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砸在她手背,砸得淮纵也跟着哭起来,她面无血色,最后撑着的那口气也泄了出去,扯了扯嘴角,牵强地笑了笑:阿行,别哭了,你这样子,我看着好疼啊
我不哭,我不哭了!萧行温柔地将她揽入怀,切身感受到淮纵身子剧烈的颤动。
她死死忍着泪意:阿纵,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好受点?
不需要做什么,陪着我,在我身边就好
怪毒在她体内作祟,内力在筋脉不受控制地疯狂乱窜,汗湿后背,都到这等田地了,难为她还能听到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
事情如何等咱们脱险我再告诉你,阿行她痛苦地闭了眼:抱我离开这里。
好,好!阿纵,阿纵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宫找御医,阿纵?阿纵!
沉稳了十几年,遇到这事萧行直接慌了手脚,她颤颤巍巍地去探淮纵鼻息,即将崩溃的心弦总算在最后关头稳住了。
她不是没见过血腥,不是没见过生死,可这是淮纵,这是她最爱的少年啊。
泪珠子连成泪,她越想越难过,哭得泣不成声:阿纵,我不在的那三年,你到底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除了十三岁那年,她从没见过奄奄一息仿佛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的淮纵。
在她的印象里,淮纵大多时候都是阳光爽朗充满无限斗志。
所以说,这就是那个秘密吗?
这就是阿纵为何总是卧病在床的原因吗?
竹楼刀光剑影,她抱着淮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郡主!快带侯爷离开!
领头的黑衣人一脚踹开门,反手一剑刺穿一人心窝,鲜血溅在竹门,惊得萧行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抱紧。
看出她的警惕,黑衣人不由分说地取出能够证明身份的凛字牌:郡主,快带侯爷离开!
从密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西山会有一场厮杀,唯一教人讶异的是双方强悍到不分伯仲的战斗力。
领头人手握长刀杀出一条血路:凛三、凛四,带人护送侯爷郡主离开!其余人等,随我一同誓死杀敌!荀国来的走狗,一个都不能放过!
郡主,这里走!
萧行不敢耽延,若非一路抱着,她从来不知淮纵身子骨竟单薄至此,她心疼得喘不过气,却不敢有一丝软弱露出来。
她要带阿纵离开,去安全的地方。去找能救她的人。
护送的队伍人数逐渐减少,凛三以刀拄地:我去引开他们,四弟,保护侯爷郡主的重担就交给你们了!
一人提刀赴险,既要引开大部分追兵,又要保证全身而退,难度可想而知。
凛四气得痛骂一声:荀国来得狗崽子,这次疯了不成!
的确疯了,八百精兵无声无息埋伏在西山,铁了心要对侯府斩尽杀绝,阵势之大,在刀锋未亮起时,竟无一人察觉。
别说这些了,快走!
金尊玉贵娇养在王府,这是萧行为数不多直面杀戮与血腥的经历,可她连害怕的资格都不能有。
因为阿纵在她身边。
五年前她身陷贼窝,是阿纵不顾性命冲上山来护她无恙,十三岁的小侯爷,提起刀来猖狂地蔑视一切危险。
时移世易,这次换她来保护阿纵。萧行虽然没有淮纵那身傲人功夫,但她想要护卫淮纵的心,和她当年相比,丁点不差。
八月,天陡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珠溅起泥点滚落在雪白的裙衫,赶路受阻,萧行抱着人踏进空无一人的山洞。
凛四不知何时燃起了篝火,火光照亮了令人心悸的黑暗:郡主,将侯爷交给属下吧。
萧行摇摇头:不必了。她在我身边会好过一些。
那那我等先退下了。主仆有别,侯爷昏迷不醒,他们不敢与主母共处,留下伤药,自觉退开很远。
山洞很大,凛四带着人警惕地守护洞口,但有风吹草动,就要挥刀迎敌。
大雨哗啦啦响,隔绝了一切危机和慌乱。一路逃亡,淮纵在此时发起烧来,额头滚烫,身前衣袍染血,唇色苍白,发丝贴着汗,着实狼狈。
萧行看得心如刀绞:你怎么就这样不教人省心呢?
她抱着淮纵,细汗淌开沿着锁骨滴落下去,左思右想,她颤着手解开玉带
火光映照着人的脸,直到一声低呼响起,凛四背身问道:郡主?
听不到回应。萧行愕然地攥紧锦帕,如遭雷劈。她重重呼出一口气,不信邪地伸手按上去,连最后那点血气也褪得干干净净。
淮纵是女子?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才高八斗震惊文坛的凛春侯是名女子?
郡主?
无碍,退下。
冰冷听不出一丝多余情绪的嗓音,凛四不敢再上前。
她的眼神复杂,盯着淮纵那张脸半晌笑了起来:阿纵,你的秘密可真多啊。一桩桩,一件件,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冷。淮纵身子蜷缩起来,难受地眉心紧锁。
细心擦去那些冷汗,萧行抬手为她掩好衣衫,她抱着淮纵往篝火旁靠近两步,神情莫测,不知在想什么。
一支冷箭毫无预兆地钉在洞口,凛四急声道:郡主,侯爷就拜托您了!
铁血汉子握刀带人迎敌,激烈的厮杀在风雨飘摇里声声入耳,萧行紧咬唇瓣,慢慢将身边的长剑握在掌心:阿纵,你千万不要有事
不知过去多久,篝火眼看要烧尽,凛四撑着断刀退回萧行身边,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十几道。可见凶险。
身披蓑衣的荀国细作不紧不慢跟着同伴迈进来,借着火光望见萧行那张脸,眼睛不由得一亮:好个绝色美人,阿姐说得不错,不愧是东陵郡主,花容月貌,可惜了。
凛四苟延残喘:不准对郡主无礼
真是不知死活。想到门外横尸的那群兄弟,年轻人眸子轻轻转开,顿时来了兴致:你们鸾国讲究主辱臣死,很好。
你要做什么?
滚开!
郡主,快逃!
逃不了了。萧行眸光低垂,她应该感到怕的,但是没有。为何不怕呢?
她看着蜷缩在怀的那人,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大不了就是一死,若上天注定要她和淮纵共赴黄泉,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可若就此死了,未免太冤枉。她还没听到淮纵给的解释,她等了三年,等来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儿身。凛春侯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长刀刺穿凛四心窝,空气里漂浮着淡淡血气。
gu903();年轻的细作眉眼阴狠,狭长的眸形成刻薄的倒三角,他快意地丢了染血兵刃:萧郡主,你说,若明儿个城楼门前挂着凛春侯项上人头,会有多少人哭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