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往后退出几步,面露警惕。
“果真是他做的?你有没有撒谎?”
小乞丐道:“我若是撒谎,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贺九卿嘴张了张,尚且未来得及说什么,忽然眼前一花,手里立马就空了。华笙攥着落华剑,提剑指着他的喉咙,声音又低又沉:“小九,你老实告诉为师,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师……师师尊,”贺九卿眼眶泛红,喉头艰难万状地哽咽道:“师尊,难道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我说了,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做过!你为何不信?师尊,你要杀了小九么?”
小乞丐眸子里闪烁着丝丝冷意,嘴角缓缓勾起,露出森然的一口白牙。
忽然,一道剑光划过长空,快如闪电,当场鲜血四溅!小乞丐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身形轰隆一声就倒了下去。
华笙并不收手,右手二指在剑刃上一划,鲜血瞬间蔓延出来,随后对准头顶一抛,落华剑在上空游了一圈,一道透明光壁立马显现出来。
“师尊,这是……”贺九卿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完好无损,这才抬眼询问道。
“我们恐怕来的不是景州城。”
华笙语气很平静,挥起一剑,剑气萦绕在周身,瞬间将眼前的长街砍出一道深不可测的豁口!而先前热闹的大街登时人去楼空,凭空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一剑将结界撕裂成一条口子,露出半角雾蒙蒙的天空。
贺九卿警惕地望向四周,飞快地压低声音询问道:“师尊,难不成这里就是酆都鬼城?”
“应该还不是。”
华笙攥着贺九卿的手腕,将他往半空中一带,顺着先前撕裂的缝隙钻了出去。两人立在半空中,这才将底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方圆十里杂草丛生,野林密布,山峦重掩,浓雾几乎将周围的景象掩饰住,即使修真者六感异于常人,也无法将周围环境完全辨别出来。
“先前只顾着追你,忽视了这里的地形,想不到居然是鬼雾迷林。”华笙反手挥了两剑,将周边的结界完全撕裂开来,这才一震衣袖,拉着贺九卿轻轻一跃,便落于地面。
鬼雾迷阵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好玩的地方,这里常年被毒雾笼罩,人和动物都进不去,乃是个天然的荒坟。里面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妖魔鬼怪。全部都是从酆都鬼城里头跑出来,可又不敢前往人间祸害的恶灵。
贺九卿记得,原文中好像记载过这个,据说是穿过鬼雾迷阵,才能寻到通往酆都鬼城的大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现在的关注点不是能不能顺利找到酆都鬼城,而是垂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才差一点就心肌梗塞而死。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华笙真的要杀了他!
“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方才,你要哭了?”
华笙将落华剑收好,重新塞回贺九卿手里,低声问道。
“没有,我才没有哭!”
贺九卿否认,立马侧过脸去,手里攥着落华剑,使劲用手指去抠剑鞘,闷声闷气地问道:“师尊,如果方才发生的事不是幻象,而是真的。小九真的偷学了禁术,而且……而且还对无辜的人用了,你会像刚才那样,毫不留情的一剑挥过来么?”
华笙沉默片刻,回道:“你若没做,何必做此假设?”
贺九卿道:“你就回答我,你会杀了小九吗?你会不会?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
贺九卿大松口气,缓缓笑道:“我就知道,师尊肯定不舍得的……”
华笙瞥他一眼,如实回道:“只不过会剁了你的手而已,哪知手下的,就剁哪只。用一回,剁一回。手不够剁,还有腿。”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从贺九卿的手缓缓移动到腿上。吓得贺九卿抱着剑往后跳开一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敢不敢,师尊,我不敢的,真的!”
“不敢就好。”
华笙忽然上前一步,想了想,伸手揉了揉贺九卿的脑袋,低声道:“你听话一点,等为师把十二阴令的事情调查清楚,便带你回华南。”
贺九卿浑身一僵,眨了眨眼睛,心脏噗通噗通乱跳的厉害。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好,很不好。除了长得好看之外,没什么优点了。即使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也对他要杀要剐。而舅舅家的小表哥,百般利用于他。
这些贺九卿心里不是不清楚,他是魔族派来的卧底,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以及振兴魔族的使命。他前进的脚步不能停,一但停止复仇,立马会被魔族看作成一颗废棋。
而对待废棋的下场,通常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否则就什么也没有了。
“师尊,小九突然之间发现,师尊才是这个世界上对小九最好的人。”
贺九卿张开双臂环住华笙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道:“我嘴巴这么能叭叭,性子又讨人嫌,很多人都不喜欢我。除了……嗯,二……二哥。其他人都对我很不好,师伯讨厌我,梦桓恨我,师忘昔要活剐了我。只有师尊,一边说打断我腿,一边护着我,只有师尊,只有你。”
华笙:“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点太迟钝了?”
贺九卿:“唔。”这么煽情的场面,师尊不是应该把他搂在膝头,一边揉着腰,一边温声细语地安慰他么?
“师尊,你好歹也给我点反应,说几句安慰我的话,或者是……”
贺九卿嘟起唇,用手指了指,“亲一下,想要师尊亲亲抱抱举高高!”
华笙一把将他头抵了过去,漠然道:“不要借机撒娇,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不管我多大,在师尊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啊!”贺九卿委屈十足地绞着华笙的衣袖,坏心眼地哼道:“师尊可是比我大了一轮,整整大了十二岁!师尊为老不尊,老牛吃嫩草……啊!”
“惯得你简直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华笙反手往贺九卿后脑勺打了一下,蹙着眉头道:“你该庆幸,这里不是华南,否则就你方才那两句话,足够将你丢进戒律堂打个半死!”
贺九卿缩了一下脖颈,没感觉有多疼。立马便猜测华笙并没有生气,于是觍着脸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笑道:“我是该庆幸的,否则我哪有机会跟师尊……唔唔。”
“聒噪!”
华笙直接使了个小法术,立马让贺九卿说不出话来。
贺九卿大张着嘴,可是喉头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急得脸都憋红了,拽着华笙的衣袖使劲荡来荡去,恨不得把人家的衣袖都扯掉!
华笙不肯搭理他,抬腿往前走。贺九卿拽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条小尾巴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
初时,华笙还挺有耐心的,把贺九卿手打掉,边整理衣袖边往前走。结果贺九卿锲而不舍,还继续上手拽。他拽一次,华笙打他手一次,拽两次打两次,一直把贺九卿手背都打红了,本以为他怕了,不敢再继续拽。
结果谁想,胆大包天的贺某人哆嗦着手又继续拽,华笙终究是舍不得再打。只蹙着眉沉声道:“怎么?晚上还想挨处置?不疼了,是么?”
贺九卿颤巍巍地摇头,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密林,一阵风吹过,浓雾渐散,高高的树杈上悬满了尸体,大红色的衣衫在夜色下显得尤其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对个暗号,以后小九说:任凭师尊处置。
师尊如果回:就地处置。
那接下来就是卧槽卧槽卧槽情节,因为不能写这种东西的,全靠骚话罢。
☆、酆都鬼城(12)
华笙微微一愣,随即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滋味。他素日在小徒弟面前,处处摆当师尊的架子,现如今两人已经是道侣关系,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过来。
觉得小九太吵,冷着脸就训斥。觉得小九太缠人,抬手就打,根本也没问问小九到底怎么了。
贺九卿张了张唇,无声地作了个口型:“师尊,我怕。”
“……别怕。”
华笙深深喘了口气,解了贺九卿的嘴,随手就要将青玄剑召唤出来。结果没曾想,贺九卿脸色骤然一变,煞白着脸将落华剑递了上前。
“师,师尊,用落华罢,别用青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看到华笙手里攥着剑,贺九卿打心底里就怕得要死。就跟被人打怕了的流浪狗似的,连一眼都不敢多看,手脚俱是冰凉。甚至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自己这种畏惧感从何而来,姑且只认为是原主的情感。
可原主压根还没经历过被青玄剑齐根斩断双臂,以及刺/穿身体的那十二剑,哪里来的畏惧感。又不能未卜先知。
直到瞧见华笙接过落华剑,贺九卿才稍微能喘上口气,背着双手,往边上溜达溜达。
只见场上浓雾渐渐消散,一望无际的密林中,高低错落挂满了尸体,贺九卿定睛细看,才知原来这些尸体穿的不是红衣,而是因为被鲜血染透的原因,所以才鲜红一片。
每具尸体都像是被风干似的,斜斜的荡在树梢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异常干枯,像是老树皮一般横着道道黝青色的沟壑。
忽然,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一具尸体从树上落了下来,其余的也纷纷落了下来。他们身形不一,高矮不一,甚至有男有女,年纪不等。可唯有一样,皆是披头散发,龇牙咧嘴地扑了过来。眼眶里没有眼珠子,两个乌黑的大洞,看着分外吓人。
一个个像是才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华笙面色淡得很,手里随意挽出两道剑花,周身淡青色的剑气萦绕,一身素白的衣衫在夜下显得尤其清冷。发丝翩飞间,手中已经挥出一剑,刹那间将最先涌上的行尸双手齐齐削飞。
贺九卿最最最怕华笙动不动就砍人手,赶紧将手缩在衣袖中藏好。他心知华笙的强悍实力,这些行尸并不在话下,于是寻了棵树,脚尖点地,轻轻一跃便跃至树梢,想要作壁上观。
“师尊,小九的手被师尊打肿了,我就不上去帮忙啦!”
华笙反手一剑将扑过来撕咬的行尸头颅砍掉,闻言,冷声应道:“啰嗦!”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否则师尊又要不高兴了!”
贺九卿极其乖顺的把嘴巴闭紧,可眼睛却不闲着,一直盯着华笙看,要把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次回眸甚至是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一点都不舍得错过。
见行尸越来越多,有几个不怕死的,居然还想搞背后偷袭,贺九卿当即不高兴了,从怀中掏出爆破符,随手炸出去两张。
这种爆破符威力甚大,而且画起来很简单,因此连贺九卿这种懒散的人都会画,寻常时候在修真界做些开矿劈山之用。
贺九卿觉得这玩意儿好,通常都是拿来炸行尸的,反正一炸一堆白骨死肉。用着也很方便。
谁曾想一不小心就甩偏了,险些贴在华笙的背上,幸好华笙反应极快,用剑尖一挑爆破符,直接甩在了尸群里。登时轰鸣声不绝于耳。
贺九卿还未来得及捂住耳朵,就听见华笙的低斥声火速传来:“放肆!为师不过打了你几下,你居然敢弑师!”
这句话险些没把贺九卿吓得从树梢上摔下来。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弑师?他就是把自己杀了,都不敢去杀华笙。
“师尊,手……手滑,真的,我就是手滑!”
华笙冷哼一声,将落华剑抛至半空,随后右手竖起二指横在眉心,口中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落华剑整个一震,发出“嗡嗡嗡”的声音,随后在贺九卿满脸惊愕的表情中,迅速将在场的尸群进行绞杀!
不出片刻工夫,满地都是白骨死肉。
贺九卿巴巴笑道:“师尊好生厉害啊,要是换了我,怎么说也得打上片刻。”
华笙并没有理他,而是伸手一招,从尸堆中抽回一物,竟然又是一支阴令。
“这些行尸生前恐怕就是被阴令控制,才在此上吊的。”
毕竟十二阴令可是鬼域至阴至邪之物,反正不会干好事就对了。
这样一来,已经有两支阴令落在华笙手中了。
贺九卿挪动挪动脚,觉得有点腿麻。可这树又有点高,腿麻着跳下去,不知道该是如何酸爽滋味。反正肯定不如华笙按他腰舒服就对了。
“师尊,你接我一下成不成?腿麻了!”
华笙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贺九卿又一个无聊的小把戏,毕竟这死孩子从前没少出幺蛾子。于是收了阴令,将落华剑往身后一背,这才抬步往前走。淡淡威胁道:“十步,不许距离为师超过十步,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贺九卿估摸着超过十步的后果,绝对不会是把他按在床上粗鲁而强悍地强草,搞不好是按地上打屁股也未可知。于是咬着牙从树上往下蹦。
谁曾想,华笙就跟背后长眼睛似的,明明脚下才动了一步,可是整个人已经抵达树下,伸开双臂将贺九卿接了个满怀。
受到惊吓的小九,特别柔弱地往华笙怀里一缩,故意扯开他的衣领,把头往里面塞,哼哼唧唧道:“哎呀,卧槽,腿好麻呀,需要师尊给揉一揉……”
“是么?还有哪里麻?”华笙淡淡问他,将手松开。
贺九卿立马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往华笙身上一挂,下巴撑在他的肩头,手指了指腰,“这里也麻呢,想要师尊揉一揉。”
“不见得罢。”
华笙神色淡然,伸手往贺九卿臀上一拍,面上一本正经,儒雅沉静,可口里却问:“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