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林乐得直眯眼笑:“嗨呀你这丫头,来就来,拿什么东西。这不便宜吧?”
纪明月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兢兢业业维持自己的人设:“没有没有,叔叔你也知道,贵的我也……”
“买不起”这三个字,被她说得格外地……
没有底气。
姚成林诧异。
他那个朋友怎么养女儿的他心知肚明,打小纪明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生平竟然能从她口中听到“买不起”?
“猫猫最近是有……”
还没等姚成林问出口,纪明月已经飞快地拿起了菜单,一目十行,嘴里直嚷嚷:“哎呀我要饿死了,姚叔叔你这边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呢?”
姚成林心下更觉奇怪,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顺着纪明月的往下说:“叔叔这里卖的最好的就是这道鱼,叔叔跟你说,这鱼啊……”
纪明月面上乖巧,时不时还点头,不忘捧场,然而并没有听进去几句。
她现在就想拿起手机,噼里啪啦骂舒妙一顿。
都出的什么馊主意,动不动就“破产”了,关键是她现在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一个没弄好,就从清清白白租户,变成了处心积虑觊觎人家谢云持肉.体的变.态了。
很快点好了菜,四个人就这么坐在包间里,围着一张桌子……
听姚成林聊天。
姚成林:“小谢最近还是很忙吗?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见你过来姚叔叔这边吃饭了。”
话不太多谢云持:“还行。”
姚成林:“猫猫过来这边感觉怎么样啊?还习惯吗?”
心不在焉纪猫猫:“不错。”
姚成林:“思远家里人身体如何?这年纪是得照顾点身体了。”
坐看好戏傅思远:“挺好。”
姚成林:“……”
我特么是在给你们表演一个单口相声吗?
捧哏的都比你们说得多!
还好没过多久,服务生就敲了敲包厢门,一道接着一道菜地摆满了整个桌子,还不忘给大家表演报菜名。
姚成林把一盘茄子转到了谢云持面前,不忘招呼:“小谢快尝尝,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秘制技法烹饪出来的茄子,怎么样?”
谢云持夹起来一筷子茄子送进嘴里,唇角笑意更深:“好吃,很是入味。”
“是吧?”姚成林很是得意,“我之前听你妈妈说,你从高中时就很喜欢吃茄子,所以我今天特意给你加了这道菜。”
谢云持顿了顿,朝着姚成林礼貌道谢。
正坐对面的纪明月却是把谢云持的所有神色尽收眼底。
她心下不住酸涩,而后故作夸张地把那道茄子转到了自己的面前,谢云持正面前的是一盘鱼。
“真的啊?快让我也尝尝这蜜汁技法的茄子!”
说着就夹了往嘴里送,夸奖:“嗯,姚叔叔这里的菜果然没让我失望。”
姚成林摇头:“你这丫头。”
倒也没再提让谢云持吃茄子。
纪明月咀嚼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她心知肚明,谢云持从来都不喜欢吃茄子。
纪明月高中时看见过他无数次吃茄子,也好奇地问过舒妙:“谢云持怎么经常点茄子?尤其是晚上,但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享受啊。”
哪有人吃自己喜欢的东西,眉头越皱越深,每一口都苦大仇深的?
“因为茄子便宜,”舒妙理所当然,“你估计从来没关注过这些菜的价格吧,特别是晚餐,茄子经常是免费送的。”
舒妙又指了指菜单:“今天中午剩下了什么菜,晚上就免费送什么,前两天是红萝卜,昨天是豆芽,今天是茄子。”
……谢云持前天吃的红萝卜,昨天吃的豆芽,今天吃的茄子。
她后来看见过谢云持给邵泽宇同学录上写的:
最讨厌的菜:
1.红萝卜
2.豆芽
3.茄子
他的妈妈却告诉别人,他喜欢吃茄子。
……
纪明月愈发酸涩起来。
傅思远岔开话题,随意地跟姚成林聊了会儿,
正好有服务生再次敲门进来,说是外面有人找姚成林,姚成林冲着他们歉意地笑笑:“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姚成林一出去,包厢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纪明月一秒没了在长辈面前的礼貌乖巧,整个人都懒散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中的虾,却是不怎么饿了。
傅思远也撂下了筷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语带调侃:“怪不得我今天问老谢有没有空吃顿饭,他破天荒地说可以呢,敢情是被人放了鸽子啊。”
纪明月:“……”
怎么就有人喜欢提这种不开的壶呢?
谢云持笑了笑,给傅思远夹了一块青椒:“不要欺负猫猫。”
傅·一见青椒就想疯·思远:“……”
靠。
还有没有天理了!
什么叫“不要欺负猫猫”,听听这话是人说的吗?他可是在帮谢云持说话好吧?
也是,不像是人说的话,倒的确像是谢云持说的话。
傅思远一脸嫌弃地把青椒丢出盘子,只觉得自己的筷子都被玷污了。
就听见纪明月语气淡淡,问他:“你是蜡笔小新吗?”
?
关蜡笔小新什么事?
纪明月:“只有蜡笔小新才讨厌吃青椒。”
她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小新还挺可爱。”
说完,纪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傅思远,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两秒,低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纪明月什么也没说,语气也一点别的意味都没有,但是傅思远就是听出了她的意思——
五岁的小孩才讨厌吃青椒,更关键的是,他还没小新可爱。
?
行,现在这局面,只有他里外不是人了对吧。
傅思远拧巴着脸,指了指谢云持:“我讨厌吃青椒怎么了,老谢还讨厌吃茄子呢。”
纪明月潦潦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又听见傅思远说:“何止讨厌吃茄子,他还讨厌吃胡萝卜和豆芽,还一点辣都吃不了,最挑剔了。”
她微顿,抬头看谢云持。
……一点辣都吃不了?
她没问谢云持,转而问傅思远:“他吃辣会怎么样?”
傅思远摆摆手:“会胃疼啊,你都不知道……”
还想说什么的傅思远蓦地被谢云持打断,他又夹了一块鸡肉给傅思远:“吃饭吧,你话太多了。”
“……”
傅思远觉得自己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受气的。
不过好歹谢云持这次没再夹青椒之类的东西给他,傅思远也就闭嘴了。
场面再次静默。
三秒后,傅思远惊叫出声:“卧槽!这特么是鸡.屁.股吧!”
谢云持悠悠哉哉拿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水,语调轻松惬意。
“嗯,吃哪补哪。”
正喝着果汁的纪明月一惊,差点没呛到自己。
谢云持飞快递过来纸巾,纪明月伸手去接,不经意间就碰到了他的指尖。
她瞬间心跳如雷,像是通身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掩饰性地擦了擦嘴,继而问:“……补哪?”
谢云持慢慢收回手,神色自然,只是眼里盈满了笑意:“补脑子。”
傅思远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再次撂下筷子,屈起中指扣了扣桌子:“不是我说,你们俩这一唱一和、夫唱妇随地气我,是想干嘛?”
“夫唱妇随”四字一出口,谢云持和纪明月同时静默了下来。
傅思远也顿了顿,察觉到空气的凝结,改口:“鸡唱狗随?”
“……”
你特么才鸡!
你特么才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也没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u=
第12章天生
直到饭局结束,姚成林也没能回包厢,只是让一个服务生过来告诉他们三个,他那边临时有事实在走不开。
纪明月三人倒也没在意。
到底都是端市一中的校友,虽然聚在一起的原因很奇怪、过程很曲折,但到后面倒也算是聊得不错。
当然,是纪明月和谢云持觉得聊得不错。
至于傅思远……
他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了。
太!气!人!了!
一顿饭快吃结束,傅思远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谢云持:“诶老谢,你上次去端市参加婚礼有没有逛逛母校什么的?我都好久没回去看了。”
谢云持摇了摇头:“没来得及。”
纪明月倒是接话道:“我前两天还去了一趟来着。”
“嗯,”傅思远点点头,“果然下次去端市出差时,我也该过去看看,怀怀旧。”
“谁怀旧了,我是去给我弟参加家长会的,”纪明月顿了顿,想起来纪淮那句话,“而且,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喜欢怀旧。”
?
傅思远:“拜托我们俩一级的,一样大好吧?”
纪明月脸不红心不跳:“我说的是心理年龄。”
“噗”地一声,旁边的谢云持笑出了声,不忘给自己的好友来个温柔一刀:“猫猫说得对。”
然后是温柔二刀:“像我一样心理年轻的人,都还在努力工作,展望未来。”
“……”
不!活!了!
纪明月偷瞄了一眼谢云持,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丝甜蜜的味道来。
她强压下唇角,故作平淡:“不过我在等我弟的时候,去逛了逛,看了看那个光荣榜,就是后面是表白墙那个,你们记得吗?”
谢云持放水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傅思远点点头:“记得。”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诶说起来光荣榜啊,我倒是想起来,高二有一次月考,老谢挂在光荣榜上的照片被人偷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纪·偷照片贼·明月:“……”
草,话题怎么扯到这了!
没等谢云持作反应,纪明月不太自然地扯远话题:“偷照片?说起来啊,我跟你们讲,我真的是,高中学生证上的照片我都不见了。”
“真的?”傅思远应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谢云持,一秒反应过来,“嗐,你别多想,谁会偷你学生证照片啊,又不是个傻子。”
谢·偷照片贼·傻子·云持:“……”
谢云持表情不变,笑眯眯的,看上去心情还挺好:“思远,等会出去的时候,你结一下账。”
?
傅思远都惊呆了。
“不对,凭什么让我去结账啊?”傅思远一脸费解。
谢云持淡然自若:“难道让姚叔请客?猫猫……”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对面心虚的纪明月,往下接,“现在囊中羞涩。至于我,我没带钱包。”
“……”
说实话,除了谢云持,傅思远从来没见过能把“不要脸”这件事做得如此风轻云淡、风光霁月的。
他喝口水压了压惊:“都什么年代了,没带钱包这样的鬼话你也能讲得出口?手机不能付钱吗?”
谢云持扬唇笑了笑,语气和煦温柔:“你没听出来吗?没带钱包都是借口,我就是不想付钱而已。”
纪明月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悄咪咪对着谢云持比了个大拇指。
傅思远目瞪口呆。
他转头看纪明月,“比什么呢比什么呢!”
纪明月就正大光明地冲着谢云持比了个大拇指。
“……”
这顿饭最后倒也没真的让傅思远结账,毕竟这是在姚成林的私房菜馆里,他们三个又都是小辈,姚成林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拿钱。
但傅思远依旧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很久,回去的路上他还在不停念叨:“老谢,你可不能天天这么对我,你想想,你高中时是谁对你那么好、时不时请你吃饭的?”
今天因为是见老友,谢云持并没有让方秘跟来,所以是他亲自开的车。
前面红灯,谢云持停了下来,手搭在方向盘上:“你请我吃饭,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给你讲题吗?”
纪明月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心脏跳动的速度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
她想起来刚才准备上车时,谢云持叫住她、让她坐副驾驶的样子,都还忍不住……
纪明月抿了抿唇。
谢云持跟傅思远好像都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
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傅思远,这么说还是你赚了,一顿食堂的晚餐就可以请年级第一给你讲题啊。”
纪明月顿了顿,又说,“我高二时想好好学习来着,我爸给我请的家教贵死了,哪像你,一顿饭就解决了。”
谢云持偏头,看纪明月,似乎想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
后面的车“滴滴滴”鸣笛,傅思远也接话:“绿灯了,走了,后面有不少车等着呢。”
谢云持到底什么也没说,又把头转回去,车子缓缓启动。
纪明月只觉得自己对着谢云持的时候,可真的太没出息了。
简直像高中时一样的,没出息。
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因为谢云持刚才的目光,一瞬间再次如雷响起。
他的眼睛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漂亮,干净又纯粹,看着人的时候满是专注。
如墨般的眸子刚才映着车窗外五彩斑斓的夜色,细碎的光在他眼眸间跳动,直让人失神。
……谢云持刚才想说什么?
傅思远开口:“纪明月,我记得你高一时不是特别懒吗?成绩也一般,怎么突然想起来好好学习了?”
他高中时并没有和纪明月同过班,奈何纪明月这容貌和家世,任凭她再怎么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傅思远说得倒也没错。
纪明月从小就有一个很清醒的认知,他们家的钱,就是她当一辈子咸鱼也是花不完的,何况她还有个懂事又听话努力的弟弟。
哪怕是直到高中,她也是很心安理得地当自己的咸鱼的。
纪明月脑子挺好,就是太懒了,更是爱睡觉,三天两头迟到,作业也是想起来写就写写,想不起来……
那就随缘吧。
反正考试估摸着答,及格就行了嘛。
但就是这么一条咸鱼,在高二的时候竟然!翻身了!
纪明月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就是觉得当一条不粘锅的猫猫好像也不错。”
傅思远跟谢云持俱是一哂。
现在的纪明月何止是不粘锅的猫猫,那分明是站起来了的猫猫好吧。
纪明月窝回椅子里,懒懒散散的,没再说话。
真的太久远了,她一时间竟然也差点忘记自己那个时候还咸鱼成了那个样子的。
她又想起来那个盒子里,那封没能送出去的情书。
上面有一段写:
“谢云持,你真的不知道我曾经为了你努力成什么样子!我之前有一次撞见有女生跟你表白,你说你不喜欢没有未来的人,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叫有未来,但我很怕我跟你表白时你也这么说,就想好好学习。咸鱼想好好学习真的好难啊,你这个年级第一怎么就不能教教我呢,要是你很早之前就教教我,我肯定特别努力,好好学习。”
“谢云持,我有这——么多你不知道的事,但我现在写得好累,我不想写了,你也不用知道了。”
“你就只需要知道,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就够了!”
纪明月忍不住笑。
她那个时候还真是个幼稚鬼。
gu903();但幼稚鬼的喜欢,倒是真的干净得一点杂质都没有,热烈得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