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思冷不伶仃说了句:“谁翻墙与你滚草丛?”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颤抖着嘴唇说道:“你,你,此等不堪入耳之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这头也不管,红樱枪又逼近了一寸,“我不再问下一遍,说!”
柔弱女子见那亮蹭蹭的寒光,两眼一瞪,直接吓晕了过去。
钟离思故作姿势就要刺下去……
“女侠饶命,是我,是我。”
之前那位白面书生说罢,跪在地上求饶。
离思斜眼看去,心道:敢承认,勉强算条汉子。
她继续道:“你们的事被谁撞见过。”
白面书生使劲儿摇头,“没有,没有被谁撞见过。”
“哦?这么说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毁了人家姑娘清白还到处说,无耻之徒,留之何用。”
这厢做势就要杀去,那人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说我说,被她看到过。”
他手指向人群中一个个头较矮的人,钟离思扭头,看清了那人——兵部尚书的女儿,叫什么焉容。
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刚入京那会,被这人当着大庭广众之下,问她喜欢什么诗,让她给大伙儿分享分享。
离思作势一脚就要登她下水,不给半分情面,不给半点辩解的机会。
“钟离思,你别仗势欺人。”,焉容大喊。
钟离思:“我怎么仗势欺人了?”
焉容满脸通红,“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离思提着红樱枪反问:“不是吗?”
焉容一口答道:“当然不是!”
离思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继续追问:“当然不是什么?”
焉容:“不是我推的人!”
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隔了好久,离思才说:“从始至终,你听到我说过半句与推人沾边的话吗?本小姐问的是,谁与谁翻墙滚草丛,又是谁看见了。你这么快就承认了?”
焉容神色慌张:“你,你,你姐姐刚才站的位置分明就是有人推才会落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钟离思摇头,“就这心理素质还敢出来害人?所有的人都在为滚草丛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你作为一个发现天大秘密的当时人,不跟着匡扶正义,怎么就有心思关注我姐姐站的位置了?”
“我就是看见了怎么了,不是我,总之不是我。你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焉容说罢就要跑。
钟离思说了句:“这世道,做错事的人还能这般理直气壮,以为说几句倒打一耙的话就能扭转乾坤,笑话。”
她伸出脚一拌,焉容整个人一歪,“扑通”一声掉进了冰潭里。看她扑腾了几下,确认她是个不会水的人后,钟离思将红樱枪递了过去。
那头把长矛当做救命稻草抓住,求生的人力气大得出奇,尤其是落水的人。
钟离思并没有要拉她上来的意思,躬身说了句:“力气小点,万一我这头一放,你婀娜多姿的身板可就要被水罐满咯。”
水下的人嘴不饶人,骂道:“钟离思,你,女流氓”
离思点头:“嗯,我承认!”
她边说手中长矛松了一个度,焉容继续往下沉。
“你到底想怎么样?”
“谁指使你推我姐姐的?”
焉容闭口,没了言语。
离思又放松了些,那厢再继续沉。
这等惊心动魄的场面,看热闹的人用一种敬而远之的目光注视着离思,个个不敢靠近。
眼看着水已经淹到了脖子以上,焉容仰天一声长吼,“是赵凝,是赵凝!”
那样的怒吼,更像是无可奈何,更像是拼死一搏。
钟离思将红樱枪递给武大志,“守着,让她泡上半个时辰再拉她上来。”
她知道萧祁墨一直负手而立站在那里,目睹了这一切,她不在乎他会怎么看她这个人,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说。
离思转身大步流星离去,这个赵凝,是该好好跟她算算总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1):选自白居易的《潜离别》
关于落水急救办法,这里作者不是很专业,全文架空,不需要考据哈!但我是查过资料的呃呃呃………
第33章【无衣】
萧祁墨盯着钟离思远去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走出几步,喊道:“暗夜。”
暗夜自假山后闪出个头,“王爷。”
一同往回走的路上,萧祁墨见他欲言又止数次,有话又不敢说,皱眉道:“你自幼跟着本王,心里想什么我明白得很,又想问什么?”
天气原因,街上行人三两,暗夜压低声音说道:“涉及私事,属下不敢。”
萧祁墨飞过去一个眼神,那头利索地说道:“属下一直很好奇,离思姑娘旧居漠北,此次应该算是第一次进京,应该说之前王爷与她并不相识,为何……会对她这般特殊。王爷之前有过九个未婚妻,但从来没见您上心过,为何偏偏对她……”
萧祁墨踏步上了小乔,没有要回府的意思,掉头去了别的方向。
他侧头看向城门外,那条通往漠北的路,喃喃道:“我一直记得那片草原,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暗夜听得一头雾水,“莫非王爷以前见过她?”
萧祁墨埋头苦思,良久回道:“嗯。”
暗夜一头雾水,事不过三,他家王爷既没展开说的意思,他也不敢再问。
只得转了话题:“赵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后台,我们的人多次想动,明里暗里都有皇上皇后甚至是赵太师的人阻止。她不过是赵氏旁系一个不起眼的人,怎么有这般能耐。”
提到这个人,萧祁墨连笑都懒得配合,走出许久才说道:“想要一颗树永无翻身之日,最好的做法是什么?”
暗夜想了想,答道:“连根拔起。”
“她能笼络到所有人,自是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然而欲速则不达,老天是公平的,恶人自有恶人收。”
萧祁墨提到最后一个“恶人”时,眸中闪过些许笑意,他示意暗夜看对面的阁楼。
宜春北苑的二楼是谈论诗画的地方,京城的贵妇贵女们闲来无事都会来此吟诗作画。
钟离思离开国子监后,便是来的这里。她也没有露面,躲在门缝里静静地侯着。
赵凝在第三个上场,笑得人畜无害,花容月貌在那样的场景下,更显得知书达理。不少青年才俊为这样的女子而沉醉,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一场辩论结束,掌声震耳欲聋。
赵凝离场,缓缓去了后台。她前脚走,钟离思后脚跟了上去。
“啪”一声响,喧闹声被她关在了外面,再反手将门栓琐上。
赵凝并不吃惊,笑脸相迎,“离思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因为钟离念的事,离思满心窝火,她姐姐险些香消玉殒,全拜这位蛇蝎心肠的赵凝所赐。
一想到这里,离思恨得牙痒痒,她一把掐住对方的咽喉,将她直接按倒在地。
赵凝依然手无缚鸡之力,喘着粗气瞪着小腿。
“你有什么心机手段,尽管冲我来便是。拿我家人开刀,算什么狗屁。”
钟离思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赵凝满脸通红,挣扎半响说出句:“你……你就这点能耐吗?”
“我还有杀你的能耐!”
前世全家老小被砍头的画面在现脑海,一直淤积她内心深处的愤怒就要迸发出来,当看到钟离念差点溺水死亡后,那股隐藏已久的阴暗面被勾了出来,发泄也好,不甘也罢,这厢她正死死地掐着赵凝。
这时门外有人边踢门边大声喊着:“开门!”
离思被这声嚎叫拉回现实,杀了她能解决什么,不是就变成跟她一样的人了吗?
这样一想,她的手松了一下。赵凝借机掰开她的手,力道大得出奇,离思的手腕被抓破好几处。
赵凝翻身爬了起来,喘着大气一阵猛咳。雪白的脖子霎是出现五个很深的手指血痕,触目惊心。
赵凝背靠墙壁,不怒反笑,她说道:“钟离思……你个山贼,一日为贼,生生世世都改不了这种粗鄙的品性。”
她这句话离思是意外的,但又觉得理应如此,只有这样,她的一切反常举动才说得过去。
“你是重生的?”,离思问。
那头捂着脖子狂笑:“想不到吧?有生之年,还能与你在京城相逢。荆山一战,死了多少人,又活了多少人,有谁知道呢?”
荆山一战?何时有过一战?她做何没有这些记忆?她想追问,但又怕赵凝识破她记忆不全的事实,从而制造更多麻烦
离思转头说道:“粗鄙?跟你比起来相差甚远。广毅忽然消失不见的那些脏款,是你安排人将之做入我爹的账上的吧?只可惜,你没得逞。前些时日借用广陵一案将我引去荆山,要么被乱箭射杀,要么沦为共犯,自然也是你出的主意。”
赵凝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钟离思一度怀疑,此女是有什么顶天势力,亲爹犯下那等滔天大罪她都没被殃及,现在她明白了,一个能未卜先知的人,能为赵家带去无限荣誉的人,赵家不护她护谁。
也至于她会这般胆大包天,只是从书阁内听到自己念了首萧祁墨让读的诗。她当时对离思一笑,瘆得慌,谁曾想转头就对钟离念下此毒手,简直令人咋舌。
离思重新认识了遍眼前的女人,扯嘴笑道:“明明你才是瑞亲王的未婚妻,这下变做了我,很无奈吧?”
未婚妻果然是她的致命点,这下她笑意全无,小脸皱成一团,她盯着离思说:“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离思清哼道:“你想做皇后!”
离思说的,是萧祁墨的皇后,她若是重生的,就一定知道萧祁墨是未来的皇上。所以不管那个男人对她如何反感,只要能拥有那个身份,她根本不在乎爱与不爱。
赵凝冷笑,不答。
离思陪笑,“你这条路选得真不错,小心崴脚。”
“呵,我孑然一身,无所顾忌。你就不同了,尤其是那对侄儿侄女,那日我看见在门口/活蹦乱跳的……额……”
不待她说完,离思再一次捏上她的脖子,这次绝对是往死里捏。她那对侄儿侄女,上一世已成为她心中永远的伤,此番被人明目张胆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
“似你这种人,怜悯之心全是多余,死一个少一个。”
赵凝被离思按在墙上,脸色已从通红变成铁青。不出须臾,必死无疑。
“里面的人,你若敢动她朕要你全家陪葬!”
永顺帝的吼声,这迫切的咆哮之声,不是一般的关心能达到的境界。
随之而来的是整整齐齐的禁卫军,听脚步身,起码好几百个。
离思一把将她甩开,难以置信道:“你连……皇上也……”
赵凝喘足了气,恶狠狠说道:“新仇旧恨,慢慢跟你算。”
离思:“奉陪!”
赵凝说自己与萧祁墨有着总角之宴的情宜,整天墨哥哥墨哥哥地喊着,这下又与人家大哥有着这层关系,这个女人颠覆了离思的认知。
她啧啧说道:“我说错了,你想当现在的皇后,又或者,两任皇后你都不想错过,贪心的人多半不得善终。”
“不管你是谁,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诛你九族!”
永顺帝咆哮。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赵凝傍了大款,不宜动手,此事需得从长计议。眼看门就要被撞破,离思奔至窗边,推开窗门,后院站着个人——萧祁墨。
他像是刻意等她似的,当下正微微抬眸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楼上的人。
他忽然伸出双手,做出个接应的姿势,阁楼不高也不矮,徒手接人再厉害的人不断胳膊也会断腿。
离思犹豫了一下,纵身跃了下去。
离思重重地砸在男人的臂弯里,萧祁墨双膝微微一屈,抱着她迅速闪身去了别处。
二人躲在柱子后面,听到阁楼上传出阵阵啼哭声:“皇上,凝儿险些被那女人掐死,皇上可要为凝儿做主!”
永顺帝心疼道:“是谁?你可认得?”
赵凝哽咽:“是钟离思。”
永顺帝:“将军之女?这不可能,朕方才还看见她跟老十九上了楼。”
赵凝大哭:“皇上不相信凝儿吗?我还能污蔑她不成。”
永顺帝:“好好好,你别哭了,朕核实一下,若真是她,一定将她绳之于法。来人,掘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挖出来,岂有此理,光天化日竟也敢痛下杀手。”
赵凝哭得荡气回肠……
“我跟你上楼?何时的事?”
她扭头看向依然搂着自己的男人,萧祁墨低头看来,鹰眸异常明亮,久久不语。
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涌入脑中,那颗扑通狂跳的心出买了她强装的镇定,离思勉强一笑,自他臂弯里跳了下去。
刚冒出个头,见黑压压的追兵正朝这头走来,她又缩了回去。
萧祁墨一把拉上她,“跟我来。”
二人从小道楼梯上到宜春北苑的顶楼,转眼便去到萧祁墨的长居之处。
离思一头钻进门,查看了翻四周,确定没有追兵后,她反手把门关上,迫不及待道:“赵凝与皇上有一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萧祁墨点头:“嗯!”
离思:“听皇上那口气,可是拿她当掌中宝,心尖儿宠了。”
那头坐在茶桌旁,用手杵着头看过来,扯嘴道:“此事闹开,未必是件坏事。”
离思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皇后其实不知道二人有这出戏。今日被我这么一闹,赵凝与皇上的事算是实锤了!你皇兄向来惧内,你皇嫂素来强势,若此人是别的女子倒还好打发,但这人是她的妹妹。而且论心机论年轻论美貌,样样好过皇后,皇上这般宠赵凝,越是大张旗鼓搜查殴打她的人,越是会惹怒赵皇后。皇后虽不敢对皇上有微词,但她可以对付赵凝,这算是窝里反吗?”
萧祁墨眉眼一挑,没有否认。
“你确定瑞亲王晚饭后一直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