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没有什么主意,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傻子一样的站在旁边,双手无措的放在裤腿边儿上,答应说:“好好。”
“还有,你们两个没事儿也不要乱跑,去找娘回来,给小七还有一会儿回来的两个小家伙上药,让老二事情办完了就来我房里,我想问问他办的怎么样。”
顾山秋一口气说了很多,好像永远也交代不完。
顾小七这时候怯怯的从三哥哥臂弯里扭头过去看大哥哥,一双漂亮的犹如黑琉璃的眼睛映着大哥颜色健康的肤色,看不出有没有发烧,但是大哥唇瓣干涸,说话的时候,上下嘴皮子一碰,好似就黏在了一起,再张开,便瞬间撕裂一片皮,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大哥哥,你是不是发热了?”顾宝莛心里一紧。
顾山秋乌黑的眸子略略从上至下的看着小七,眼睛变得狭长,笑说:“我身体一向偏热,是天生的阳体,小七好好面壁思过,不要偷懒哦。”
顾小七迟疑的‘哦’了一声,想着到底要不要去摸一摸大哥的额头,可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大哥已经离开,留下他与三哥、五哥在堂屋,收拾残局。
三哥哥把他放到里屋的炕上坐着,帮他把鞋子脱了,又回头使唤老五出门找娘,把娘从小姨家里拉回来,顺道去找二哥。
五哥哥立即照搬,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顾小七眼见着现在只剩自己和总是欺负他的三哥哥,眼巴巴的瞅着三哥,说:“三哥哥,大哥会没事吗?”
三哥伸手就给他脑袋来了个暴栗:“你说呢?”
“我希望大哥哥好好的。”
“那就行了,放心吧,咱们顾家的人,天生都有佛主保佑,就咱爹,从前入蜀地打溃军的时候,溃军被瘴气所祸,全部腹泻不止,就咱们爹统领的红衣军,所向披靡,没有一个人受瘴气所害,这就是老天都站在咱们顾家的证明!”顾家老三对父亲的那些光辉事迹如数家珍。
“哇。”顾小七也是永远都听不腻,“还有吗?”
“多了去了,你先去面壁思过,三哥监督你,等你面壁完了,再给你讲,让你这小狗儿了解了解,你大哥,你爹都有多厉害,根本不需要你担心。”
顾宝莛乖乖去面壁了,却对三哥哥这话不怎么赞同,三哥哥这明显就是盲目的自信啊,虽然说有信仰是好事,但也要科学对待事物,一切总交给老天爷,自己不去做努力,那这个世界算完了。
他叹了口气。
头上立马又被敲了一下。
“哎呀!”七狗儿委屈巴巴的抱着脑袋,回头不高兴的撒娇说,“三哥哥你干嘛老打我?”
三哥慵懒的靠在顾小七面壁的墙边儿,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你说呢?今天去打架?你一个小狗儿去打架不怕被打死咯?怎么不回来找我?”
顾小七心虚的看着自己脚尖,两只脚互相踩了踩,解释说:“事发突然嘛……我本来是想要回来找三哥哥的,三哥哥以前就很厉害,他们都听三哥哥的话,就算三哥哥不想管,五哥哥也能管那群熊孩子的。”
“哈哈,你喊他们熊孩子?那你是什么?傻七七。”顾家老三看着面前小小一团的弟弟,说,“现在没人了,你和三哥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小七嘴巴紧闭,好一会儿,被打了一巴掌屁股蛋子,才说:“我不想和你说了,你总是很冲动,既然事情已经被薄厌凉解决了,三哥哥就不要掺和了,免得娘又教训你,你伤还没好呢。”
“哟呵,你个小七狗儿,还知道教训我来了?”老三挑了挑眉,一副‘我是反派,我很不高兴’的表情,幽幽说,“也就是说,你现在对你三哥也有秘密了?”
“……”
“那你准备告诉老四不?”
顾小七:这个和四哥有个毛线关系啊?
见顾小七愣愣的样子,顾温干咳了一声,手放在嘴边遮了遮,然后说:“算了,既然你觉得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便处理好了吧,记得以后你别出去瞎闹,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启程去京城,以后这里的很多人,你都见不到,也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你不必在意。”
顾宝莛听罢,觉得怪落寞的,说:“神医爷爷呢?我也见不到他了吗?张屠户叔叔呢?守晒谷场的婶婶呢?小姨和姨父呢?蓝九牧呢?”
“他们都会有他们的生活,你也有你的,小七,以后你得和我们好好念书了,不可以逃课,不可以随便淘气,不可以冲动。”
顾宝莛‘啊’了一声,感觉三哥哥说的这些话不像是和自己说的,倒像是他自己对这里的告别。
三哥哥好像被打了一顿,有点长大了。
顾宝莛伸手摸了摸三哥的脑袋,忽地很孩子气地说:“那三哥哥,以后去了京城,你还会帮我上山寻蜂蜜吗?”
顾温眼神蓦地暖了一下,任由小七的手摸自己的头,嘴角微微勾起,说:“那还用说?傻七七。”
“好了,你自己在家里面壁思过,如果大嫂喊你,你就过去帮忙,我去看看老五那混蛋怎么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半途被狼叼走了。”顾家老三似乎永远闲不住,又像是很不擅长身处这样的氛围中,所以瞬间从炕上起来,又欺负了小七一下,把小桌子上的枣子放在小七的脑袋上,然后转身就走。
顾小七脑袋稍微低一下,枣子就掉在了他的手里,他悄悄啃了一口,甜丝丝的。
随着三哥哥的脚步声走远,院子里忽地安静下来。
整个顾家仿佛都只剩下顾小七一个人,这种安宁是老爹没有回来前常有的。
顾宝莛喜欢这种安宁,可是当他一边悠闲的吃着枣子,一边看向窗外晚霞的时候,却又忽地想起大哥口中可怜的蓝九牧来。
蓝家的小子。
那个孤儿。
或许他站在这里面壁思过根本无济于事,也不能让他自己心安,顾宝莛一边想着,一边把枣核从嘴里吐出来,捏在手心,从炕上跳下去,穿好鞋子,抓了家里的药油揣在兜里,出了门。
他先是把枣核埋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然后一路朝着蓝九牧的家走去,他记得蓝九牧住在村里的小坡上,他还记得蓝九牧住的那个家,男主人没了一条腿,女主人是个干瘦的矮小女人。
顾宝莛从前没有了解过这个村儿里的孩子王,如今了解了,便总也不能放心,他想去亲口和蓝九牧说点儿什么,什么都好。
由于顾宝莛是走的小路,所以没有露过晒谷场,也就没有碰到正在受罚的薄厌凉与侄子智茼。
他一路向蓝九牧的‘家’进发,越往那边,越觉得有点瑟缩,不知道见了那家人该说什么好,可是脚步却不曾停下,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发现这家里没有人在,只有篱笆侧面的院子里传来劈柴的声音。
顾小七心里一突,几乎下意识就认为劈柴的人是蓝九牧小朋友了。
他没有劈过柴,每回都是四哥哥和五哥哥换着来,所以四哥和五哥的手上会有老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走过去一看,当真是被打得一瘸一拐的蓝九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