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甚至有一次她提起要宁映寒添些买菜钱,对方就觉得她要谋夺财产一样把银子和稍微值钱点的首饰全锁了起来。
这两年,她从开始的略带同情,到最后被这位脑回路清奇的宁姑娘折腾的,除了反感再生不出别的情绪。
“没错,”宁映寒又抽出一张银票,摆在她面前,“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张也是你的。”
“好好,你说。”仆妇忙不迭地答应。
“这三年,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要巨细无遗,”见仆妇疑惑地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宁映寒又抬手制止了一下,“别问多余的问题,回答我就是了。”
“好,”仆妇吞下了要出口的疑问,“那就从宁姑娘你喜欢上苏公子开始说起?”
“这你也知道?”宁映寒本以为眼前人只知道从她住进别院开始的事。
“嗐,我当然知道了,宁姑娘你这几年的事儿,谁不知道啊?”说着,她大概怕宁映寒后悔,收回银票去街上随便找个人免费问,急急开始讲述,“宁姑娘你当初一心喜欢苏公子,但苏公子喜欢青楼出身的流云仙子,你便处处模仿流云仙子的穿衣打扮,想引起苏公子的注意……”
仆妇把她知道的,一一道来。
从她处处模仿一个青楼女子,到把家财全贴给了苏公子,苏公子为之感动让她住进了别院,但因着不愿伤了流云的心,不肯宠幸她,也一直没来看过她。
到她和曾经的未婚夫婿秦宣退了亲说到这里时,宁映寒睫毛颤了颤。
说她丢尽了贵女的脸面,已经沦为了京中的笑柄。
说她把家财贴给了苏公子后,没几个月,又拿到了一大笔钱,得意时,仆妇曾从她嘴里问出来,那钱是晋王听说她的事后,又派人送了几万两给宁成澜和宁念暖的,但他们两个到底年轻,被她三言两语把银子骗了过来。
说这笔钱也没在她手里待多久,转身就送给了苏公子,换来他片刻温柔。
说她这两年一直在向宁念暖要银子,不给就去闹。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给了银票,打发仆妇离开房间后,一颗热泪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宁映寒面颊上滚落。
容许自己软弱片刻后,她擦干了眼泪。
长宁郡主从来都是心性坚定之人,如今她回来了,便要收拾好眼前这堆烂摊子。
宁映寒开始翻找房间,按刚刚仆妇的说法,因为苏公子喜欢的那位流云仙子喜着白色衣衫,‘她’便也存心模仿,把从王府带出来那些鲜艳的衣服首饰都当掉了。
如今宁映寒一翻找,果然,首饰盒子里都是些素色的钗环,墙角堆得乱糟糟的衣箱里也都是些浅色衣衫。
终于,在衣箱底部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块铜制的腰牌,大概那个灵魂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又见当不了几个钱,就随手扔在了衣箱里。
她拿上腰牌准备出门,那仆妇看见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撇了撇嘴没说话。
还当她今日突然清醒了些,结果又急着拿银子去苏公子面前献宝了。
明珠要去的地方,位于京城中最热闹的集市中心。
她步速不快,一路上看着两边的街景,想看看这几年京城是否有什么改变。
路过一条街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这条街她再熟悉不过,这里是秦国公府所在地,她曾经的未婚夫婿秦宣就是秦国公府的世子。
虽然几年前定亲,有向太后表忠心、证明自己长留京城的决心的成分在,但她和秦宣,确实是真心相恋。
不知道‘她’的行为有没有狠狠伤到秦宣的心。
想到这里,她终于难以自抑,快步走到秦国公府的大门前,扣下了门环。
门房来开门,看到她露出颇不耐烦的表情:“不是跟你说了让你走侧门吗?今天怎么又从正门来了?”
宁映寒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因为她从前来秦国公府,哪次不是走的正门?
门房也没等她答话:“在这儿等着吧,我去给你叫人。”
宁映寒茫然了一瞬,叫人?难道不该是通传吗?
片刻后,看到来人,她才明白过来,叫人,叫的当然不是秦国公世子,而是他身边的小厮。
“墨砚?”这个小厮是宁映寒以前见过的。
墨砚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递过来一个钱袋:“拿了钱就快走吧。”
宁映寒不接:“你家世子在府里吗?”
“郡主慎言,你应该称呼他为国公爷。”墨砚不仅面无表情,语气也颇为冷淡。
“国公……”宁映寒猛地抬头,“老国公他……过世了?”
墨砚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是讽刺:“郡主连这都不记得了?也对,老国公和夫人过世的时候,郡主正忙着和那姓苏的卿卿我我呢。”
“国公夫人也……”
“老国公和夫人乘马车出城意外坠崖身亡的时候,公子伤心欲绝,作为他的未婚妻子,你却不在他身边。老国公和夫人当年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却连他们的丧礼都没来参加。”
“……”宁映寒清晰地意识到,她失去的这三年,终究有些东西没法再挽回。
“待公子强撑着忙完丧事,腾出时间去找你的时候,你猜他看见了什么?”墨砚盯着她,失去了刚刚的淡定,语气极度愤怒,“看见你和那姓苏的花前月下,互诉衷肠,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不记得没关系,因为当天我跟着公子,你说的一句一字都印在我脑子里!”
宁映寒后退一步,墨砚步步进逼:“你把公子贬得一文不值,说他比不上那姓苏的一根豪毛。苏俊之问你,秦国公府势大,你悔婚不怕他们报复吗?你说,老国公过世了,秦宣一个毛头小子根本撑不起国公府,怕他什么?你知道当天他回来,就发了高烧,病了大半个月吗?他才刚刚失去父母,哪怕是虚情假意你好歹安慰两句呢?”
“可笑的是,你再次上门时,他仍对你抱了期待,但你只是来借钱的,他以为你有什么难处,给了你一万两银子,结果呢,你转头就全补贴给了你那位苏公子!”墨砚继续说着,“从此之后,国公吩咐,你再上门,不需要通报他。我本以为你不会厚着脸皮再来了,但郡主的脸皮之厚果然不是我这等奴才能想象到的,月月来拿钱,不给就在府门口哭,你把秦国公府当成领月银的地方了吗?”
墨砚字字泣血,看着宁映寒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终于感受到一丝快意:“所以,回答郡主刚刚的问题,国公不在府里,就算在,你也别想见到他。”
他将钱袋扔在宁映寒脚下:“拿着钱滚吧。”
他转身离开,秦国公府的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宁映寒着实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居然没有当场崩溃,甚至还能挤出一个苦笑。
原地站了半晌,她蹲下身,捡起墨砚扔在地上的那只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用钱袋上的抽绳将钱袋绑在了大门的门环上。
做完这些,她后退两步,凝视了秦国公府的匾额半晌。正对着府邸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屈身礼。
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离开了。
她没有注意到,长街尽头,一道身影正注视着她。
第3章
鼎泰银楼是京城最大几家银楼之一,宁映寒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她一进门,便有侍女上前招呼她。
“我要见你家姑娘。”宁映寒出示手中的腰牌。
侍女验看了腰牌,将她请入内室,上了茶,请她稍候。
不过片刻,一个打扮颇为中性化、头发束成高马尾的年轻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看到宁映寒,面色未变,但眼神中划过一丝异色。
“枫翎……”宁映寒叫出她的名字。
“郡主此来,所为何事?”
宁映寒叹了口气,燕枫翎是她幼时在京城便结交的朋友,她们感情一直极好,燕枫翎见到她本不该是这般生疏的语气,除非,燕枫翎曾见过‘她’。
“枫翎,是我。”
燕枫翎挑了挑眉:“郡主屈尊来见民女,实在稀奇,毕竟上次见面,郡主还不屑与商家之女来往,假作不识。”
宁映寒苦笑:“枫翎,我们自小便是朋友,你真的相信我会做出那些事?”
“不信,”燕枫翎表情柔和了几分,“所以我曾经请过大师为你除魔。”
“……”还有这事?宁映寒怔了怔,不过,这倒确实是燕枫翎能做得出来的。
她猛地想起,这三年间曾有过的短暂意识苏醒,这与大师除魔是否有关呢?宁映寒略留了心。
燕枫翎走近几步,细细观察着宁映寒脸上的表情,后者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片刻后,燕枫翎泪盈于睫,狠狠抱住了她:“映寒,欢迎回来。”
一直忍着眼泪的宁映寒,却因为她这一句话,压抑着的热泪差点又要夺眶而出。
“我最开始有所怀疑,是听说‘你’到处撒泼耍赖要银子的事,”平静下来后,燕枫翎解释,“如果是你,你应该知道,凭你手中的腰牌,在鼎泰银楼,要提百万黄金都不是难事。”
燕枫翎和宁映寒自小相交,当年燕家被奸人设计,濒临破产边缘,燕枫翎的父亲也被冤枉下狱,眼看要被斩立决,她的母亲受此打击,几乎一病不起。
宁映寒知道后,回府求了父王。后者查验案件,还了燕父一个清白,后来还拿出银子帮燕家度过了难关,后来燕家成为一方豪富,便赠了晋王一张腰牌,持此腰牌者,随时可寻求燕家帮助,不论人力物力。
晋王将这张腰牌给了长女。
而那来自异界的灵魂,根本没有她的记忆,也不知道腰牌的用处,自然不会想到来鼎泰银楼提银子。
“最开始我以为是离魂症,我以前在医书上看到过,前朝一位书生不小心撞到头后,不再认识他的父母亲人,医书中说这叫离魂症,”燕枫翎解释,“但你似乎认识你身边其他所有人,独独不认识我。”
宁映寒微微皱眉,为什么‘她’独独不认识燕枫翎呢?但面对好友关切的表情,她暂时按下疑惑,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燕枫翎听宁映寒说完她的经历,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又内心暗暗咒骂了那占据映寒身体的灵魂不干人事,最后诚恳问道。
“我想先提三十万两银子。”
燕枫翎点点头,这是小事一桩。
“还有,”宁映寒闭了闭眼,“我想请你帮我找找我的丫鬟,雪色。”
雪色是宁映寒的大丫鬟,从幽州一路跟她到京城。宁映寒醒过来后,一直未见到她,问了小院子里那位仆妇才知道,原来之前雪色是与‘宁映寒’一同搬进那个破旧的小院。但有一次次苏公子无意间夸了一句雪色貌美,‘宁映寒’便气不过,将雪色发卖了。
宁映寒怕雪色被发卖到什么不好的地方,若只是卖到别的府上做丫鬟,那倒还好,若是……她真的无法原谅那个占据她身体的灵魂。
燕枫翎颇有两分得意地眨眨眼:“不用找,她就在我燕家。”
重回身体后,这大概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宁映寒颇有几分惊喜:“当真?!”
“当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派人打听的时候,正巧听说你要把雪色卖给个老财主家做妾,”燕枫翎顿了顿,显然对那个灵魂的所作所为也感到深恶痛绝,“那人和我燕家也偶有生意往来,他家的情况我略知一二,雪色若进了那家,怕是要糟,我就派人截了胡,把雪色买了过来。反正‘你’那时只管银子多少,根本也不关心雪色到底被何人买去。”
“枫翎,谢谢你。”宁映寒郑重道谢。
“雪色目前在燕家一个妆楼当管事,不在京里,待会儿我去信急召她回来。”
宁映寒想了想:“如果她过得好,就不要让她回来了,和我一起,又要过殚精竭虑的日子。”
燕枫翎点点头:“我会转告她你身上发生的事,回京与否由她决定。”
“谢谢。”
“别跟我客气,”燕枫翎冲她眨眨眼,“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你换身衣服,你这造型简直看得我眼睛疼。”
宁映寒底子好,怎么打扮都不丑,但好好一个明艳大美人偏要学那柔弱小白花般的打扮,让怀念当年张扬肆意的长宁郡主的燕枫翎生出些许不适。
宁映寒任她拉着,去燕家名下的成衣铺、首饰店、胭脂铺子晃了一圈,被她押着换了衣服、首饰,又改了妆容。
直到她恢复从前模样,燕枫翎才怔怔地看着她:“映寒,我真想你。”
宁映寒给了她一个拥抱,两人告别。
燕枫翎派人将刚刚宁映寒试过的衣服首饰胭脂都送去了西三胡同的小院宁映寒醒来那个小院子。
宁映寒则去拜访了昌平侯府。
侯府的门房显然也认识她,见到她并不似秦国公府的人那般不耐烦,只是嘴里不干不净地调戏着:“小美人儿又来了?今天怎么打扮得格外漂亮?”
说完,还要伸手去掐她的脸。
宁映寒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语气没什么起伏,经历了那么多,她哪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怒:“虽然我现在落魄,但我好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收拾一个门房还是易如反掌的。”
门房愣了愣,以往每次这位上门,都是来要钱的,侯府的主子们都挺看不起这厚脸皮的姑娘。门房知道主家的态度,自然对她也谈不上尊重,越来越怠慢,甚至敢掐把脸、摸下小手。
这姑娘每次都眼泪汪汪的委屈不已,但被他一吓唬,说要将她赶走不让她见三少夫人,她居然真的就不敢反抗了。久而久之,门房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个软柿子,也养成了习惯,每次见都要揩个油。
今次,却突然被这般不软不硬地威胁了一下,门房有些不适应,怎地这位自甘下/贱的郡主突然转了性子不成?
门房恼羞成怒,想嘲讽两句,你能做什么?去找你妹妹告状?我们侯府这位三少夫人可一点地位都没有,连丫鬟都能给她脸色看……
对上宁映寒的眼神,他却突然心生胆怯,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想见三少夫人身边的苦夏,劳烦你了。”宁映寒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但门房就是觉得心下抖了抖。
其实这位每次来侯府,都是客客气气,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但门房敏锐地觉得,今次的客气与以往的客气完全不一样,让他说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出。
总之,今天这一句让他下意识地就转身去找人,走出几步,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宁映寒作为当年最受宠的皇子的女儿,也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孙女,盛宠之下,连当初不甚受宠的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当今皇帝,见到她都客客气气。
“长宁”其实也是老皇帝拟的封号,只等她及时,便下旨封郡主。
长宁长宁,宁是国姓,赐号长宁,足见荣宠。
只可惜……世事无常……
宁映寒终究是习惯居于上位者,对人礼貌只是她的涵养,与冒牌货那种带着恳求的客气,自然完全不同。
门房当然不知道这些,他满腹困惑地去找了苦夏。
苦夏听说宁映寒来了,眉心一皱,不是刚给了她几百两吗?怎么又来?难道是嫌不够?
可是以二小姐的处境,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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