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月笑不可遏,直到看见柳逾白盯着她,忍耐度似乎耗尽的时候,及时地回到了正题上:“或许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但我觉得周洵不会跟你生分。不如说,你做的事情,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站在他的立场,你已经向潘兰兰复仇了,他也就不必继续担负道德枷锁。”
柳逾白没说话。
梁司月笑说:“真的在乎他的话,直接跟他说呀。”
柳逾白不置可否,只说她,屁话。
梁司月免疫他的垃圾话,转而问他,以后,他是不是基本不会再回柳宅了。
柳逾白看她一眼,“怎么,你还对那地方念念不舍?”
“当然不是。主要是郑妈也走了……我还挺喜欢后厨的那个院子,尤其是那两棵枫杨树……”
“谁告诉你那是枫杨树?”
“不是么?周洵告诉我的。”
“那是菩提树。”柳逾白一脸嫌弃他俩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的表情,“我出生那年,我妈亲自种的。”
说着,他竟有点来气似的,“回头找人给铲了。”
“……”
聊完了周洵的事,梁司月再聊回自己的,问柳逾白,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被封杀是因为潘兰兰的无端揣测。
“多早的事了,我怎么记得。”
梁司月却不许他蒙混过关,一再追问之下,柳逾白总算不耐烦地说:“那时候我以为某人真喜欢周洵。要是知道了真相,你说不定就做出什么以示清白、悍然退圈的蠢事。”
“……”梁司月难得无法反驳,因为想了想,以当时自己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她自觉难堪,赶紧跳过了这一茬,又问柳逾白,“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是做了而我不知道的么?”
“没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莫莉姐,反正是一样的。”
“随便。”柳逾白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谁知道梁司月真将手机拿过来,当他的面给莫莉发消息。
没一下,她便一惊一乍地说:“我去游戏展做兼职,被吞了一半的钱,是你吩咐莫莉姐帮我追回的?”
柳逾白不说话。
“……还有,我拍《极夜》的片酬,并没有走特殊流程提前放款,是你自己掏的腰包先垫付的?”
柳逾白一副誓要沉默到底的架势。
哪知梁司月放下手机,一下便爬上沙发,膝盖跪坐于他身体脸侧,手掌同样撑在他身侧,俯视他,“逃避没用,莫莉姐都交代了。”
柳逾白笑了一声,问她,那又如何?
问得梁司月倒是一下语塞,片刻才说:“我要给你送一面锦旗,‘学雷锋好榜样’,淘-宝下单,直接寄送到你公司,贿赂莫莉姐挂在你的办公室。”
柳逾白脸都黑了,“你敢。封杀你。”
并无半点气势的威胁,梁司月笑着,俯身低下头去,亲了他一下。
要起来的时候,哪知道,柳逾白一霎就扭转为了主动,伸手搂住她的腰,几分孟浪神色,在她耳边说,现在这姿势不错。
“……”梁司月伸手轻轻打在他的额头上,“消停点,你生病呢。”
已将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学得十成十。
梁司月陪了柳逾白整天整晚,第二天必须去进行拍摄工作,但跟他约定好了,等他下班,她的工作一结束,她就直接去他家。
同时,她计划着什么时候跟梁国志摊牌,再协商一下搬去跟柳逾白同住的事。
下午,梁司月工作忙完了,还去了趟工作室见晴姐,聊下一阶段的工作规划。
梁司月进门的瞬间,晴姐抬头,多看了她几眼。她穿的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咖色风衣,但整个人有种光彩夺目感,圈里有一个说法是“红气养人”,显然,梁司月看起来比以往自信且从容了好多。
晴姐很欣喜这种变化,这也是带新人的成就感之所在。
“《极夜》算是爆了,所以片约和商务问询都变多了。片子的话,我帮你初步地筛了一遍,你也可以说一下,有没有什么想挑战的类型。”
“想演故事和角色内核都更地气一些的。”现在演过的这两个角色,都是偏向诗意化的戏剧人物,而且某方面性格上有一致性。
“正好,还真有。”晴姐抽出一份文件给她看,“这戏叫《回音谷》,演一个缉-毒-警-察的遗孀,单亲妈妈。”
女主怀疑丈夫牺牲跟警局内部出了间谍,出卖了丈夫卧底身份有关。隐忍调查了好多年,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一直照顾他们孤儿寡母的,丈夫的好兄弟身上。
“这个戏能过审吗?”
“制片人有背景,能立项一般就问题不大。而且背景架空了,改成了金-三角地区,东南亚的某个地方。”
“要去国外拍?”
“初步确定是柬埔寨。”
梁司月表示很有兴趣。
晴姐先泼她一壶冷水,“有床戏。按这个导演过去的风格,床戏都是比较写实的风格,你再多考虑一下。”
“有露……的要求么?”
“那倒没有。”晴姐笑说。
“那还好。”
晴姐让她回去看看剧本,确定的话,她就去联系那边试镜。
“这戏至少要五月才会开拍,不能让你空档这么久。还有一部戏,是个配角,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晴姐说,“牧永年和沈黛要再度合作,还有个角色没定。牧导看了你演的《极夜》,专门联系袁蓓姐,叫她帮忙打听一下,你的经纪公司——这不是巧了么。”
梁司月笑了。
“这个角色是戏中沈黛的妹妹,一个很非主流的小太妹,戏份不多。但是能跟沈黛和牧导合作,我觉得还是值得去试的,尤其是牧导亲自点名。”
梁司月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除了晴姐所述的原因,她想的是,到时候叫池乔去探班,也可以给她亲近偶像的机会。
她多问了一句,“男主角是谁演?”
“听说定的方译臣。”
梁司月惊讶了一下,心想,那更要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聊完片约,再聊商务的事。
晴姐的想法是,她现在人气高,有很多品类的广告邀约,但不能只看广告费,要考虑到她的形象,挑选符合调性的。
梁司月主动问:“有没有洗发水或者巧克力这种,国民度高的,能上电视的。”
“你喜欢这类的?”
梁司月笑说:“我外婆一心想在电视里面看见我,想圆她这个心愿。”
“洗发水和巧克力暂时没有,有个口香糖的。”
“可以。”
晴姐先把这个纳入待定,“还有一些护肤品和彩妆的推广,不是代言人这么正式的,我就跟各部门开会,帮你确定了几个,都是有潜质未来能拿代言人合同的。”
这方面梁司月完全不懂,就让晴姐和工作室自行裁决。
离开工作室,回去的路上,梁司月给柳逾白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柳逾白却回复她,有事要回南城一趟,不确定今晚能不能赶回来。
梁司月叮嘱他注意保暖,早些回来。
晚上,梁司月回了自己家。
她后续的行程不如前一阵路演时那样紧凑,可以稍微休息一阵。
回家后,第一时间跟外婆说了要拍口香糖广告的事,外婆乐坏了,问什么牌子的,明天她就去超市买一点回来支持销量。
吃过饭,时间打发过去,到了大概十一点钟,梁司月将睡觉时,收到了柳逾白的消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已经进电梯了。
梁司月立马爬起来,一边发语音嘱咐他:“你在我这层等我一下。”
她身上穿的是方便睡觉的短袖睡裙,急着出门,就从衣柜里找了一件羊毛的对襟开衫披好。
拿上钥匙,轻手轻脚地出门。
走到电梯口,柳逾白已经走出电梯,就在门口等着他。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这颜色很有种寒涩感,衬得他疲惫极了,神情间更有几分郁色。
梁司月知道他所谓的回南城,一定是回家。如此,看来这一趟并不愉快。走过去,想也没想地一把抱住他,无声传达自己的担忧。
他没说话,抬手也按着她的后背。
过了片刻,正当梁司月要去按电梯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梁司月吓了一跳,目光越过柳逾白肩头去看。
电梯里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梁国志。
第66章5.8
柳逾白觉察到梁司月身体一僵,转头一看,怔愣的神色稍纵即逝,一面松开了梁司月,转个身,将她往身后揽了一步,一面脸上露出个半分错处也挑不出来的笑容,对梁国志说道:“梁先生,上楼聊一聊?”
梁司月震惊于他的处变不惊。
显然梁国志也是亦然,对方神色如常,倒让他没法一惊一乍了,只看了看梁司月,话向着柳逾白说的:“去我们家谈吧。”
梁司月只好小声提醒:“外婆已经睡着了。”
“那叫你外婆起来,一起聊一聊。”
“……外婆是知道的。”
梁国志面色尴尬,敢情,就他一个人还被瞒在鼓里呢。他考虑片刻,觉得去柳逾白家聊这事儿还是不妥,等于完全是丢了主场优势。
柳逾白想了想,便笑说:“那我陪梁先生下去抽支烟吧。”
梁司月一听,这是要撇下她两人单独去谈的意思,不由地看了柳逾白一眼。
梁国志斥她,赶紧回屋去,大冬天的穿这么少还到处溜达,也不怕冻感冒了。
然而,真正感冒了的分明在跟前呢,梁司月不放心,又看了柳逾白一眼,后者目光与她相会,略作安抚地点了点头。
她担忧不过的神情,梁国志都看在了眼里,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柳逾白进了电梯,跟梁国志下楼去,梁司月则是单独回家等结果。
许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外婆,卧室里传来外婆的声音:“小月,还没睡啊?”
梁司月说:“在等我爸。”
“他晚上要回来?”
“嗯……”梁司月担心细说了外婆一定会爬起来,就先没说实话。
她坐在客厅沙发里,几乎是在煎熬,也没心思玩手机,刷着微博,根本没看进心里去。
足足过了四十分钟,梁国志才回来。
梁司月立马迎上去。
梁国志在玄关处换鞋,抬头看了一眼,闺女一脸的期期艾艾,便对她说,到阳台去,他跟她聊两句。
方才,跟柳逾白的谈话,梁国志自然是先发制人。
当时答应梁司月签约到柳逾白旗下的时候,梁国志就跟他有过一番交谈。那时柳逾白说的是赏识梁司月的才华,不愿意珍珠蒙尘。他是信的,毕竟在梁家待了那么久,也了解柳逾白的为人。
自去了ELA电竞俱乐部工作之后,梁国志回家的时间就少了,不是不担心梁司月在圈子里顶不住诱惑,但毕竟她已经成年了,事业也蒸蒸日上,他没理由过度干涉。
但在诸多担心的情形之中,最不希望见到的,眼下这一桩,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刚才跟柳逾白散步的时候,他便直言不讳,道出自己的隐忧。他原打算梁司月往后找个身份和年纪都相当的,圈内人也行,圈外人也罢,但从没想过要高攀柳家的门楣。
他实在不忍心去揣度梁司月跟柳逾白是否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甚至问都无法问出口。
好在,柳逾白直接打消了他的顾虑,告诉他,柳家是柳家,他柳逾白是柳逾白,凡他柳逾白想做的事,还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他对梁司月是真心实意,也相信梁司月对他同样的真心实意,除此之外,所谓家世、门楣,一概都不重要。
为让他放心,柳逾白直接说,如有需要,马上媒体公开都可,不过因为梁司月的事业刚刚起步,且年纪还小,才想一切循序渐进。
甚至,他暗自嘀咕,但没说出口的年龄差距问题,柳逾白都先他一步直接点破了:
他的阅历在这儿,做的又是幕后工作,不谦虚地说,在这圈子里,具有一言九鼎的话语权,他可以护得梁司月周全,不受这圈里任何恶意的侵扰,专心发展事业。倘有一天,她厌倦了演戏,想转幕后,或者干脆地歇息下来,他亦会无保留地支持。
梁国志问他:柳总都计划到了以后?
柳逾白笑着反问他,为什么不呢?
柳逾白的身份地位都摆在这儿,自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给予充分的尊重,其余一切实话实话,毫不巧言令色。
叫他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没有半个字虚假。
本是发难开头的,最后被柳逾白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尤其“护她周全”这个承诺,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底气信誓旦旦。
不如说,小月跟他的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先是小时候寄人篱下,后头又在潘兰兰跟前受尽委屈,最后,为了赡养外婆,亦是替他偿还人情,她选择了只身闯荡娱乐圈这龙潭虎穴。
小月自和青木解约之后,一路的顺风顺水,这里头自然是柳逾白的功劳,有私心也罢,至少结果是实打实的——
前两天,他自己跑去电影院里看了梁司月的电影,她在戏里的样子,让他既觉得陌生,又觉得骄傲。他是个粗人,也不大看得懂剧情,凡有梁司月出场的地方,他无一例外的热泪盈眶,深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不容易。
最后,梁国志无言以对了,只能老八股地叮嘱两句,亦是摆明立场:他们虽是小门小户,但人穷志坚。希望柳逾白是真心待她,以后,走不出世俗意义上的圆满结局,也请柳总答应他,好聚好散。
柳逾白毫不犹豫地应下,又笑说,没有谁一开始就冲着分开去的,至少,于他而言,他只愿“好聚”,一生不言“散”。
和柳逾白聊的这些话,梁国志不愿意告诉梁司月,本来小丫头就偏心偏得没边了,让她知道了,恐怕更要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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