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想出来了。
……
第二天早上,宝宁醒得晚,她果真是滴酒沾不得的,起来后仍觉得昏沉沉,也可能是昨晚没太睡好。
裴原喋喋不休了小半宿,她一个字没听清,好不容易睡了,搅得她梦里都是一群和尚在呜啦啦地念经。
天色大亮,阳光透过薄薄窗纸洒进来,照在脸上,很柔和的光晕。阿黄已经吃饱饭,撅着屁股在她脖子处拱来拱去。
宝宁手下意识往旁边身,去摸裴原的位置,惊觉已经冷了,他走了多时。
宝宁心头一跳,忙坐了起来,神情委屈不解。他昨日还说得好好的,这几天都没事,好好陪她,一转眼又说话不算话,不知跑哪里去了。
一股甜腻的奶香传过来,阿黄率先闻见味儿,仰起脖子往外瞧,小羊在门口咩咩地叫,那是它的吃食。
宝宁疑惑地下床,扒着门柱往外看,瞧见裴原宽厚的背影,他搬了个凳子在门口,背对着她的方向,怀里是那只小羊,动作很僵硬地喂奶。
刘嬷嬷在一旁小声道:“四皇子,四皇子您慢点,别伤了它的舌头。”
“怎么那么娇气。”裴原不耐烦,“你去厨房取个油漏子过来,塞嘴里,一碗奶往里一倒不就得了。”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刘嬷嬷连连摆手,“没满月的小羊崽呢,况且还生着病,怎么能用那种喂鸭子的办法。”
裴原道:“这么一勺勺的,得喂到什么时候去。”
“一刻钟就喂完了,夫人一直都是这么喂的。”刘嬷嬷小心哄奉他,“四皇子您耐心些,待会夫人看见了也高兴不是。”
裴原“嗯”了声,拍拍小羊的脸:“来张嘴,再来一口。”
宝宁没忍住笑出声,阿黄“汪”地叫了一声,冲出去到裴原面前,两爪子扒着他膝盖,脑袋高高扬起,也要吃。
裴原让刘嬷嬷将它抱走,怀里拦着小羊转了个身,看向宝宁,下巴微微扬起,有些嫌弃:“看你给我派的好活计,大早上饭也没吃,还得先喂这个小畜生。”
宝宁半张脸藏在床帘子后头,冲他笑:“你看它多可爱呀。”
裴原低头,手指搔搔小羊耳朵:“也就那样吧。”
他又抬头:“没你可爱。”
宝宁笑得更高兴。刘嬷嬷还没见过他们这样光明正大调.情样子,羞的老脸一红,赶紧退下去。
“别傻乐了,赶紧出来洗脸梳头发。”裴原冲她挑一侧眉毛,“吃了饭带你出去玩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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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
早饭已经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怕冷得太快,有精致的小碗扣在上头。
等宝宁洗漱好,换完衣裳,裴原的喂奶任务也终于完成。小羊被他桎梏太久,好不容易得了解脱,撒着欢儿地往外头跑,阿黄跟着去追,一羊一狗在石榴树下啃草玩。
裴原往外看:“这羊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仔细瞧,腿是跛的,它骨头长得不太好。”宝宁一手挽着袖子,将菜上的罩碗一个个地给拿下来,“也可能是换了个居所的关系,原先它在草棚里,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换了地方,心情肯定也变好啦。”
裴原走到她身后,胳膊搭上她的肩,懒散地问她:“那你现在心情好不好?”
“唔……还行吧。”
宝宁抿唇笑,拿筷子戳了戳盘里的水晶虾饺。她还是挺高兴的,裴原记得她想吃什么,虽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来自姨娘和季蕴之外的关爱太少,养成她这样的性子,受到一点恩惠,就高兴个好半天。
宝宁瞄一眼裴原的方向,在心里想着,裴原是她的丈夫,他们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所以她还可以索取更多一些,裴原还可以做得更好,这样想法不是很过分吧?
“不喜欢吗?”裴原盯着她的表情,眉心拢起,“我按着你喜好安排的,虾饺,素馅包子,河虾,炸小黄鱼,还有疙瘩汤。我记错了了吗?”
“没记错。”宝宁坐下来,仰头望着他,小腿晃来荡去的,眼睛在笑,“但我还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裴原愣住,他回想半天,摇摇头。
“我可记得你的喜好哦。”宝宁掰着指头与他数。
“我知道你喜欢吃肉,不喜欢吃青菜,非要吃青菜的话,喜欢吃豆芽儿。肉的话,比起小炒肉更喜欢吃排骨,比起吃排骨更喜欢猪大骨,尤其是酱香的。嗯,你还喜欢吃汤拌饭,吃相不是很好看,喜欢土豆蘑菇汤和冬瓜丸子粉条汤,最讨厌红枣莲子汤,对不对?”
裴原看着她认真样子,蹲下身,与她平视。
“所以你也得记得我的喜好。”宝宁正襟危坐。
“我喜欢吃河鲜,喜欢吃小圆子,玫瑰馅、芝麻馅和花生都喜欢,最讨厌五仁的东西,五仁月饼也讨厌。所以以后你惹我生气了,千万不要拿五仁的东西讨好我。我还喜欢吃面,喜欢山西的面,以前国公府的主厨是山西吕梁人,酿的醋特别好,刀削面做的也好,最好吃的是碗团儿。”
宝宁问:“你吃过碗团儿吗?”
裴原听她唠唠叨叨,眼睛笑得眯成条缝儿:“没吃过。”
“我就知道。”宝宁端起小碟子,咬半个饺子,有些得意,“我的三姐夫也是山西人,他会做,但没我做的好吃,我有秘方的。改天,改天我也做给你尝尝鲜。”
裴原应了声好。
他伸手,将宝宁额角的碎发撩到她耳后去,低低笑:“以前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啰嗦。”
“与你说的都是正经的,你不要不忘心里去。”宝宁把剩下半个饺子也吃掉,去喝疙瘩汤,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昨晚与我说了些什么?我半梦半醒,只知道你在说,一句都没听清。”
“没什么。”裴原一句话带过,坐在她对面,也端起碗粥。
他转移了话题:“待会去小凌河那边转转如何?我打听过了,说今天那边有戏班子,带你去看。”
宝宁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她很少有外出的机会,听到这计划,心情雀跃。但喝掉小半碗汤后忽然想起什么,动作顿住,看了裴原一眼。
裴原把剥好的虾扔进她碗里,问:“怎么了?”
“我可以见见我弟弟吗?”宝宁试探地问,她手指捏紧了筷子,“我想他了。”
裴原不太高兴:“我与你出去玩,见外人做什么?”
“那不是外人。”宝宁睁圆眼睛,“我的弟弟,那是你的妻弟,你要叫他一声小舅子,看你说的什么话。”
裴原哼笑了声。他仍旧记着季蕴的仇,他知道这小舅子不待见他,当初宝宁刚嫁过来的时候,季蕴还存了想将她带走的心思。裴原不愿让宝宁与他接触,就是怕她心性不定,被季蕴三言两语哄服帖了,回来与他闹和离。
但宝宁话语里的某个字眼取悦了他。
“不是昨个儿你说的,天老大,你老二,想干什么就干,不用问我。”裴原夹了颗花生米放嘴里头,“叫他出来也行,没正经见过面,上次到国公府也匆匆忙忙的,一起喝顿酒。”
“你腿还没好呢,那种东西,少喝的好。”宝宁托着腮,有些担忧地去看裴原袖子底下的手腕。他挡着,宝宁看不见。
宝宁道:“那待会你去国公府递拜帖吧,算日子,今个月底,季蕴应该没去书院,我们一起乘马车去小凌河。”
裴原垂着头搅碗里的粥,三两下倒进嘴里:“让他自己骑马去,哪儿来的脸与咱们凑热闹。”
“你——”宝宁咽下去嘴里的东西,“今天好日子,我不与你置气,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还欠我五百个字的悔过书,还有一个小愿望。”
裴原愣怔地抬起头:“真有这事儿?”
“你以为我与你闹着玩?我的气还没过去,你说话做事最好注意分寸。”宝宁站起身拍拍裙子,冲他浅浅笑一下,“若不然我的小愿望就是让你睡上半年的地铺。”
裴原连炒花生米也吃不下去了。
阿黄围在他脚底下转圈,裴原踢着屁股将它弄走,它不长脸,又来。
裴原没好气:“刚不是喂了你东西了,屁用没有,就知道吃,馋鬼。”他往地上扔一块剔了肉的蒜香排骨。
阿黄美滋滋地抱着排骨往墙角跑,歪着脑袋,撅着屁股啃。
宝宁看它一眼,无奈摇摇头,踮脚将装着水蛭的瓷坛子取下来。
裴原早上刚投过食,它们吃饱喝足,钻进泥里正休息,露出一点浅蓝色的脑袋壳。
那三颗卵茧一共孵出了三十六条小水蛭,死了两条,一条是因为没食吃饿死的,它的食物都被一条个头相当大的水蛭给抢去吃了。一条是直接被那条大水蛭给吃了。宝宁看见的时候,它已经被吃了一半,半个坛子都被它身体里流出的血和粘稠体液染脏了。
宝宁从那时才发觉,弱肉强食这个道理,是在哪里都适用的。
宝宁把视线投向那只已经长得极为壮硕肥大的水蛭,它似是有先天优势,极其凶猛,已经有小拇指般粗,这样的生长速度超出了宝宁的预期。
按这样算的话,再有三天左右,它就可以用来吸第一次毒血了。
宝宁偏头看了裴原一眼。阿黄又跑到他身边去,小羊也去了,俱都围着他转。裴原轰走这个轰不走那个,气得摔了筷子。
他现在还生龙活虎,纯粹是身体底子好。这毒越往后拖蔓延越快,宝宁不敢想象,再过半个月或一个月,裴原会不会还是现在这样子,有力气与她打闹斗嘴。
最迟后天,她必须得试一试,这水蛭到底有没有用处。
……
约莫午时的时候,宝宁和裴原到了小凌河旁边。那里有茶摊子,很简陋,就搭了个棚子,是挑夫歇脚的地方,茶是大碗茶,冲了不知多少遍水,淡得和白水一样,就是回味有点涩。
季蕴在那里等着他们。
裴原到了后便皱眉头,桌子油光锃亮,凳子上的木板也缺口,他不想让宝宁坐,但放眼望周围,又没有别的好地方,就一座新在建的小楼儿。
季蕴先发制人:“是你选的地方。”
宝宁不在乎地方简陋,她许久没看见弟弟,真的想了。见他个子像柳树枝似的抽条不少,人看起来也稳重许多,心里很高兴,不住地盯着他瞧。
老板娘送来擦桌布,裴原拧眉丢在一边,用袖子将宝宁座位抹了遍,让她坐下。
季蕴盯着他举动,见状,心下放松一点。
“我记着这地方原来是处很大的酒楼。”裴原也坐好,他起了个较家常的话头,与季蕴聊。
“后来被左相的公子强拆了,现在新建了所,也是酒楼。”季蕴给他斟茶,又给宝宁斟茶,笑容妥帖。
宝宁觉得,季蕴好像真的长大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陶氏有孕的关系,他在府中地位没以前稳固,感到危机,所以才成长更快。还是因为她当初出嫁的原因。她嫁的是不太体面的,即便现在的生活她已经足够满意,在外人看来,还是不那样体面,季蕴当初为此伤神了许久。
若原先,季蕴年轻气盛,他藏不住锋芒,现在竟学会寒暄了。
裴原“嗯”了声,两人对坐喝茶,相看两相厌,没人再说话。
宝宁悄悄地踩了裴原一下,想让他说句话,裴原领会到这意思,但没动。在他心里,女人家心思就弯弯绕绕的,季蕴明显就不喜欢他,当然,他也不喜欢季蕴,那么强迫地按着头让他们聊天,有意思吗?弄得两人都尴尬。
裴原站起身,冲季蕴笑了下:“失陪一下,去解个手。”
裴原不想解手,他只是寻个借口出去避一避,等宝宁和季蕴话别完,他再回来。
裴原心想,他已经够客气了,这还是看着宝宁的面子上,能得到他这样礼遇的人不多。
季蕴站起身,冲裴原拱手行了一礼,两人都微笑着道别。
待他背影走远,季蕴换了副脸色,一屁股坐在宝宁跟前,紧张打量她:“姐,他对你好不好?我早就想去看你,但被事拖着,没去成,后来到了你住的地方,才发现你早就走了。”
宝宁笑着道:“挺好的,我们换了个地方住。”
她关切问:“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忙?”
季蕴暂且没回答。
他脑子里想起刚才裴原的动作,他对这个姐夫仍旧不满意。宝宁不记仇,能原谅裴原最开始的恶劣态度,他却放不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而且,嫁给裴原本就是宝宁被逼,在季蕴心里,是宝宁受了委屈,这与他父亲的不作为有关,与他的年弱无能也有关。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裴原配不上他姐姐,哪怕他是个什么皇子。
gu903();再者说,裴原那样的性子,那样的身份,哪里能做得好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