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裴原也来了兴趣:“怎么突然想着改名字了,还弄了那么多假物件儿?”
宝宁不解问:“除了那个铜烛台,还有什么是假的?”
裴原道:“你眼里看到的一切,除了人,基本都是假的。这楼梯,像是紫檀木吧,但手指敲一敲,这声音根本不对,就是普通的老木头。还有扶手上的翠玉,摸一摸,其实是块绿色石头。唔,那个古董花瓶,看瓶口的纹路,是故意做旧的,估计也就是半年前刚造出来的。还有那个……”
裴原指着瓶子里的花:“这花千万别碰,手上沾了汗,一碰就掉色,都是些染了色的石头。”
张和裕惊奇道:“王爷真是好眼力!这酒楼换名字这么久,没一个人认出来的。”
他们走到最后一段楼梯,裴原问:“这都是谁想出来的主意?”
张和裕还没回答,便听上头传来声清爽的少年音:“自然是我想出来的!”
宝宁惊喜抬眼:“阿蕴?”
“姐!”季蕴小跑下来,先是拉住宝宁的手腕,想和她一起往楼上走,被裴原不善地瞪着,他坚持了一会,终究还是讪讪地松开手,“等你好久了,终于来了!”
裴原冷呵一声,没说什么,跟着一起走进屋子。
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在,拖家带口的,贾献也在,他的两个儿子正在满地乱跑。
私下相聚,也没有严苛的礼节,寒暄几句,各自落座。张和裕出去招呼着上菜,境遇变化,宝宁再见到自家姐妹,只觉得五味杂陈,大家凑在一起说话。季蕴眼巴巴在一旁看着,也插不进去嘴,裴原暗中端详他一会,忽的坐到他身边去:“诶,小孩儿——”
季蕴听了瞪大眼,一脸受辱的样子:“我已经十三岁了!”
“哦,那我叫你名字吧。”裴原叫他,“季蕴啊。”
季蕴皱皱眉头,不情不愿地应了:“有什么事吗?”
他们一向不对付,季蕴现在已经基本打消了要抢走宝宁的念头,但对裴原仍旧不亲热。他防备地看着裴原,不明白,上次见还打了一架,这次怎么就热情地凑过来了?肯定没好事!
裴原给他倒一杯酒,挑眉:“碰一下?”
被用大人的礼节相待,季蕴心里舒服很多,碰杯后喝了酒,他脸色稍有些红,道:“到底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裴原问:“你这酒楼,是和你三姐夫合作,一起开的?”
“是。”季蕴点头,“三姐夫好厨艺,响彻半个京城,我不忍心他埋没,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裴原手拄着下巴,又问他:“你怎么想出的馊主意,弄一屋子假货,真当没有明眼人?”
季蕴略带些鄙夷地看他,裴原也不生气,唇角甚至带上笑,听季蕴道:“以前听说你生意做了许多,以为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没多明白。我的酒楼是给谁开的,给富贵人吗,当然不是,是给那些想要面子,但又没什么钱的人开的。普通百姓手里银钱少,勉强度日,凤祥居那样的大店,他们一辈子也去不起!”
裴原颔首:“你继续。”
季蕴道:“虽然去不起,但他们就不想去吗?那怎么办,就需要有我这样的商家,开一家看似奢贵的酒楼,菜价折中,不贵不贱,既有面子,又能吃得起。客人来,吃的就是个面子,吃一顿豪爽。再说了,我虽然用了些假银假玉假花瓶,但是,我什么时候说那些是真的了?明眼人看破不说破,我赚钱,你高兴,不是很好吗?”
裴原笑起来:“歪理。”
他看了看贾献,问:“是你的二姐夫教给你的?”
季蕴到底年纪小,喝了一杯酒,便胀红了脸,口齿也不太清晰:“王爷,你不要过于得意,不要猖狂。我荣国公府虽然没落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底还是有的,况且,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二姐夫要南下了,他名下的那些钱庄和铺子,都由我接手。论财力,我现在虽不及你,但再过两三年,总不会差太多。你可不要仗势欺人,欺负我姐姐,要不然……有你有求我的那一日,我可不会帮你!”
裴原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季蕴的头:“不错,季昌平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
季蕴大声道:“不许摸我的脑袋!”
他叫得太厉害,宝宁被吸引,急匆匆赶过来:“怎么又吵起来了?”
她小声冲裴原道:“那么大的人了,别总和孩子闹。”
裴原摊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二姐夫。”
贾献正在看着他两个儿子玩,闻言,赶紧撇开关系:“我不知情的,什么都没看见。”
裴原食指轻叩桌面,看向季蕴道:“瞧见了,这才叫商人本性,又油又滑。你还锋芒太过,嫩了点,要好好历练。”
谈笑时间,菜已经上齐,五颜六色的一桌子,满室香气。
众人动筷吃饭,酒过三巡,都已微醺,裴原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对敬来的酒来者不拒。
都已微醺之时,贾献道:“喝好酒,没有乐音可不行,不如请几位歌女来,也好助兴?”
他妻子暗中瞪了他一眼。
宝宁蹙眉,她不愿这样,但又不知怎么拒绝,忽听旁边裴原道:“去借把琵琶来,用不着歌女,我也可。”
作者有话说:未来首富已经崭露锋芒。以及裴哥是会一门乐器的昂,猜他是和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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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鸡
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宝宁也是。
她端详着裴原,他喝得有些多了,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两腿分开坐着,姿态随意,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弹琵琶这样风雅乐器的人。
贾献的大儿子两岁了,已经会说话,很聪明。他露出两颗小奶牙,拍着巴掌笑哈哈道:“吹牛皮,吹牛皮!”
贾献急忙捂住他的嘴,刚要致歉,裴原摆手道:“无妨。”
酒楼里养着歌女,张和裕去借琵琶,很快就回来,顺带拿了一柄长笛。
大姐看见了,笑着道:“给宝宁吧,以前还在闺中的时候,爹爹请了乐师教习,宝宁的笛子吹得最好,一直被称赞。”
季彤初接声道:“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那时的事了,闺中时光最难忘。我记得,大姐的筝弹得好。”
三姐季安露听了后捂着唇笑:“对了,大姐会弹筝,二姐会弹古琴,四妹妹擅长箜篌,五妹妹的笛子吹得一绝。属我最笨,这个学不会,那个也学不会,就爱吃,后来才嫁了个厨子。”
张和裕被点到名字,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憨憨笑了。大家也都笑起来。
提起季嘉盈,季向真笑容淡了些:“嘉盈她……她被惯坏了,性子刁得很,总是做错事。”
“挺好的日子,不说那些丧气的事。”裴原打断她,他将琵琶接过来抱在怀里,依旧是懒散的姿势,耷着眼皮,手指抹了下弦,“锵”的一道长音。
“有什么想听的曲子?”
宝宁还是不太相信,附在他耳边小声道:“阿原,若弹不下去,你就直说,别强撑着。”
“真当我是个蛮汉?”裴原哼了声,“果真该让你见识见识,若不然,不知你还要误解我到什么时候。”
宝宁笑起来:“行,那‘阳春白雪’这首曲子,会不会?”
裴原道:“不会。”
“……”宝宁刚才对他的期待尽数消散,只觉无话可说。
贾献解围道:“名曲还有许多,‘夕阳箫鼓’,这个如何?”
裴原道:“过于文雅清秀,不喜。”
季安露出主意:“那就‘汉宫秋月’吧,讲的是爱情故事,姑娘家都爱听。”
裴原道:“哀怨悲愁,女人气太浓。”
宝宁真想将他和琵琶一起丢到楼下去,这人真的是……
这么多人,要给他面子,给他台阶。宝宁耐下性子:“那你自己选一个曲目吧。”
裴原又啜一口酒,思忖片刻:“那就‘胡笳十八拍’吧。”
贾献立即抚掌捧场道:“好,这个好!传闻中说是蔡文姬所作的曲目,蔡文姬被匈奴掳走后,虽诞下两子,倍受宠爱,但心中对故土的思念仍一刻未停。这才作下‘胡笳十八拍’,将自己渴望归汉的心情尽数表达!这个好,有寓意,有向往,这个好!”
季蕴晕乎乎的,半趴在桌边看着他,心想着:这也是商人本色吗?就算在茅房里,马屁也能拍出五花肉的香气。
裴原手按在弦上,半闭着眼,先试了几个音,而后冲着宝宁稍一点头,示意开始。流畅悦耳的琴音便流淌出来。
宝宁以笛音相和,季蕴摆了几个酒碗,拿着筷子敲碗助兴,贾献跟着唱歌。
一时间,屋内乐声灵动,从酒肉之局变成了充溢文人风雅的飨宴。
渐渐的,宝宁看着裴原的眼神变得惊讶起来。他说自己会弹琵琶,原来是真的会,且极为擅长,琴声抑扬顿挫,铮铮有力,足以胜过八成的歌女了。宝宁说不出现在的心情,只是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发现了属于裴原的一点新的东西,与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的,细腻而温柔的东西。
一曲完毕,二姐和三姐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贾献眼神讶异,他这次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真心道:“王爷竟如此深藏不露,是我见过的,将琵琶弹得最有气概的人!”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浮夸起来:“以前读话本,看封神传里有个魔礼海,所持武器为碧玉琵琶,四弦分别可引来地水火风,四弦拨动,风火齐至!我一直想象不出这该是何等英姿神人,直到今日见着了王爷,这才相信,原来这样的琵琶神是真的存在于世的!”
裴原点了点季蕴:“你二姐夫今日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下来,回去后好好背。以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拍马屁的时候卯足了劲儿拍,对前途大有助益。”
贾献尴尬地笑了笑。
宝宁笑眼盈盈地看着裴原,问:“你这是和谁学的?”
裴原道:“魏濛。”
宝宁更加惊讶了,她回想着魏濛的魁梧样子,将他与婉转的琵琶联系在一起……根本想不出来。
“或许姓魏的都是天生的乐师。”季向真想起什么,笑道,“我所知道的最擅弹琵琶的是三十年前的一个名叫魏妩的宫女,天姿绝色,歌喉动人。后来周朝和匈奴险些开战,先帝不想打仗,受人提议,将魏妩封为公主,送到北边去和亲。”
宝宁问:“那战事真的平息了吗?”
“平息了大概十几年吧。”季向真摇头,“后来还是刀兵相向,我们败了头一仗,我的印象里,大概是在长坡,死了十万的俘虏。是已经投降的俘虏,但还是被杀了,极为惨烈。之后为了复仇,也发动了第二场和第三场战役,都死了很多人,才换回如今难得的安定。”
宝宁喃喃道:“那魏妩,她该多伤心啊。”
贾献道:“听说好像是自缢了。”
宝宁唏嘘。但也只是唏嘘而已,毕竟是很多年前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宝宁戳戳裴原的肩膀:“阿原,你知道这件事吗?和亲公主魏妩的故事,还是魏将军的本家呢!”
裴原没有反应,宝宁奇怪地看向他,这才发现他已经醉得不像样子了,昏沉着快要睡着,两指间却还捏着一盏酒杯。
宝宁叹气,想将杯子取下来,他不松手,宝宁去掰他的手指,裴原不耐烦地睁开眼:“闹什么闹!”
宝宁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地去看季蕴,她是习惯了裴原时不时的甩脸子,季蕴可没。刚才若是让季蕴听见了,两个一根筋地醉鬼当场打起架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季蕴歪斜地躺在椅子里,已经睡得打起了鼾。
怕裴原的醉脑子再给她闯祸,宝宁赶紧起身道辞。天色已经很晚,大家又说几句话,也纷纷离开。
陈珈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宝宁勉强将裴原扶上去,已经累得满额是汗。醉了的人死沉,裴原又不许别人碰,宝宁坐在车上,蹙眉揉捏着酸痛胳膊,裴原那边却清醒过来,大腿一抬搭在了宝宁的腿上:“给我也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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