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赵灵微先前从没试过的练武方式。
站在她面前之人只让她用自己最擅长,用得也最好的招式想其攻去,却不加以回击,只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之锋芒,让她再来一次。
贺楼楚的确如他所言,没有还手。
他只是偶尔会出刀挡住其攻势,让她感受到那一刀打实了的感觉。
他也并不是一个严厉的老师,只是尽其所能地让赵灵微不停下来。
就连那声“继续”,都是带着温柔之意的。
赵灵微已有好多日都没有这样练刀了,在如此全力以赴之下,她很快便气喘吁吁了。
但在她用刀尖撑着地,稍稍喘息的时候,贺楼楚便会用刀背把她撑着地的刀给挥开,令她不得不继续下去。
待到她回过神来时,竟已过了半个多时辰了。
在离开了神都之后,她还未有练得这么狠过。
等到贺楼楚终于许她停下时,竟是连刀都要握不住。
只听“啪嗒”一声,刀便落入雪中,连赵灵微自己都要趴进雪里了。
可贺楼楚却是抱住了她,还把人直接给抱进了屋里。
“你也让我……练得太狠了。都不知道要循序渐进。”
说罢,赵灵微便试着抬了抬自己握刀的右手,发现实在是沉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赵灵微便嘟哝起来:“我这般,明日怎么去军营里给他们宣讲呢?”
贺楼楚:“我给你……按一按?”
这个好!
赵灵微连忙点头,便把自己的右边胳膊交去给贺楼楚。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让自家贺楼君给她按按胳膊。
可到了后来,她竟是连肩膀和背,甚至是腿都让人给一并按了。
才让贺楼楚按上手的时候,那感觉还是酸痛得不行的。
但让他这么按了一通下来,赵灵微竟是舒服得都要叫唤起来了。
屋内暖和得很,她便把外衣给脱了下来。
公主殿下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舒展起身体,一派饕足的模样。
那模样让给她按着身上酸痛处的太子殿下眸色深沉。
可偏偏,趴在榻上的人却是连一丁点的危险都察觉不到。
她甚至,还动了动小腿,让其往上挥了两下。
“这两日,我命人送去你屋里的糖水,你喝了没有?”
“喝了。”
“喝了就好。那是用枇杷叶煮的汤,对你的嗓子好。你看,今天你说起话来,声音就没有前两日那么哑了。好听。”
说着,赵灵微便从榻上坐起身来,用食指的指弯摸了一把贺楼楚的喉结,忍不住地调笑道:“贺楼小可怜。”
在赵灵微要收回手的时候,贺楼楚一下就抓住了她。
就是随着这么一个动作,原本轻松且惬意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温的燥热。
赵灵微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可能已经这样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她默默抽回手,却也不知自己在此时还应当说些什么。
那双仿佛酝酿着风暴的眼睛紧盯着她。
那让赵灵微以为,这人会扑到自己的身上,做些什么。
可他却是死死地按捺着那些,说道:“等我取了那座城回来。”
说罢,他便起身离去,脚下快得仿佛能生风一般。
等他取了那座城回来,然后呢……?
若她赶在贺楼楚离开之前便问出这句话,那人的心里怕是会直接响起回答。
——然后,我们就成婚。
他不想再听他爱慕的女人说不愿嫁他了。
也不想让她以为自己会不愿让她做太子妃,也不愿让她做王后。
他更不想……让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每回夸赞完子楚太子,便立刻向他表明心意,说一句让他别吃醋了。
但他此刻还不能说出这些。
于是……他便让看着他离去的赵灵微感到手足无措了。
公主殿下眉头轻蹙。
噫,他都没亲自己一下,也什么都不打算做。
莫非,他们两人之间,还真是她强取豪夺了?
否则为何他昨天什么也没做,今日也……?
赵灵微有些想不明白。
在被贺楼楚按了好久之后,她的身上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酸痛了。
并且,也舒畅了很多。
她从榻上起身,走到屋内的大铜镜前,脱下了里衣,让自己只是穿着一件绣有粉白色芍药的亵衣站在那里。
哑巴他……是不喜欢我这般的模样?
可,为何呢?
这么想着,赵灵微便拉开了亵衣在背后的绑带,让那一捧还未完全盛开的芍药从自己的胸前轻缓褪去。
亵衣落在了她赤着的足上。
她则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更靠近铜镜的地方。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并向铜镜伸出手去,用手掌贴着那冰冷的镜面……
第62章
在赵灵微来到朔方郡的第一天,她定下了夺城之计。
当天夜里,她便把整座城都料理了个干净。
第二天天才亮,她又一口气把原本还对她极为不敬的武将们收归己用,也将朔方郡的八千兵马都握于手中。
第三日,她便与这些对她心悦诚服的武将们一同议事,明确了这座城在已然乱了的魏国应当如何生存。
第四日,她开始让自己从神都带来的人马学习最为简单的魏言指令。
她召见城臣,问起了城内的日常事务,也着手将防卫亭重新启用。
待到第五日,她就雷厉风行地打算再度前往军营,亲自为那些将士们定下练兵之法了。
今日的赵灵微还像先前那样,穿着胡服,做了漂亮的编发,且将她的那串珍珠镶金宝石项链固定在发间,作为额饰,在阳光下绽放出璀璨的多彩光芒。
只不过,今日的她并不打算乘坐那架黄金马车出行。
她也没有又戴着那顶能遮挡她美丽容貌的帷帽。
待到她的亲卫部队在官邸之外集结完毕,她便披着戴有兜帽的白色披风,从府中走了出来。
她原本是打算像过去那样,自己上马的。
可队伍中最为亮眼的,背着龙雀天戟的那一个人,他却是一见到赵灵微从府中出来,便下了马。
他走到赵灵微坐骑的身侧,并在公主殿下走近时用披风盖上自己的胳膊,单膝跪下。
贺楼楚显然是想要让赵灵微踩着他的肩膀上马。
他根本就不必为公主殿下做到这一步。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贺楼?”
赵灵微轻声唤了对方一声,仿佛是在问他怎么了。
“今日上马,你可能会有些吃力。”
他说的其实是赵灵微昨日练刀练得狠了,今日上马可能会有些吃力。
可此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很能让人立马就误会到奇怪的地方去。
赵灵微一看四周没人在注意他们这里,便也不勉强自己,踩上了贺楼楚的肩膀。
可不待赵灵微自己用力跨过马鞍,贺楼楚就直接护着她的腿,站起身来,并将她托上了马。
贺楼楚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做了这等骑奴才该做的事。
看到赵灵微这样在马上坐稳了,他似乎还很高兴。
赵灵微的一些亲卫已经默默地挪开了眼,似乎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非礼勿视。
贺楼楚很快自己也上了马,背着那把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夺目的龙雀天戟,与赵灵微并马而行。
负责守卫朔方郡的八千军将已然在军营之中列队等候。
赵灵微来时,斗篷翻卷着。
一队盾兵跟着她一起来到朔方郡军将特意空出的那块地。
随着队正用脚步踢出指令,他们就将赵灵微围成了一个圈,并将盾牌展开。
那些围着她的盾牌就仿佛花瓣一般,既能够在危险出现之时立刻收拢,也可将阵中之人的声音更为洪亮地传递至更远的地方。
“诸位,我乃大商太和公主,魏国的太子妃,朔方郡如今的主人,也是你们的庇护者。今日我来到这里,便意味着你们将不会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混乱中被舍弃。”
她先是用魏言说出这句话。
接着,她便又用商言把这句话给重复了一遍。
“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小考,用以试试你们每个人的能耐。也好知道魏国的军将,与大商的有何不同。
“在这场小考之后,会有四位将军来负责对你们进行挑选。两位是随我一起来到朔方郡的商将,另外两位则是朔方郡之魏人武将。”
赵灵微将她先前已经想好的事说出口来。
那些条条款款被写在纸上的时候,还显得有些死板。
但当她在盾牌阵中将其一句句道来,她竟是用比一般的魏人女子还要更为柔美许多,却又很是有力的声音把那些列阵于周围的魏国儿郎说得热血沸腾,且跃跃欲试。
她的目光时而与人群中的一人对上,时而又很快转身,面向站在了另一边的将士们。
背着戟的贺楼楚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嘴角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盾牌阵中的赵灵微目光与其相触,却是在一瞬之后就很快挪开。
但贺楼楚的目光却是自始至终都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
与贺楼楚站得很近的仇怀光听到赵灵微所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用刚学会的魏言向其问出简短的话语:“没有你?”
仇怀光的这句话,问的是那将会领兵进行演练,而后相互间比试一番的四位武将中竟没有贺楼楚?
“对。”贺楼楚回以一句商言:“没有我。”
阵中的赵灵微还在继续说着。
“四位武将中胜出的那一
位,我会将他封为龙渊将军,并将这张面具授予他。”
说罢,赵灵微便拿出了一张白色的鬼面具。
若是有曾在军阵中见过拓跋子楚的人,便会在此刻发现端倪。
——这张鬼面具显然是与子楚太子所惯用的黑色鬼面具相对,却是将面具的底色与纹饰的黑与白颠倒了一番。
一名使用钩镰枪的商军士兵走进阵中。
赵灵微于是便把这张面具挂于钩镰枪上,让站在远处的人也能看清它。
这样的一张面具自然是荣誉的象征。
它也因为子楚太子的缘故,被赋予了特殊之意。
贺楼楚原本已打算带着赵灵微拨给他的那一千五百人自行离去,却因为看到了被挂在了钩镰枪上的白色鬼面具而顿住了脚步。
他终于把目光从自己的太子妃身上挪开,看向那张面具,且看了它很久,很久很久。
在这天之后,赵灵微总是会登上城楼,向着她的贺楼君练兵的地方看去。
那与军营的位置并不完全相同。
一半是平地,一半则挨着树林。
并且,距离朔方郡也更近一些。
贺楼楚告诉她,他得确保那一千五百人能听得懂他的军令,在他要求进的时候就进,在他要求两翼包抄时,就分兵从左右两端向前,对敌军进行拦截。
因而,他得在朔方郡的军营附近进行几日的练兵。
今日的朔方郡没有下雪,可是城楼之上的风依旧很大,仿佛一阵猛烈的风过来,便能把人都给吹倒了。
但赵灵微依旧还是站在那里,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即将领兵出城的贺楼楚。
“你……有没有听到哨声?”
由于仇怀光与孙昭二人都在军营对他们各自选定的五百人进行操练,因而跟在赵灵微身边的人,便成了韩云归。
韩云归说:“末将听到了一些。但是哨声响起的地方太远,实在是有些缥缈。”
哨音的穿透力比鼓声还要更强。
但是从十几里之外的地方传来,想要听清它,到底还是勉强了些。
赵灵微:“莫不成……贺楼君的军令不是喊出来的,也不是用鼓敲出来的,而是……吹出来的哨音?那样的话,也难怪他觉得这些将士们会听不懂他的军令。”
又是一阵夹带着霜雪之意的狂风吹来。
韩云归不禁站在了风吹来的方向,替公主殿下挡了挡。
“殿下,风又大了,还是先回吧。”
“好。”
赵灵微应下声来,却是又看了贺楼楚练兵的方向好一会儿,而后才向离开城楼的方向走去。
城内的文官已经将朔方郡的粮仓里所拥有的粮食与肉干,还有奶酪都清点了一部分了。
只是赵灵微希望得到的,城内人员的户籍信息却是交不上来。
因为,他们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查过这些。
“你们说手上没有与城内定居者的信息,也不知道朔方郡内蓄了多少奴,那你们总该知道整座城里大约有多少人吧?否则,我怎么知道手上的这些食物够城内用上多少天呢?
“待到冬去春来,我想要找人去朔方郡附近放牧,开垦荒地,我又能把这些分给多少人?”
魏国的武功虽强,但他们到底是北方悍族。
文治上,若是与大商相比,那可真算得上是混乱且落后了。
“这样罢,你们先去算算城内一共有多少户人。每五户人设一邻长,每二十五户设一里长,每一百二十五户设一党长。
“若是三长都有了,待到开春时,大家便都能有事可做了。我们甚至还可以借些牛羊给一些人去代为放牧。”
这些朔方郡内的文官们在守将官邸内来来去去。
而对于商将们的第一次魏言小考也开始了。
“前进!”
在齐安的一声令下,这些才学了两天魏言的千牛卫与千鹘卫们便开始了按照指令行动。
“前进”这个词自是简单的,他们也很都顺利地向前了几步。
然而很快,齐安便说出了一连串魔鬼般的话语。
“中路后退!”
“左翼向前!”
“右翼散开!”
负责观察以及记录的另外两位译语人,叹气摇头。
通过今日小考之人,不过六人尔。
日升日落复又升。
在练兵五
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人相比起来,到底还是不那么抗冻。
gu903();若光是站在那儿等着,不一会儿便会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