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鼻子一酸,缓缓扑进娘亲的怀里。
“女儿会常回来,娘亲放心。”
一切都十分平顺,平顺到江眠月几乎觉得这几日仿佛如梦境一样不太真实。
她想做的事,仿佛轻易便能做成,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仿佛开口便能实现。
家人在侧,考取功名,入了国子监,再不济,只要能学成,最差也能入朝为女官,只是官职大小的差距。
江眠月如今担心的,除了父亲那边的隐患之外,便只有自己那位“好竹马”陆迁。
经那次江府门前一遭之后,陆迁仿佛也是个要面皮的,再也没有来过。
江眠月原本猜测他还会继续做些什么,为了防止他背地里使坏,她甚至找人刻意去陆家打听陆迁近日的动向,却得知他似乎转了性子,这几日颇为用功,在家中闭门不出,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好事。
终于到了这一日。
江述杰亲自将江眠月送达下马碑前,因国子监这日只有持“监照”者才能进门,余下的路,江眠月便只能抱着包袱行李自己走。
那些包袱行李放在车上时还不显得多,背在她身上便显然有些沉重,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娇小。
“眠眠!”江述杰看着江眠月单薄的背影,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不由自主叫住了她。
灿阳之下,江眠月笑着回头。
“眠眠……保重,若是有什么事,便差人送信出来。”江述杰大声说。
“好!”江眠月笑道,“哥哥回去吧。”
江述杰见她笑得那般灿烂,知道这一日已经是妹妹期待已久,便注视着她的身影在不远处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人群中。
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不知在不安些什么。
江述杰让车夫掉头回府,却在车夫掉头的一刹那间,看到窗外走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停下!”他一面喊着,一面从车上一跃而下,动作惊起周围一片儒生学子。
那人也被这声音吸引,回头一看,见到江述杰,不由得面色一僵。
江述杰几步上前,面容有些难看。
陆迁却从惊愕和一瞬间忌惮之中缓缓扬起了眉,背着双手等着他来。
“江公子,别来无恙啊。”陆迁面露微笑,笑容已不像从前那般满是低眉顺眼,谦虚恭敬的模样,而是带着几分扬眉吐气的意思。
“陆公子倒是有闲心,今日是监生们进国子监的日子,陆公子怎么想着过来逛逛?”江述杰试探道。
二人以前关系不错,今日语气都极为生疏且客气。
双方都觉得,是给对方留了几分薄面。
陆迁闻言,低头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花纹笺纸,上头印着国子监的官印。
这样的纸,江述杰实在是再熟悉不过,江眠月的那份与其几乎一样,只是有微妙的区别而已,他在家时,已经看过许多遍。
这是国子监的入学“监照”。
江述杰心中赫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江眠月早已往前行了许多,一路槐荫夹道,到了集贤门,便看到有卫官核对监照。
她取出自己的监照给卫官看过,然后艰难的带着包袱往里走。
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有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带着些无助的哭腔,“你们不要看,不要看!”
那方向已经被一群人围住,江眠月本不想管,但是听到那姑娘无助的哭腔和周围的嘲笑声,心中不适皱眉,觉得有些许不妥,放下自己的包袱,冲上前去挤开了人群。
包围着那姑娘的大多是男监生,他们嘻嘻哈哈作乐似的围观,那姑娘身穿淡桃粉色的学袍,像是成衣铺子专程定做的,看起来料子也十分不错,衣裳上头还绣了暗纹,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那姑娘正在拼命的扒拉自己的包袱,那包袱也不知是怎么的,像是忽然散落,里头还有些小衣内衬,都是女子之物,落在四处,被人围观耻笑,无人帮忙。
江眠月立刻迈步上前,蹲下身子帮忙,迅速将她的私密之物归拢进包袱,并帮她将包袱扎好。
那姑娘惊愕的看着这个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救星”,哭得红彤彤的眼眸中几乎开始发光。
“你……你……”
“拿得动吗?”江眠月轻声问她,“拿不动我帮你拿一些。”
这一看便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女儿独自出门,平日里有人照顾着,如今独自一人,便时常遇到难处,稍显狼狈。
讽刺的是,周围这么多看热闹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见有人帮她收拾了,不等卫官驱赶,人群便已经渐渐散开去。
江眠月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在说,“女子来读书就是不方便,若都是男子,哪里会有这种事。”
“你说,皇上是不是故意派些美人来,乱我等君子心性,在此番历练之下过了关,才能平步青云?”
“兄台说的有理。”
“不过刚刚那姑娘长的着实不错,我只淡淡瞧了一眼,面如玉脂,可真是……”
“兄台此言倒是有些放浪了……”
“惭愧惭愧。”
江眠月扶起那姑娘,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缓缓道,“不要介意那些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