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景宣帝笑了笑,笑意到达眼底,化作彻骨的凉。
回到皇宫,已是子时。
了无睡意的景宣帝想了想,吩咐停了正阳宫的药。
是药三分毒,何况是那种药。在魏婉儿的梦里,皇后一直到二十五岁才诞下嫡皇子,想来是被那药伤了身子,调养多年才养过来。不过,万幸,还能调养过来。
瞥见下面人眼底的惊疑,景宣帝笑了下。这奴才肯定在奇怪,他怎么毫无预兆做出这个决定。
景宣帝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明明还没确定魏婉儿的‘预言梦’是否真实可靠,他就这么信上了。
灯火摇曳,照亮了景宣帝的眼眸,眼底光华流转,他想相信,所以相信。
次日,消息传到芝兰处。
芝兰心头一跳,状似随意地问:“为何突然就?”
不起眼的小宫女平声:“主子怎么吩咐,奴才们怎么做就是。”
芝兰尴尬地笑笑,待那小宫女走了,她脸上的神情变了,不知是喜还是忧,来回变换不定。
第23章皇帝是条狗23
“娘娘,”芝兰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太后晕倒了。”
谢重华挑眉:“怎么了?”
芝兰:“魏姑娘没了。”
谢重华慢慢将毛笔放在笔架上,真的死了吗?魏婉儿到底和景宣帝说了什么,景宣帝又知道多少。
待谢重华赶到寿宁宫,魏太后已经醒了,正伤心欲绝地默默流泪,她拿魏婉儿当亲生女儿养,姑侄俩朝夕相处,论起感情来,比皇帝还要深一些。可以说魏婉儿的死,对魏太后而言,不亚于剜心之痛。
魏太后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面无人色地靠在床榻上,眼底的泪水一刻不停歇。
瞧着,倒真有些令人不忍。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大悲。
转瞬,那一丝怜悯又烟消云散。
谢重华想起了当年,当年谢家遇难之后,魏太后落井下石的嘴脸。
魏太后惯来是不喜欢她的,因为她不够恭谨,更重要的是占了她宝贝侄女的凤位。奈何她娘家势大,魏太后看不惯却拿她没办法,只能干瞪眼。好不容易见她落难了,可不得上来踩两脚以泄心头之恨。
“你们谢家一门乱臣贼子,你怎么还有脸继续待在这正阳宫里。”
“哀家要是你,早就一头碰死了。”
“皇帝念旧情,没废了你,可你但凡有点廉耻心,就该知道怎么做,省得皇帝为难。”
……
魏太后满脑子都是姓谢的死了,她的宝贝侄女就能取她而代之,入驻正阳宫,母仪天下,彰显他们魏家一门双后的荣耀。哪里知道狗皇帝留着她不过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乍见谢重华,魏太后面色突变,怒指着她厉声:“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婉儿。”
谢重华真想说,害死你宝贝侄女的是你那没人性的儿子。
魏太后挣扎着要下床,那架势倒像是要扑过去咬死谢重华。玲珑几个宫女拼命拦着。
“母后何出此言?”谢重华做惊惧状。
魏太后暴跳如雷。若非是受了惊惧,婉儿怎么会被病邪入侵,更不会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她才十五岁啊,花一样的年纪,尚未嫁人生子,就这么去了,太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不肯把狗让给婉儿,”说到伤心处,魏太后泪如雨下,“婉儿就不会被吓到,就不会得天花。不就是一条狗吗,就为了一条狗,我的婉儿就那么去了。”
谢重华暗暗啧了一声,奇葩就是奇葩,永远都是别人的错,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怪她不肯把狗让给魏婉儿,怎么不说魏婉儿非得抢别人的东西,她这个当长辈不阻拦管教还助纣为虐。
叫她来说,魏婉儿的死,魏太后得负三分责,若非她教导不力,把魏婉儿养成那副性子,魏婉儿也落不到这一步。
好歹是县主,背靠太后,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一生富贵无忧了,偏她人心不足蛇吞象,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谢重华沉默了一瞬,落在寿宁宫宫人眼里,纷纷在心里同情皇后不易,魏太后着实不讲理可谁让那是婆母又是太后,皇后也只能生受着。
过了会儿,谢重华才低低道了一声:“母后节哀。”
“用不着你假好心。”魏太后咬牙切齿,“滚,你给我滚,滚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
谢重华站在原地踟蹰了片刻,觉得差不多了正想万般无奈又委屈地退下,就听见宫人报皇上驾到。
得了,还得接着演。
前朝离后宫有点远,是以景宣帝来的比谢重华迟了一点。
一进来就见魏太后愤恨地瞪着皇后,咬牙切齿都不为过,显然是将皇后视如仇寇。
见了景宣帝,魏太后痛哭:“婉儿,我的婉儿啊。我不让你把婉儿移出宫,你偏要移出去,现在好了,婉儿没了,她没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魏太后捶胸顿足,哭得不能自己。
景宣帝皱皱眉,到底是亲娘,好声好气道:“天花本就凶险,朕也不想的。母后放心,朕一定会命人好生厚葬表妹。”
“那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好好的人交给他们,他们就给治死了,庸医,都是庸医,拉出去砍了。”魏太后一腔悲愤无处可泻,看谁都该死,要不是儿子是皇帝,她都想骂死儿子。
景宣帝自然不会答应魏太后这无礼的要求,只道:“母后节哀,保重身体。”
魏太后大概也知道没可能,兀自哭了一会儿,哑着喉咙道:“哀家要去看婉儿最后一面。”
“表妹得的是疫病,且她的病格外凶险,惟恐传开,遗体已经火化。”又没死,哪来的遗体让魏太后看。之所以选了天花这个毛病,景宣帝就是准备应对这种情况。
竟是死无全尸,魏太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口气险些没跟上。
再觉得魏太后不醒事,景宣帝也觉不忍了,颇有些担心魏太后有个好歹。
谢重华倒挺希望魏太后出个好歹的,省事,可惜让她失望了,魏太后身体倍儿棒,痛哭一阵,魏太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抓着景宣帝的手说,要让旺财陪葬。
景宣帝:“……”
谢重华:有点儿想笑,怎么办。
魏太后言之凿凿:“要不是为了那条狗,哪来这么多事,婉儿就不会染病,也就不会死。生前,你们不肯遂了她的愿,难道死了,还不让她走的安心。婉儿病的迷迷糊糊了,都还在惦记那条狗。”
魏太后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她就是豁出去也要让她称心如意,也许婉儿一开心就能熬过来,不想还好,一想,魏太后又抓心挠肝地疼起来。
魏太后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谢重华,一顶大帽子砸下去:“你想让婉儿死不瞑目吗?”
景宣帝不欲令皇后为难,正想替她挡回去,就听见皇后为难中饱含不舍的声音响起来。
“那就依了母后,只要母后能稍许开怀便好,也当是我这当嫂子对表妹的最后一点心意。”
景宣帝的心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他的母后让他给魏婉儿陪葬,他的皇后还同意了,景宣帝的心情着实一言难尽。
不防她这么好说话,都做好一哭二闹三上吊准备的魏太后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坐在她身旁的好儿子说:“母后何必拿一条狗出气。”
魏太后不敢置信地瞪着景宣帝:“皇后都答应了!”
景宣帝心道,皇后那是没办法。
“母后只管放心,表妹的身后事,朕一定吩咐人办得体体面面,让她走得安心。”
谢重华不着痕迹地观察景宣帝,想知道魏婉儿死没死,可惜没看出来。
“她怎么走的安心,一条狗,”魏太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表妹都死了,你还舍不得一条狗,皇后都没说什么,你就舍不得了,在你眼里,你表妹难道还不如一条狗了。”
魏太后不小心就说出了真相,在景宣帝眼里,魏婉儿还真不如一条狗,毕竟那条狗可与他的生死息息相关,景宣帝怎么敢让旺财去死。
谢重华也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答应,反正她是答应的,不答应的是皇帝,魏太后要闹,找她皇帝儿子闹去。
魏太后闹着要死要活,可景宣帝就是不松口,老太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无可奈何,差点泪淹寿宁宫。
离开时,景宣帝筋疲力尽。他惩罚性地捏了捏谢重华的手:“你倒是答应的痛快。”
谢重华赧然:“实在是太后娘娘哭的太伤心。”
“太后平时对你。”景宣帝摇了摇头,魏太后怎么对皇后的,他都看在眼里,婆媳是天敌,尤其魏太后心里不平衡,幺蛾子更多。
谢重华抬眸望着景宣帝:“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旁的事上,我会争口气,可太后伤心成那样,万一有个好歹。陛下其实不必如此,旺财再重也重不过太后的身体。”
此时此刻,景宣帝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生气。
景宣帝:“旺财要知道你这么轻易卖了它,不定得多伤心。”
谢重华愧疚:“是我对不住它,好在有陛下护着它,陛下到底疼它。”
“朕要是不疼它,它小命可就没了。”景宣帝略一挑眉,“要是今天太后要的是九月,你也答应?”
谢重华在心里呵了一声,他可真够入戏的,和一条狗争强好胜。
“不答应还能如何,万一把太后真的气坏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奈,景宣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她的难处他知道,有些事,他这个当儿子能做,她当儿媳却不能做。
“难为你了,太后这有我,”景宣帝道,“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实在推不掉就先应下,回头找朕。”
谢重华望着景宣帝,似有些出神。
景宣帝也望着她,目光温柔。
谢重华弯了嘴角,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陛下真好。”
景宣帝朗笑一声:“说的朕以前不好似的。”
“都是好的,只是今天格外好罢了,如今想来,我都有些后怕,要不是陛下,旺财难逃一劫。”
“你知道就好。”
“不过太后这,陛下多哄着点,魏表妹乍然没了,太后伤心欲绝,再如何,陛下想想太后多大年纪了,能担待就担待点,”谢重华垂了垂眼睑,眼底似有水光流过,“陛下能和太后闹别扭,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景宣帝抬手拭了拭她的眼角,“这是怎么了。”
谢重华黯然:“忽然想起我娘了,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忌日。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倒是巴不得我娘能如太后一般地闹腾我。”
景宣帝怜意横生,想也不想就道:“府里可要做法事,不如当天你去给岳母上一炷香。”
谢重华等的就是这句话了,是时候该出宫一趟了,她说的事已经应验了两件,想必父兄这段日子过得甚是煎熬。当她的‘梦’在现实中上演,他们会如何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还请多多支持,鞠躬~
第24章皇帝是条狗24
自打谢重华扔下一个晴天霹雳,霹得谢氏父子头晕目眩之后,谢国公父子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那天在书房里的话不断在他们脑海中回放。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话似乎活了过来,变成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上面铺满了谢家人的血与泪。
谢家父子万分期盼着谢重华‘预言’的那些事不要发生,由衷希望那些只是谢重华的一个噩梦,梦醒了,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
那药被证实的确会令女子不孕,长期服用,伤及根本。
吏部尚书张同轩的老母亲于睡梦中去世,张同轩回乡丁忧,何琏走马上任。
和谢重华说的一模一样。
梦境在现实中上演,谢家父子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煎,其中滋味,言语难以形容。
当谢重华‘预言’的第二件事发生之后,谢家父子已然麻木。
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此刻,最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摆在他们眼前——在梦里他们谢家被冠上谋反的罪名,家破人亡。
书房内,灯光煌煌,谢振似是受不了强光,微眯了下眼:“父亲,我们当如何?”
谢挺也直直望着谢国公。
谢国公眼皮微微一动,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皇上真的就那么容不下他们谢家,哪怕他已经放权,也要赶尽杀绝才能高枕无忧。
自古辅政大臣能功成身退的少,他自问已经小心再小心,不去触碰帝王的逆鳞。少年帝王长大成人,足够独当一面,他这个老家伙就退下来,免得碍手碍脚。原来这样还不够,非得他死了才安心吗?
苦意漫上舌尖,又一直顺到心里,苦的谢国公声音发涩:“你们想如何?”
谢挺咬了咬牙:“绝不能引颈受戮。”
妹妹梦中的一切,他决不允许发生。
谢国公目光移到谢振面上。
谢振面容平静:“再过几日,皇后就要回府,咱们且听听妹妹如何说。”
她会说什么,眼前浮现那天书房里,女儿悲愤恨绝的面容,谢国公隐隐有预感,目光来回在两个儿子脸上徘徊。明明是夏日,谢国公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忌日当天,谢重华早早的回了府,准备和家人一起去镇国寺做法事。
见到她,谢国公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一时之间,在座四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蝉鸣悠长,一声又一声,催人心肝。
谢振有些躁,抬手扯了扯领口,打破这一室寂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他的目光落在谢重华身上。
“父亲想如何?”谢重华问。
谢国公目光直直看着她:“你呢?”
谢重华毫不掩饰满眼的戾气:“先下手为强。”
前世,景宣帝先下手为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连一丝反抗都无能为力,谢家就被一网打尽。这一次,先下手的将是他们,有心算无心,事半功倍。
谢国公肩膀突然坍塌,她真的想,她竟敢想!
“何至于此。”他满眼的沧桑。
“那父亲想如何?你已经辞官,便是如此,皇帝照样没有放过我们谢家。我们还能再做什么来表忠心,死吗?”
谢国公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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