酿在眼眸中的怒气也如雾气般散去,他就着姜妍的手抿了一口茶:“你何时回的,我竟没有发现。今日国子监的授课感觉如何?”
“听宫人说你在看折子我就没让他们传报,自己偷偷摸摸进来坐着了。”姜妍被他握住了手腕,有些郝颜地道:“国子监那边我也不知道成效如何,反正我将心里话都讲了,你想出的掺和内战的法子我也不知他们听没听进去。”
“没关系,这件事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能慢慢改变学子们观念就是好事。这种偏毒计的法子贤臣不会愿意采用,但我如今需要的是治国能臣,只能瞧瞧国子监中有没有好苗子了。”倭国在诸臣眼中与不通字句的蛮夷无异,熟读圣贤书的不会愿意玩弄心计渡海去倭国生是非,可朱元璋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玲珑到可以在倭国周旋的人:“自作聪明的有许多,真正的聪明人却是难找啊。”
倭国是朱元璋定下了的不征之国,倒不是发兵打不下那片蛮荒之地,只是需要跨越海峡出兵有些得不偿失。那片狭长的土地贫瘠落后,即便真的将它并入大明疆土,想要让子民在那里繁衍生息也需要朝廷从他地调集资源。
吃力不讨好地去扶贫,这种蠢事朱元璋干不出来。
况且他对这些频繁骚扰沿海百姓的倭寇种族是一丁点好感也没有,武力征讨代价太大,怀柔政策又怕养出反噬的白眼狼,索性就让他们自己内战闹去,自己这边只需要趁他们内战时占据了海上的几处要塞点,封锁了他们的进出海港,让他们彻底成为被困孤岛便可。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摊开在桌案上都划了醒目红色斜杠的奏章上,心情又变差了:“你瞧瞧,这些也算是被甄选出来的官员了,离了李善长一个个都像是没了主心骨。我让他们写秋收预备的方案,结果个个都开始鼓吹我的功德了。我花时间是等着看他们拍马屁的吗?”
“虽然李善长在有些事上被蒙蔽了眼睛,但是你不能否认他确实是文官中一等一的能臣,政事一直安排得有条不紊。这些从前只是听命行事的官员一下没了上峰发令,一时无措也是情理之中。”
姜妍与李善长闹了几次不痛快,倒并没有记他的仇,见朱元璋有些不满地眯起了眼睛,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准备弃用李善长了?”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已经吩咐吏部,等他自己递上辞呈,不必经过我便可直接批准了。”李善长的作为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他留给李善长最后的情面也就是让李善长自己告老保留体面了。
见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姜妍也就没再劝,只是拿
眼瞧着他道:“那你不与他再见面道个别了吗?”
“你看我像是很闲的样子吗?”朱元璋拿这个理由搪塞了,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不能再表露出对李善长一丝一毫的情分了。
结党营私这样的罪名,他没有夺爵,只是让李善长自己归乡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再去给李善长送别,旁人还真不把结党这桩罪看得有多重了,他日后怎么再驾驭群臣?
他不明说,姜妍却是懂他的心思,只是弯了弯眼道:“我闲啊,明日我便无事,可以去李府瞧瞧。你有什么话想要传达给李善长,不如让我帮你转告了?”
朱元璋看着姜妍的笑脸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叹了口气:“你倒真的半点不记恨他朝上顶你的话。”他从屉子里拿了封已经封好了却没有署名的信递给姜妍:“你将信给他便行了。”
果然朱元璋也是有许多离别嘱咐想要与李善长说的,撇开了君臣关系,他与李善长到底是相交许久,志同道合的朋友。
姜妍看了看信的厚度,笑容越发灿烂,在朱元璋眉头跳动,快要恼了之前道:“你继续批你的折子吧,我去歇一会儿了。”她话落便直接转身小跑着溜了,连门都没替朱元璋顺手关上。
夏末秋初,朱元璋透过门扉瞧见了院落中的那棵古树被风穿过树梢时,飒然落下的树叶。印象中的绿意盎然已经演变成了如今的枯枝残叶,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那个侃侃而谈天下大事官吏弊端的文士,如今也成了需要驱除的祸根。
朱元璋的表情有些漠然,收回视线重新开始批阅桌案上的奏折——他为与李善长的朋友私情而留他爵位,却也要为了这天下舍去李善长。大明在大刀阔斧地改革,跟不上步调甚至拖他后腿的人都只能被留名在过去,李善长是第一个,却不会是唯一一个。
秋收将要开始的当口,李善长带着妻妾告老返回濠州了,两辆半旧的青帘马车缓缓驶回家乡,在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这便是曾经第一文官的落幕。
这样的结果让他团队官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处置就到此结束,不会再往下追究了。提着的心都放下来后他们就开始对这个文官领头羊的位置眼热了起来。
虽说前有李善长这个警戒在前,但权柄的诱惑还是巨大到可以让他们冒风险的。
结果没等他们上下打点做出动作,接替李善长位置的人选就定下来了,朱元璋直接指定了一直被排斥在李善长团队外的刘基。
刘基是个聪明人,他原本是不想参与到这场争夺中的,没料到朱元璋直接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然后便是意料之中的被架空,原本这些官员就与他不睦,对他下发的命令也就拖延着不执行。
他们倒也没有直接什么都不做给刘基留下把柄,只是每每工作安排下去便默契地互相推诿,将时间给空耗了过去。
面对这种状况,刘基选择了不作为。
他深谙帝王权术,朱元璋轻轻放过了李善长,就不能再就结党的事对这些文官进行处置。这些人既然自己看不清状况,懈怠不工作,那他也就刚好为朱元璋准备好了借口清除朝中无用之臣。
秋收统算将近两月,汇报始终没能摆上朱元璋的桌案,雷霆之威终于叫这些忙于政斗的文官清醒了过来,可惜为时已晚——所有懈怠不做实事的皆被定了“尸位素餐”的罪名,最低是革职,最高的是流放。
朱元璋的愤怒难以言表,今秋的粮食产量国库税收决定了开春后的北伐安排,他贬斥了李善长都没叫这些文官看清楚局势,那也不必再留情了,功过从来不是能够抵消的,他们不愿统算田地产量,那就自己下田耕种去吧!
另一方面,他对刘基也十分失望。
他拔擢刘基上来是因为他觉得刘基是个遇到关键事情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凯旋宴上那次应答让刘基在他心中的地位一下子超过了李善长。然而刘基这次选择了放纵属下怠惰,其中有多少是为了借他的手除去不听话的官员他也不清楚,这个他以为可以以国士相待的人到底还是掺和进了政斗中。
“我倒觉得他这么做很正常。”姜妍捧着本书,头也没抬地说:“你不也是一早就看出他们是有意懈怠故意不处理,等着看刘基表现的嘛。”偷懒不干活的官员名单朱元璋一早就列出来了,处置的时间也不会晚到让税收统计不上来,其实也是对刘基到底适不适合做领头人的一次考量。
“刘基替你找了由头把那些刺拔掉,你还要抱怨人家不是圣人。”姜妍冲他做了个鬼脸:“他要真是个死板管着手下官员的,你敢用他当领头人?”
朱元璋摇了摇头:“你这张嘴倒是越发厉害了,顶的我都不知怎么回你。我是怕刘基这次吃到了揣度圣心的甜头,下次依旧故作聪明坏了事儿。况且他原本与其他文官关系就不大好,谁也不是傻子,瞧了他这次做法,怕是更要心中怨愤他。官员结党是大忌,有私怨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预备召刘基入宫点醒他,毕竟如今拔擢了他做领头人,他即便嫌弃其他官员都是烂泥,要作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也总不能忘了他也是植根泥潭中的,不想办法净化水源,一味地想独善其身一样不算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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