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睁睁地看着我那小碗的板面如羊入虎口一般被他三下五除二吞进了肚子里,只得招呼那忙得团团乱转的服务员又要了一碗。
结果我那小碗板面一上来,又如认祖归宗一般统统跳进了他的碗里。
“吃不了就别再点了,浪费粮食。”他一边抱怨一边又把我那小碗的板面一片不剩地吞进了肚子。
如此反复,我一共要了五份小碗的板面,五份小碗的板面我一个面片残渣也没摸着。
我饿得快要虚脱了,抬起手正要招呼那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服务员再点一碗,齐先生却一把拍下我刚刚举起的蜡黄色爪子,扶着那把餐桌桌面顶起来五公分的肚子满嘴流油地制止我:“别点了,别点了,我都快撑死了,也不知道你明明吃不了还点这么多干什么。”
我默默收回爪子,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个美丽的误会,齐先生突然皱起那硕大的酒槽鼻,凑到我面前闻了闻。
我吓得,不,心如止水地屏住了呼吸,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
虽然我来之前打过了抑制剂,但鬼知道我那不靠谱的Omega母亲这次给我买的据说是进口货的高级抑制剂到底起不起作用,毕竟她之前给我买的抑制剂没有一种不像假冒伪劣产品一样让我泄露信息素的。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这二十九年来,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心如止水,因为抑制剂对我而言,完全只是个心里安慰,不,有时候这比假冒伪劣产品还不如的抑制剂连心里安慰也给不了我。
我闻到空气里一股刺鼻的臭味之后,心如止水地发现并不是我泄露了信息素,放下我那蜡黄色的爪子,一脸坦然地看向皱眉皱得要夹死四只苍蝇的齐先生。
齐先生瞪着那双浑浊的小眼把他那滚瓜溜圆的大肚子从桌面底下抬到桌面上,举起那粗糙黝黑的大手指着我的鼻子声色俱厉地质问我:“你有狐臭?”
我懵懂,不,心如止水地四下望了望,试图寻找臭味的来源,但小餐馆里除了我们两个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
我正要辩解,齐先生早已一掌拍在餐桌上,震碎了桌子上那六个盛板面的空碗:
“你有狐臭还敢跟我相亲?你知道不知道我是有洁癖的,最受不了这种难闻的臭味?!”
齐先生说完,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就气势汹汹地从餐桌和椅子的夹缝里挤了出去,迈着地动山摇的步子冲出了小餐馆。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刺鼻恶臭的腥风刮过,世界就恢复了平静。
我心如止水,不,我他妈再也不能心如止水了!
我怒火滔天地意识到,这个让我忍了两个半小时的Beta王八蛋,在坑了我一大碗五小碗板面之后,竟然把他的狐臭嫁祸在我的头上,光明正大地跑路了!
第3章Alpha,你走错片场了?
我扪心自问,作为一个被Alpha忌惮被Omega推崇被Beta奉为平权协会领袖被市政府颁发了二十九年睦邻友好和平奖的芥末味Omega,我何尝受过这样的侮辱和委屈!
我怒火滔天地抖了抖满手满脸的蜡黄色粉末,在毒雾一般的蜡黄色扬尘的笼罩下,一步一步踏向那给我栽赃嫁祸的Beta王八蛋齐先生光明跑路的门口。
托了他那超重量级体型和我那一大碗五小碗板面的福,齐先生没能跑出去多远就被我芥末味的信息素呛晕在了人行道上,死猪一般沿着人行道滚出去十多米,歪歪斜斜地撞在了电线杆上,险些把两只抢食的流浪狗砸死。
我兴味索然地摇摇头,郁闷,啊不,心如止水发现,以我为中心方圆50米之内所有暴露在空气中没来得及采取任何防护措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阿猫阿狗燕子麻雀都像麦田怪圈一样整整齐齐倒了一大片。
我——
我心如止水地给市政府打了个电话,钻进我那破破烂烂歪歪斜斜跑起路来总不由自主地往一边偏的四轮电动汽车里回了家。
我那不靠谱的Omega母亲和我那专门翘课回来看我热闹的15岁Alpha侄子正戴了防毒面具在院子里等我。
我一进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围上来聋哑人一般隔着防毒面具给我打手势。
我心如止水地看了这两个闲人一眼,心如止水地从他们身边跨过去,心如止水地穿过喷泉花圃游廊和门槛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开始每日三省吾身:
今天相亲了吗?今天约会了吗?今天有人跟你求婚了吗?
结果:是,否,否
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三三……
小数点后无限循环
我又心如止水地把笔记本合上,心如止水地发现自从我成年之后这个概率就没有变过。
我觉得我应该百折不挠越挫越勇勇往直前,因为如果这个概率一直这么无限循环下去,我的芥末味信息素很有可能会给我们国家带来一场史诗级的灾难。
尽管我的信息素具有强身健脾活血化瘀美容驻颜延年益寿之功效,但是让全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所有活物一个不留地齐刷刷晕倒个把钟头,就算市政府不找我,中央政府肯定也会找我。
不过眼下我觉得市政府马上就要来找我了,那个身体羸弱耳聋眼花手抖脚软疑似得了帕金森却仍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的老市长肯定会送我一面锦旗表彰我对市民们身体健康做出的卓越贡献然后再罚我两百万的道路障碍清理费。
两百万不是问题,问题是我屋里的锦旗已经挂不下了。
我正心如止水地琢磨着把哪面锦旗挪挪位置给将要加入这个大家庭的新成员腾个地方,我那不靠谱的Omega母亲就来了。
大概是发现我没释放信息素,这次她没戴防毒面具。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儿砸,我给你买的那进口的抑制剂管用啦?”
我扭过头,心如止水地看了看她那天真无邪的笑脸,心如止水地摇了摇头:“市政府一会儿肯定会来找我。”
“又没管用?怎么会不管用呢?”我母亲纳闷地喃喃自语,“明明别人用得都挺好啊。是不是分量不够啊?”
我心如止水地想了想,严谨地质问道:“你确定你买的不是假冒伪劣三无产品?”
“怎么会呢!”我母亲一如既往地认真地回答道,“这是市长家的小儿子给我推荐的,他们家Omega都用的这个,怎么会是假冒伪劣产品呢?”
我心如止水地斟酌了片刻,秉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精神,点了点头:“行吧,那可能是我用的分量不够,我再试试。”
“哎。”我母亲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心如止水地打开那被绫罗锦缎结结实实包裹了十二层的盒子,心如止水地找到那拇指粗细的透明玻璃瓶,心如止水地抽了满满一针管,心如止水地全部注射进自己的胳膊里,然后——
我他妈就真的心如止水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那爱子心切坑子如敌的不靠谱的Omega母亲正坐在我旁边抽抽噎噎地哭。
我那更加不靠谱的Alpha父亲正站在门口方便夺路而逃的地方一脸僵硬地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看向他,他更加僵硬地向后挪了挪脚步,说了句“醒来就好,我还有事,先上班去了”,就惊慌失措地跑了。
我心如止水地看着我那那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Alpha父亲在我强大的芥末味信息素面前怂成一只Alpha狗,心如止水地摇了摇头。
结果摇头的同时,我看到在我晕倒之前扎在我胳膊上的针管,还在颤悠悠地扎在我那白净的胳膊上,像一只正在吸血的史前巨型蚊。
我不知道我那不靠谱的Omega母亲和我那肯定在场凑热闹的Alpha侄子是怎么在不触动这只针管的情况下把我搬到医院里来的,更不知道这么大一个针管扎在我胳膊上晃了差不多二十多个小时为什么所有人都没看见,我只知道我拔出针管仔细看那针头有没有被压弯的时候,我那不靠谱的Omega母亲尖叫一声晕倒在了我的床边。
哦,对了,她好像晕针。
我只好放下针管停止研究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找护士把她送到另一边的陪护病床上。
但是病房门一开,进来的不是甜美可爱的Omega女护士,而是个身材高挑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Alpha男医生。
我吃惊,不,心如止水地认为,他可能走错片场了。
因为Omega专区根本没有Alpha男医生,而且我在这个医院这个专区就医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手脚麻利行动自然地把我母亲扶到一边的病床上,细心地测了测心跳和脉搏,忽然转过身来奇怪地问我这屋里唯一头脑清醒的活物:“小Beta,你是不是吃芥末了?”
第4章Alpha,真的没有芥末?
我诧异,啊不,心如止水地皱起鼻子嗅了嗅,确实发现空气中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芥末味,不知是我刚才一不小心情绪波动释放出来的还是我不省人事的那二十多个小时里给我治疗的医生没能及时把信息素清理干净。
我当然不能主动承认这芥末味是我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毕竟这位眼神不好鼻子挺灵的Alpha男医生一眼认定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小Beta。
不,我已经不小了,而且我也不是Beta。
但这并不妨碍我的理直气壮空穴来风。
我心如止水地看向他那温柔如水的桃花眼,昧着良心回答道:“不,我不吃芥末这里也没有芥末你肯定出现了错觉而且你大概也许可能走错了病房现在请你立刻马上出去谢谢。”
我不知道我这句话里哪个字眼哪个标点哪个语气戳中了这位Alpha男医生的笑点,而且我义正言辞满脸严肃丝毫没有要搞笑的意思,他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Alpha天生是一种富有感染力的生物,这位眼神不好鼻子挺灵笑点离奇的Alpha男医生似乎不仅继承了这种优良的特质还把这神奇的感染力提炼升华发挥到了极致。
我只觉得正月的梅花二月的春兰三月的桃花四月的牡丹五月的玫瑰六月的白荷七月的凤仙八月的丹桂九月的金菊十月的芙蓉十一月的水仙十二月的火棘鳞次栉比层层叠叠纷纷扰扰熙熙攘攘在我面前开了个遍。
我他妈,啊呸,我妈都被他这富有感染力的笑声给惊醒了。
笑点离奇的Alpha男医生见我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情商平庸智商零下五十四度的Omega母亲缓缓转醒,连忙转身俯首低头哈腰满脸关切地问:“小Omega,你是不是吃芥末了?”
我妈——
看来这位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Alpha男医生是真的眼神不好使,我那18岁怀孕19岁结婚24岁生了我如今已经有了一个15岁长孙的老母亲现在已经整整五十有四,如果被我那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Alpha父亲听见他用这么没大没小的称呼称呼我那差不多能当他奶奶的老母亲,估计他现在已经挂了。
可惜我那怂成Alpha狗的父亲早已经跑得没了踪影,我那爱子心切坑子如敌的老妈妈也没有功夫计较他的失礼,因为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芥末”这俩字抓住了。
这可就犯了她的忌讳。
自打我出生后,她就开始看不得芥末闻不得芥末听不得芥末更不用说让她吃芥末!
她义正言辞神情肃穆地指着门口回答道:“抱歉,我不吃芥末这里也没有芥末这里是病房不是餐馆我猜你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走错了片场请你立刻马上出去顺便带上门谢谢!”
同样的字正腔圆同样的义正言辞同样的文不加点,这次那眼神不好使的Alpha男医生居然没有笑!
他目光茫然满脸懵逼地看看我妈又看看我,不确定地问:“真的没有芥末?”
“没有!请你出去!”我和我妈异口同声齐心协力三人成虎地回答道。
“好吧。”那Alpha男医生迟迟疑疑踌踌躇躇地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问,“真的没有芥末?”
“没有!请你立刻出去!”
“好吧。”那Alpha男医生又迟迟疑疑踌踌躇躇地向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又恋恋不舍地问,“真的没有芥末?”
“没有!请你立刻马上出去!”
“好吧。”那Alpha男医生……
我妈怒了:“你他妈再给我磨磨蹭蹭磨磨唧唧一步三回头,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让它永远也回不去?!”
那Alpha男医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三步并做两步地出去了。
我心如止水地和我那刚刚被人称作小Omega的老母亲对视一眼,我妈叹了口气:“多帅的一个Alpha呀,可惜是个傻的。”
“对,肯定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心如止水地安慰道。
我妈……
我妈还没来得及再次对那个眼神不好笑点离奇三番五次犯她忌讳的Alpha表达深深的同情和哀悼,那个欠揍的Alpha竟然再一次推门而入,满脸愕然地问:“这里不是胸内科?”
我——
我已经不想对他那不好使的眼神表达任何看法了,我心如止水地回答道:“这里是Omega专区,请把门关上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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