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要多谢世子提醒,但在下与太子如何,不劳世子替我们挂心。
一听这话,楚晏的脸色瞬间阴沉几分,偏偏对面这人还在不知所觉地继续开口。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太子若有心利用我,在下也定是心甘情愿。
话还没说完,布衫的衣襟就被人狠狠拽了过来。
傅时雨看着这张怒不可遏的脸,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身心舒畅的快意,他笑吟吟地问:世子,这次是真生气了?
楚晏心里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泛疼。
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五脏六腑都开始痛起来,痛的锥心刺骨,比任何时候都想把这人掐死,但见着那张含笑不语的脸时,一股惹人厌的无力感从指尖弥漫进身体的各个角落,仿佛有道含着讥诮的声音,用无比平淡的语调说。
你不敢。
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可以杀他,无数次机会摆在眼前,无数种残忍的手段可以选择,无时无刻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了断他性命,但最后你都没有,因为不敢。
恐惧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重生回来的睁开眼那一刻,他不想见有两次救命之恩的沈言亭,不想见他上辈子战死在沙场的父王,不想见甘愿放弃逃生、踏上断头台的楚东歌,最想见的,也是唯一想见的人。
恰恰是这个上辈子害得他满门抄斩,不得好死的傅时雨。
既恨自己无用,又恨自己退缩,担心遏制不了心里的冲动和恨意,愤怒之下杀了他,最后你只能丢他出府,但又忍不住在他进宫那天,偷偷跟进宫里。
你亲眼见证他和太子相遇,亲耳听到他替太子出谋划策,再一次证实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但哪怕这样了,你还是留着他,你费尽心机告诉三皇子他进宫的消息,间接又保了这人一条性命。
内心一道声音抨击着他隐藏的所有心思,一股名为酸妒的情绪快要把四肢形骸淹没,楚晏恨的想杀了所有人,杀了封长行,杀了
世子。
傅时雨又这样喊他了。
遇到傅时雨才发现,一个人的声音里可以藏着所有感情,亦或者可以毫无感情的平静。
楚晏不言,像是没听到,依旧死死的瞪着他。
傅时雨头一次看懂了他的眼神,赤红的眼眸被恨意轻轻掩盖,当你有足够的耐心,揭开这层淡淡的恨意,就会发现藏在这双眼底下的,其实是浓稠似夜色般弥漫的痛意,仿佛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他心里升起一丝异样,心里竟然也跟着疼起来,傅时雨又一次问:我们之前认识,是吗?
楚晏盯着那双黑眸眼里的茫然和陌生,更如同是一柄锋利的刀刃没入胸口,他嘴角勾起一个自嘲地苦笑。
上辈子发生的种种,像是南柯一梦,做梦的人醒不来,梦里的人却已经醒了。
他连发火都有些费劲,默默松开这人的衣襟,往关押匈奴的营帐走去。
傅时雨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往那方面想,装作不明地踱步跟上去,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夏季阴凉的夜风拂散去燥热,吹的人仿佛连骨子里都冷了。
楚晏掀开羊皮门帘准备进去,傅时雨蓦地出声道:世子,你在外面等我吧。
楚晏动作一顿,徐徐放下帘子,转而从怀里拿出黑色面巾遮住脸,又重新踏进去。
傅时雨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浮起几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人有时候对自己敌意满满,有时候又异常的配合。
参加世子。
里面看守的几个士兵见到楚晏走进来,眼里纷纷有些惊讶,急忙上前,单膝跪地。
正连夜拷问匈奴的将领走过来,拱手道:卑职参见世子。
楚晏冷淡地嗯了声,走到那三个匈奴跟前。
军营里刑法的手段皆血腥残忍,他们被绑在木柱上,身上施了酷刑,满是皮开肉绽的鞭痕和烫疤,边上的两个已经晕了过去,中间这个匈奴头脑还算清醒,一见到他,立马破口大骂,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匈奴语。
楚晏像是没听懂,又或者没心情计较,身后的傅时雨走到昏迷过去的匈奴前。
那张脸上混着脏泥和血污,瞧着狼藉不堪,傅时雨毫不犹豫地掰开他的嘴瞧了眼,随后抬起这人的头,仔细观察起颈侧的淋巴部位。
良久,他眉峰微皱,拿过旁边的长剑,唰地两下划烂这人的外衫,连亵裤都没留,除了挂着几块可怜兮兮的破布,近乎赤身全.裸。
随后在旁人不解的眼神中,开始观察起这匈奴的裸.体,甚至最后微蹲下身,连私处都看得仔细。
虽说都是男儿,但被一个人这么盯着猛瞧,心里难免有些膈应,连帐营内的士兵都面露震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人动作。
楚晏脸色微沉,强忍着没开口。
旁边一起抓来的匈奴见他此番羞辱的动作,霎时张牙舞爪的怒骂起来,蓬头垢面的脸上一对鹰目瞪的充血,木柱随着他的拼命挣扎,发出吱吱呀呀的细微声响。
傅时雨被吵得心里有点烦了,随手扔了一巴掌过去。
啪
很轻,力道不重,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痛意。
但就是这种漫不经心地动作,带来的羞辱丝毫不亚于胯下之屈。
正叫嚣发狂的匈奴骤然安静,傻眼的看着他。
偏偏当事人丝毫没放在心上,面巾后露出来的眉眼显得沉静温润,垂下眸的侧颜看着严肃和认真。
被打的匈奴情急之下,竟说起了汉语,你他娘的敢
傅时雨轻飘飘地睨他一眼,恰好门帘刮进来一阵寒风,掺着霜露,这匈奴下意识打了个冷噤。
见他不说话,傅时雨又转到背后,蹲下身从后背看到股沟,甚至伸手还掰开一边脏兮兮的屁股蛋子瞅了几眼。
楚晏忍不住出声提醒,够了吧?
傅时雨走到角落,用铜盆里的冷水净完手,才走回那几个匈奴跟前,眉眼深沉道:够了。
他检查了这身体的腋下、腿间、后颈等等所有地方,没有瘀斑,淋巴也没有肿大。
楚晏没说话,等着他的下言。
不是鼠疫。
傅时雨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跳蚤叮咬传出来的病,多发于草原地区,特别常年住在边关的匈奴,是频发人群。
现在没有根治的可能,如果是鼠疫我们只能等死,目前看来好像不是,但我还要在看看其他人。
楚晏皱眉,默默沉吟。
之前几年甚至前世,根本没发生过这场瘟疫,难道是随着自己重生,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测的变故。
既然不是鼠疫,那先找到病发的源头,然后再开始想办法抑制,另外现在头疼的是,不知道军营里,以及其他地方到底感染了多少。
傅时雨叹了口气,眼里升起几分烦绪,同样,我与世子也有被感染的可能。
毕竟古代的医疗设备,不比现代,防护的设备完全没有。
楚晏嗯了声,脸上并没多大反应,只说:现在该怎么做?
听到这人竟问起自己的意见,傅时雨微微侧目,怔愣半晌后,才说:军营里目前有多少士兵?
五万人。
楚晏徐徐道:剩下十万人在城中驻扎。
傅时雨略略思忖,问道:军医有几个?
三个。
傅时雨直接道:不够。
楚晏刚想说他可以率兵去城里把大夫抓来,旁边的人已经率先开口。
把城里医馆的大夫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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