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终于甩鞭打马,很快枣骝马拉着双轮马车,平稳地驰出宫门。
雅致的小院内,立了张圆柱石桌,上面搁了个精巧的莲花香炉,正燃着袅袅生烟的安神香。
香气是股股不刺鼻的甜香,清清淡淡,还挺好闻。
听着后门给敲响,似锦赶紧上前拉开门环,开了后门。
她先福了福身子行礼,这才望向坐在石桌后的沈言亭,小声禀告:公子,人来了。
沈言亭一袭蓝色窄袖宽衣,不紧不慢得从石凳上起身,上前拱手行礼道:草民参见殿下。
封长行垂眸,打量着跟前的清瘦身影,语气有些冷淡,是你托人送的东西。
沈言亭不答,侧身让在一边,草民备了上好的龙井,殿下可有兴趣尝尝在下沏茶的手艺。
封长行眉眼微沉。
他今日只着便衣,玉冠束发,一双幽深沉稳的黑眸里觑不出深浅。与宫内那位正风头正盛的太子殿下,看着没有半分联系。
他沉默几息,在石桌的另一侧坐下来。
似锦放轻动作,悄无声息地关上院门。
沈言亭跟着落座,拿起沏好热茶的青花瓷壶,替对面的封长行斟了一蛊,随后徐徐搁下茶壶,提着袖摆伸手道:殿下,请。
跟着的小春子上前用银针试了试毒,见银针没有变色后,这才退至封长行身后。
封长行浅浅抿了一口,入口清香,回味无穷,手艺确实不错。
不过他前来的目的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来品这一口茶。
他冷淡开口:你邀孤前来此地,难道不怕丢脑袋?
沈言亭微微一笑,殿下若想要草民的脑袋,恐怕不会来应约了。
封长行神色复杂,看了他半晌,才说:东西呢?
沈言亭瞥了身后的似锦一眼。
似锦会意,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呈到封长行面前。
封长行拿过来,刚想揭开,沈言亭出声提醒,殿下,不可。
这东西胆小,容易受惊。
封长行顿住动作,那怎么用?
沈言亭道:放在龙榻下即可,寻着人气儿它会自行爬出来。
封长行嗯了声,眼里升起几丝狐疑,孤如何确定这东西管用?
三日。沈言亭竖起三根手指,不疾不徐地说:三日之内,便可看到成效。
这几天殿下戴好给您的香囊即可。
封长行沉默不语地把玉瓶放在广袖内,掸了掸肩膀的落叶,突然说:你说自己是前朝的遗孤太子?
可当年隋庆帝逼近宫门的前一晚,仪清宫里起了大火,听说当朝皇后和太子皆丧身火海。
语罢,他眼神倏地凌厉,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
沈言亭笑而不语,良久,才轻声道:殿下是怀疑草民身份?
封长行食指悠悠敲了敲杯壁,眼里深意,谈不上怀疑,好奇罢了。
沈言亭笑面上毫无异色,殿下既然知道大火,那想必也听过前朝的传闻。
嗯。
封长行眼里隐晦莫测,听人提过一次。
沈言亭缓缓道:自从当年鬼骑军现世后,长生不老的传言久久不息,燕褚将军失踪后,新帝即位,东秦国开始信奉仙道,炼丹修行,甚至后面新帝更是设立一位炼丹师来当东秦的国师,以求保佑自己能长生不老,永生不死。
姑尔寨里的人擅蛊制毒,外人瞧着邪乎,没人敢靠近,当时我母亲乃姑尔寨圣女,国师算出我母亲命格富贵,皇上与之相守,即可福泽绵长,一道谕旨下去,我母亲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皇后,后来仪清宫发生大火,宫中近五十人丧生火海,我母亲拼死从大火里把我救出来,随后嘱咐似锦带我出宫,这才得以保全一条性命。
封长行端起茶蛊,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沫,意味不明的说:然后你被广陵世子收留在这院子,其目的是为了重夺大庆的皇位?
沈言亭勾唇道:殿下说笑了,草民若真想要大庆的皇位,现在也不至于找到您。
哦?封长行眼里升起几丝兴味,搁下茶蛊,手随意地搭在石桌上,那你说说目的是什么?
沈言亭垂眸,看着底下茶蛊里漂浮的茶叶,轻声道:殿下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看出广陵世子藏有异心,不过上次广陵王被罚了俸禄,所以现在才有所收敛。
草民乃是罪身,自是担心以后惹祸上身。
若殿下如愿登上皇位,保草民一条烂命即可。
封长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许久,才耐人寻味道:你为何找上我?
殿下这一年着手阳州水渠一事,在京城百姓中传得沸沸扬扬,在草民瞧来,您有治理经纶之才,以后定是一代明君。
不动声色地给封长行拍了顿马屁,但对面的人却面无表情,眼里看不出丝毫端倪。
沈言亭摸不着底,只能说:这是草民的肺腑之言,不求殿下现在能信,假以时日,待看到成果后,便会看到草民的一片诚心。
嗯。
封长行终于舍得应声,从石凳上缓缓站起身,时辰不早,孤先回宫了。
恭送殿下。
沈言亭立马欠身行礼。
想起什么,他又道:对了,殿下。
想请殿下帮草民一个小忙。
封长行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什么忙?
沈言亭说:想求殿下把草民安排进太医的队伍里。
封长行眼里微冷,为何?
沈言亭笑了笑,并不作答,良久,才说:草民有事想问广陵世子。
他坦坦荡荡的开口,反倒叫人心中消了怀疑。
封长行心里微微沉吟,面上滴水不漏,可以。
明天你在宫门找文太医。
沈言亭躬身行礼,多谢殿下。
封长行没再多留,同小春子出了院子。
马车缓缓驰回宫,小春子忍不住问道:殿下,今天这事要告知傅公子吗?
封长行把玩着手里的玉瓶,冷淡道:不必。
可小春子欲言又止,傅公子若是知道您对他有所隐瞒,恐怕会心生怨气。
封长行动作一顿,沉默的把玉瓶重新放回袖内,许久,才沉声道:若真按他所说行事,少说也要谋划五年以上,我现在已经等不了。
他紧紧攥拳,手背的骨节凸出泛白,眼里满是翻涌的恨意。
那狗皇帝活了这么久,是该从龙位上退下了。
gu903();见他们走后,似锦关好门,不解道:公子怎会确定太子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