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容安打小就长得好,家世成绩都好,虽然不太合群,但是不乏喜欢他的。韩周看他的眼神和那些目光像,又不像,深些,重些,也凶些,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拿爪子拍击着铁笼子。
何容安胆子大,想过利用韩周的这点喜欢,让他帮自己逃出去,可到底是个半大的少年,有几分徒手握刀的快意刺激,又有点儿怕。
可现在,韩周一下子冷淡了,何容安好像失了这险境中的唯一倚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焦躁又探出了头。
何容安很焦虑。
那几天天气热,风扇整天不关也不顶用,床挨着窗,火热的阳光从铁窗子里涌进来的时候,何容安就将自己藏在床头,曲着腿。
他捋起下摆给自己扇风,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腰,腰线流丽漂亮,小腹紧实,透着股子少年感。
韩周看了几眼,就挪开了目光,心里躁得慌,摸了支烟就点上了。
他没烟瘾,一包烟能放得皱皱巴巴的,也不见抽完。
何容安闻着了烟味,抬起头,就见韩周在抽烟,他垂着一条肌肉分明的手臂,手里夹了根烟,目光散的,看着窗子里透出的光线,没看何容安。
烟雾模糊了那张脸的凌厉轮廓,臂上烧伤严重,旧疤如附骨之疽,攀附着整条手臂,看着狰狞又可怖。
何容安没来由的有几分口干,他看了韩周好一会儿,韩周都没抬头,忍不住抬了抬脚扯得铁链子作响。
韩周这才慢慢得看向何容安,不说话。
何容安抿了抿嘴唇,索性爬过去拿了韩周的烟盒,他倒出一支烟生涩地夹在指尖,对韩周扬了扬下巴。
韩周看了他一会儿,抓着他的手腕就着自己咬着的烟点了上去,如同一个吻。何容安垂着眼睛,手心里都是汗水,那点火像直接烧到了心口,指尖都微微抖了抖。
韩周一放手,何容安猛的回过神,仓促地抽了口烟,却被呛得狠狠咳嗽了起来,肩膀不住地颤。
等何容安抬起头,眼圈都泛了层红。
韩周看着他,没察觉烟头燎伤了手指,随手摁灭了,他伸手拿走了何容安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说:“学生,不抽烟。”
韩周没有上学的最后一年,班上的学生都是大孩子了,个子高,有些学坏的,已经会有样学样的抽烟打架。
总归是不招人喜欢。
韩周没什么存在感的坐在最后面,发着呆,偶尔一抬头,就是老师在严厉地训斥他们。
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像落了厚重的灰,韩周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
他记得,他们说过何容安还是学生。
何容安愣了愣,咕哝道:“你管我抽不抽烟,反正也没以后了。”
韩周没说话,他抬手摸了摸何容安的脑袋,说:“头发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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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何容安头发长得快,有一段时间没剪了,长得长了,韩周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个剃头的推子,还有一把剪刀,要给何容安剪头发。
何容安薅了薅自己的头发,说:“你行不行?”
韩周没说话,让他坐在一张塑料凳子上,拿了块毛巾搭在他肩膀,推子有些年头了,一开就嗡嗡嗡地响。
他们都在那间洗澡的屋子,关上了铁门,房间是背阴的,开了灯也显得暗,铁链子长长的拖在地上,没人在意。
韩周按了按何容安的后颈,说:“别动。”
何容安脖子敏感,一下子绷直了脊背,说:“你小心点,别给我剃光了。”
韩周言简意赅地应了声好。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韩周动作看起来很熟练,拿剪刀将何容安的头发简单的剪了剪,一绺绺头发往下飘,何容安捻了几根,有些好奇,问他,“你怎么会剪头发?”
韩周神态认真,眼都没抬,慢吞吞地说:“待的地方远,有的地方没有理发店,头发长了就自己剪。”
何容安哦了声,韩周捋了捋他的头发,换了推子,嗡嗡声响在耳朵里,头发碎掉脖子里,痒得不行。何容安忍不住伸手去挠,韩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下头轻轻地吹了吹,呼吸微凉的,扫过脖颈皮肉,何容安整个人都僵了僵,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老旧的水管。
韩周拇指磨了磨,小心地掖好毛巾,说:“忍着,别动。”
何容安不吭声,脖子那一块儿却火烧火燎的,蔓延到了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韩周说了声好了的时候,何容安绷着的肩膀才松了下来,拿手去摸自己刺刺的头发,咕哝道:“给我剪成什么样子了?”
他仰着脸问韩周说:“有镜子么?”
韩周拿了面镜子凑何容安眼前,何容安看着镜子里的人,韩周只是将头发修剪短了,本就秀气的五官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何容安啧了声,曲手肘撞了撞韩周,随口说:“以后去做理发师吧,啊?”
韩周慢慢地看了他一眼,扫了扫他脖子细碎的头发,没有回答。何容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韩周是个人贩子,绑架犯,见不得光。
没等何容安多想,韩周直接将他拉了起来,蓬头挂在墙上,他一打开,水就喷了出来。
韩周说:“洗头。”
何容安愣了愣,韩周已经往掌心倒了洗发水,搓了满手的白泡泡就摸上了他的脑袋,“弯腰,闭眼。”
何容安当即闭上了眼睛。
韩周手指粗糙,指关节大,摩挲在头发间动作不轻不重的,却存在感十足。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给他洗过头了。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当即看到韩周立在他面前的两条长腿,水溅湿了他的裤子,细细的白泡泡顺着水往下滑。
突然,何容安鬼使神差地叫了声,“韩周。”
韩周动作顿了顿,低低地应了声。
何容安低着头,露出细瘦的脖子,后颈骨微凸,韩周拇指摩挲了一下,何容安抖了抖,抬起脸看了过来。
他脸上都是水迹,眼睫毛被水打湿了,半睁着,如同将要坠落的蝴蝶,不住地发颤。
韩周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何容安身上。
他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白色旧背心,露出细细的锁骨,背心湿了,黏答答地贴着皮肉。
韩周咽了咽,何容安耳朵边还有白泡泡,他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指头蹭过薄软的耳朵。
水无知无觉地洒着,将二人笼在一片潮湿的水汽里,韩周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越来越响,盖过了水声。
何容安还在看着韩周。
心跳快到极致的一瞬间,韩周直接将何容安推在墙上,低头亲了上去。
第19章
嘴唇相碰的刹那,何容安睁大眼睛,水迷了视线,他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韩周亲得笨拙生涩,含着他的嘴唇,慢慢地,还伸舌头舔了舔。何容安猛的回过神,用力地想推开韩周,可他一推,韩周就抓着他的肩膀按在墙上,按实了,像擒着猎物的猛兽,不容他挣脱。
何容安含糊不清地说:“……你干什么——唔!”
韩周吻他湿漉漉的眼睛,亲到嘴唇,何容安咬了他一口,韩周浑不在意,反而掐着他的下巴深入了口中。
他们都没接吻过,莽撞青涩,何容安只觉韩周亲得好凶,他喘不过气,水泼洒着将二人都淋湿了,却火上浇油似的,只觉得燥热不堪。
几近窒息,韩周堪堪退开,声音微哑,低低叫了声何容安。
何容安脸颊红透,看着韩周深刻的眉眼,水沿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颚淌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深沉又凶,看着侵略性十足。
韩周说:“安安。”
何容安脊柱都似蹿过一阵酥麻,出了神,韩周再次低头亲下来的时候,何容安抗拒地推在他肩膀的手松了,搂住韩周的脖子直接咬了上去。
韩周将舌头送给他咬,也由得他咬自己的嘴唇,他隔着薄薄的背心揉少年人的胸膛,肋骨,小小的奶尖儿。
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滚烫,意乱情迷,韩周吻他的脖颈,锁骨,何容安喘着仰起脸,手指虚虚地抓韩周短短的寸头,握不着,一只手攥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指。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韩奇他们睡醒了,扯着嗓子大声说话。
何容安倏然清醒了几分,揪着韩周的手指,短促地说,“等等……韩周!”
韩周动作滞了滞,他抬起眼睛,看着何容安,直接隔着湿透的背心亲了口他挺起来的小乳头。
何容安低哼了声,腿都快软了。
韩周抬手关了水,两只手兜着何容安的屁股,直接将他抱离了地面。何容安脚趾蜷了蜷,后背是粗糙洇湿的墙面,只能支撑在韩周身上,小声地说,“放我下来。”
韩周却又亲了上去,堵住何容安的嘴唇,一只手划过他的大腿,分开了,二人都起了反应的下身紧紧挨着,再无半点遮掩。
韩周那东西全然勃起了,赤裸裸地顶着何容安,透着骇人的情欲。何容安心里发慌,韩周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叫了声,安安。
何容安眼睫毛颤了颤,垂下眼帘,有几分无措。
韩周又捏了捏他的耳垂,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轻声说,“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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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个吻来得太突然,何容安过了很久才回过味儿,他想起水下的意乱情迷,仍有几分不可置信,搓着自己发热的脸颊,几乎不敢看韩周的眼睛。
偏偏韩周像个没事人。
他们之间多了层若有若无的暧昧,黏答答的,目光相触,何容安都会忍不住挪开眼。
夜深了,韩周坐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养神。
何容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一动,锁在脚踝上的铁链子就咣当响。
韩周睁开眼,抬腿踩住铁链子,说:“睡觉。”
何容安犹豫了一下,问他,“要不要来床上睡?”
韩周目光落在何容安脸上,何容安咕哝道:“哪有人坐着睡的?”
韩周看了何容安一会儿,慢吞吞地脱了鞋子躺在了何容安的身边,他躺得僵硬,长手长脚的,还压着细长冰凉的铁链子。
何容安本来很紧张,可一见韩周生涩的睡觉姿势,顿时就笑了,他将下巴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趴着,说:“还没见过有人睡觉跟受刑似的。”
韩周不吭声。
何容安拿脚丫子踢了踢他的大腿,问:“为什么坐着睡,能睡着么?”
韩周说:“能。”
他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坐着睡觉不做梦。”
房间里静悄悄的,四野皆静,灯也关了,只有昏暗的光线从铁窗子里透进来。
二人都慢慢地放松了,何容安说:“什么梦?”
韩周看了他一眼,说:“我妈妈。”
韩周声音低沉,顶着那么一张凌厉凶狠的脸,那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却有种孩子似的天真柔软。
“我梦见她在看我,”韩周说,“火烧起来了,她在火海里,看着我。”
那是他年少时常做的梦,他梦见他母亲被锁在黑暗的屋子里,门锁死了,只有一扇小小的,让人窒息的窗户。他妈妈趴在窗户口,露出乱糟糟的头发,清瘦苍白的脸颊,她睁着一双眼睛,冲韩周伸出手。
韩周远远地看着她。
后来又变成了火海,老旧的木房子,到处都泼洒着油,滚烫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好像要将一切都焚烧之殆尽,拖进地狱里。
没人敢去救火,等火灭的时候,他们只有从里头拖出几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些梦如同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咆哮着拍击而来,几乎让他窒息在梦里。
韩周不敢再入睡,只能无数次睁着眼睛等天明,直到他发现坐着,就算合上眼也不会再做梦。
何容安恍了恍神,人类的同情心不应该泛滥到给予一个人贩子,一个罪犯,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酸涩。
何容安刚被抓来的时候,隐约听那些人说过韩周的父母,自己拼凑了个七七八八,所以才会觉得,韩周或许心里还有一点恻隐。
何容安抬手摸上他胳膊的烧伤旧疤,疤痕凹凸丑陋,韩周抓住了他的手指。
何容安看了他一眼,抬起被锁住的那只右脚,拖得铁链子晃动,他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要是我被卖了,我也点把火,把他们都烧了。”
韩周眼神一紧,盯着何容安的侧脸,攥着他的手指收进了掌心。
何容安说:“我是人,不是牲畜货物。”
第21章
像何容安这样被绑来的猎物,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处理了,何容安是留下的时间长的。
他说的那句话反反复复地在韩周的耳边回响,他甚至梦见站在火海里的人变成了何容安,被关在屋子里的人也变成了他,疯疯癫癫的,瘦骨嶙峋,空茫茫地望着韩周。
韩周登时就惊醒了,浑身冰凉,胸腔里的心脏都钝钝地生疼。
他按着心口,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韩周看着日升月落,头一回有了几分莫名的焦虑。
那些被带走的猎物没有一个回来过。韩周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在意那些人去了哪里。
他麻木地过着,像是这些人贩子豢养的牧羊犬,看着一只一只被捕猎回来的羊拖进来又带出去,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有一天,有人撞入了他的眼瞳,如一抹意外坠落的月亮,挣扎在这片贫瘠荒凉的方寸之地。
韩周只要一想,这抹月亮将永远坠落深渊不见天日,韩周就无法忍受。
他忍不住多抽了几支烟,烟蒂扔了满地,杂乱无章。
旧工厂等待的日子枯燥乏味,天气又热,正当盛夏,韩奇和张鼓都不能离开得太远,待久了,就有几分焦躁。
那天,张鼓照旧要外出采买些吃的,韩奇喝多了,还在睡觉,他就让韩周陪他一起去。
临出门前,张鼓检查了一下锁在何容安脚踝上的铁链,还将门关死了,盯着何容安看了会儿,警告他,老实点。
韩周在他身边看着,皱了皱眉毛。
何容安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坐着,垂着头,一声不吭。
走到门边时,韩周偏头看了何容安一眼,何容安正抬起头,和他对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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