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如同哄一个伤心的小女孩。
两人这一番低语呢哝,那金创药弄得到处都是。
婆母叫这两人去寿安堂用晚饭,苏宓姿不得不换了身衣裳。
一家三口同坐一桌,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年老夫人好奇问:“今日为何无罪放你?”
年沛山回家之后,去拜见了母亲,郑重磕三个响头。
老母亲感念他这些日子必然心中最挂念妻儿,便没有多留他,让他回房里去与苏宓姿团圆。
这趁着晚宴的空,她才能问问情况。
苏宓姿也很好奇,皇帝将他放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年沛山将今日大理寺的过程一一道来。
原来,按照大理寺惯常的做法,有人指证年沛山有罪,年沛山无法自证无罪,那么只要对方指认年沛山便是完成了整个罪行判断的过程。
因此,在赵陵和上官寅的安排里,这是最不可变更的一步。
到时候,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无法救年沛山。
但皇帝也不是那么甘愿,他出了一个办法。让年沛山与另外九个死囚犯同时出现在奸细面前,让他指认哪个是年沛山。
第47章
可到了这关键的最后一步,奸细竟然指认错了人。
和他勾结两年的人是谁,他都能指错。自然证明供词有假,反倒说明年沛山是清白的。
当然这也不能怪奸细不负责任,皇帝用调包计,临时将年沛山换下来,逃过了上官寅的眼皮子。也就是说,年沛山压根就不在那十个人中。
听完这些,年老夫人悲喜交加:“看来……你父亲也不是死得一文不值。”
说着,她把脸撇到一边,拿帕子擦脸。
关键时刻,皇帝还是顾念当年威远大将军的一片忠心。
·
从寿安堂出来,苏宓姿与年沛山牵着手。
抬头便是圆月,透亮透亮,清冷渗入肌理。
苏宓姿抱着他的胳膊,头枕在他肩上,心中很满足:“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嗯。”年沛山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
因为他入狱,她消瘦了不少,唯独肚子鼓着,显得十分突兀。后头可得好好养着。
更重要的是,他要把该铲除的都斩草除根,那才能安心过日子。
第二日年沛山没有上朝,在家陪夫人睡懒觉。
午间时,便有两个同朝的官员来拜访他,顺便说朝中的一些大事,比如奸细给出的最新口供指向了上官寅。
奸细指认错了人,重新关押,严刑拷打,问他勾结外臣的人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是个中间人给指派他这样做。事实上,他连奸细都称不上,只是收了钱来陷害年沛山。
对方曾承诺,若是陷害成功,就想办法将他救出牢狱。
没想到事情败露,对方反水。
奸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交易的内幕都老实交代。可惜,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中间人也只见了几次面。
不过,根据提交和验证的种种证据,都指向宰相上官寅。
今早上,上官寅一看风声不对,立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是清白的,论自己与皇帝恰同学少年时的激情岁月,最后把年沛山“可怜”的经历拿出来,提出自己也是被诬蔑的。
五十多的人了,嘴巴上胡子一大把,挺豁得出去的。
凭什么年沛山可以是被诬蔑的,我上官寅就不可以呢?核心思想表达一遍又一遍,朝中的那些年轻臣子也看不下去。纷纷为宰相求情。
毕竟,无论多大的事情,至少没有铁证,就不会伤到宰相一根汗毛。天皇老子又如何?翅膀硬了的宰相,还是你宰相。
更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铁证。看宰相那坦荡荡的模样,必然是胜算在握。许多臣子都是小机灵,这时候可是巴结讨好的天降时机。
朝下乌压压一片,都给上官寅求情,皇帝也没话说了,但也不想这么算了,笑着说:“外头这些传言亦真亦假,对上官爱卿也多有影响。为了以示清白,寡人便叫人查一查,也好还爱卿一个好名声,如何?”
上官营挺着脊背硬了,他不怕查。
苏宓姿在书房外头听着,她大概猜到,皇帝和年沛山这么齐心,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年著淳的光荣牺牲,还是因为共同的目标——扳倒上官寅。
这些年上官寅在朝中可谓是只手遮天,说话做事表面谦虚,实则强势。皇帝在龙座上发表讲话,他一个宰相咳嗽一声,皇帝也得好好思考,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换个角度思考,若她苏宓姿是皇帝,也早就看上官寅难以顺眼。这江山可不是上官家的,更不该由上官寅做主。
皇帝是早想要除掉上官寅,正好借着年沛山做刀子。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搞不好就容易身先士卒。
待客人离开,苏宓姿给年沛山端茶。
年沛山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怕上官寅早有准备,什么也查不出来?”她给他轻轻按揉太阳穴。
年沛山点头:“这个老狐狸,自然难得一次就抓住他死穴,就怕是一点也查不到,让他有所顾忌,往后再想抓住就难了。看来还是要想其他办法。”
“我听说了一件事。”苏宓姿斟酌词句。
年沛山抬头望着她。
·
皇上派人查上官寅,做得十分周密,但仍旧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些账本子,年沛山看过了,数据完美,不会有任何问题,抓不住任何把柄,甚至让人怀疑这数据都是假的。可是查看了最近十年的记录,始终和谐一致。
坚固如铁桶,找不到一丝的裂缝。
上官寅成功为自己正名,解除了家中软禁的谕旨,上朝的那一日,可谓是趾高气昂。
对着年沛山时,上官寅这个老头笑得相当挑衅,对着皇帝,他连表面的敬畏也不愿再装。
皇帝要将他拉下马,上官寅一清二楚。
君臣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始——在上官寅看来。但他没有得意多久,年沛山便拿出了铁证。
这铁证是一堆陈年账簿,用布整整齐齐包着。
这一堆证据被抬上宝殿,众人直视之下,莫名有点阴森。
年沛山将这证据呈给皇帝,皇帝没看几页,便大发雷霆,将那账本劈头盖脸扔在上官寅头上:“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皇帝抚掌嗟叹。
上官寅始料未及,被这劈头盖脸的打击弄得十分懵,装模作样跪在地上:“请皇上明示。”
眼角余光瞥到那账本的一角,他的眼角瑟缩,后背生寒,匍匐在地上的姿态,终于有了一丝虔诚的态度。
这些账本,十多年前的,竟然被人挖出来……上官寅背上的冷汗直流。
请示过皇帝,年沛山宣人证——单梨。
单梨才十六岁年纪,几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腿肚子打颤,一步步踏进最高的正殿。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随她并肩前行的,还有一男子,眉目寡淡,神色冷峻,一身简单打扮,正式却又不浮夸。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单梨。
单梨侧头,看了他一眼,深呼吸,继续往前走。
男子停在大殿外。
单梨踏脚进去,面见圣上。
“来者何人?”皇帝问。
单梨老老实实报上名字:“民女江州人士。”
“这些账本与书信从何而来?”
天子威仪,单梨跪在地上,满头是汗地解释这些账本来由。
她母亲姓刘,名叫刘佳凤,也是江州人士。早年丧夫,便带着女儿单梨一起来到京城投靠亲戚。
没有找到亲戚,母女两人走投无路,便进上官府里做仆人丫鬟讨生活,刘妈主要是服侍上官小姐的日常起居。
这样的日子很平常,直到某一日,刘妈发现小姐在自己的饭菜中下毒。因此,刘妈收拾了东西想要逃跑。
被上官静婉发现之后,软禁在上官府的荒院子里。上官静婉日日都以单梨为砝码,折磨刘妈。
刘妈为了女儿,只能默默忍受上官静婉的折磨。
“简直无稽之谈!”赵陵站出来,他似乎十分愤恨,“我夫人向来德行恭谦,怎的在你口中,就成了以折磨人为乐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