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为她得罪位高权重的太师。
直到看见房中出现第三人,魏语蓉古井无波的面容上才出现一丝惊讶。
看见这个屏风后走出的美貌女子,魏语蓉终于看了秦宣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说,原来国公你有这种爱好。
不过这种一男二女之事,魏语蓉倒也不是没听说过,看了一眼便垂首,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秦宣自然看懂了她那一眼的含义,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宁映寒,等着后者帮他解释。
但宁映寒冲他挑挑眉,一脸调侃,丝毫没有替他解释的意思。
秦宣手中折扇一甩,轻轻敲了她的头一记。
宁映寒冲他吐了吐舌头。
此时,孟和也从屏风后走出,他强自压抑了下心情,才慢了宁映寒一步。
看到房里又出现一个男子,魏语蓉的表情是真的堪称惊诧了,看秦宣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变态。
秦宣:“……”
“阿蓉。”孟和的语气里有一丝颤音。
魏语蓉怔了怔,多少年没有人这般叫她了,她看向孟和,少时的记忆仿佛在渐渐复苏:“和哥哥,是你?”
“是我,对不起,我来迟了。”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魏语蓉的眼圈慢慢红了。
宁映寒扯了扯秦宣,两人悄然退到外间,给孟和魏语蓉二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宁映寒和秦宣并肩坐在外间的软椅上,眺望着窗外的星空。
秦宣突然笑了:“和你在一起,似乎就没有平静的时候。”
“后悔了吗?”宁映寒挑眉看他。
“让我想想,”秦宣故意逗她,做思考状,“似乎还没有。”
宁映寒笑了起来,两人又并肩坐了一会儿,似乎都在享受这短暂的忙里偷闲的时光。
不一会儿,魏语蓉与孟和从内室出来,两人眼眶都有些微红,显然是哭过。
“有决定了吗?”宁映寒问。
“我要离开太师府。”魏语蓉坚定道。
“先离京吧,”秦宣建议,“这段时间太师必然会派人找你,离京躲躲风头。”
孟和点头:“正有此意。”
魏语蓉盈盈下拜:“谢过秦国公与长宁郡主,如此大恩,语蓉此生不敢或忘。”
她自然知道这份恩有多重,她是魏太师手中一颗得用的旗子,放走了她,势必会得罪太师。
她当然没有自恋到认为秦宣是看中了她的脸,毕竟他身边的长宁郡主容貌甚至更胜于她这位京城第一美人。
京城第一美人,想到这个名号,魏语蓉冷笑了一声。第一美人,还不是太师为了抬高她的身价有意传播的。
魏语蓉自是听说过秦宣的,出身勋贵之家,年少聪慧。这样的人,会想不到得罪太师的后果吗?
她内心叹了口气,刚刚还以为秦宣不过又是一个与太师同流合污之人,却想不到自己竟遇上了一个难得的正直的好人。
她还以为这种真正霁月光风不畏强权的谦谦君子,早就已经绝种了。
魏语蓉又看向长宁郡主,贵女聚会上常听闻的话题人物了,说的多了,宁映寒在这些人口中差点被妖魔化了。
虽然不知对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但她肯去通知孟和,又找了秦国公帮忙,此时在魏语蓉眼中,宁映寒这位被贵女圈除名的女子,却实在比那些勾心斗角、背地里嚼舌根的所谓贵女们强上太多。
离开前,魏语蓉回头看了一眼:“愿国公与郡主早结良缘,白头偕老。”
秦宣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承你吉言。”
第61章
孟和带着魏语蓉连夜出城,而太师府派来的几个嬷嬷,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发现事情不对。
毕竟是要掩人耳目的事,嬷嬷照例来催魏语蓉,好趁着天色未亮时,避着人回太师府。
但催了几次,里面都没有动静。
嬷嬷急得正要推门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精神饱满,丝毫不像纵欲一夜的模样,看到几个嬷嬷,开口问道:“什么事?”
“国公爷,”为首的嬷嬷陪着笑,“我家姑娘该回府了。”
“什么姑娘?这房间里只有本公一个人。”
“国公爷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不信自己进去搜。”
嬷嬷不想得罪秦宣,但若不按时回府,便要吃太师的挂落,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整个房间找了一圈,确实没见人,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曾经一个表面斯斯文文的文臣,把魏语蓉玩得差点去了半条命。当时太师也挺生气,但还要拉拢那个臣子,便只好作罢。
看着这秦国公也是谦谦君子的模样,会不会私下里也跟那文臣有相同的爱好?更甚者,不小心把人玩死了,就干脆把尸体处理了,然后矢口否认了吧?
也别怪这嬷嬷直接往最坏的地方想,跟着魏语蓉这些年,那些表面上斯文谦和,背地里心狠手辣的人,这嬷嬷可见过不少。
她连忙和其他几个嬷嬷说了自己的猜测,几个嬷嬷都慌了,丢了魏语蓉,太师怕是要狠狠罚她们。何况,这隐秘的差事,太师为保忠心,给她们的报酬极丰厚,她们家里买房子买地给儿子娶媳妇,都靠的是这笔银子。没了魏语蓉,她们以后哪来的财源?
还是为首的嬷嬷想得更多,其他人想的是钱,她担心的则是自己的小命,这魏语蓉要是出事了,她自己不也没用了?她知道太师那么多腌臜事,太师岂能放过她?
不只是她,知道魏语蓉之事的下人,怕是都要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国公爷还要上朝,若没什么事,就请几位自行离开吧。”墨砚是秦宣的心腹,魏语蓉昨晚离京的马车还是他安排的,此时看着这几位嬷嬷,他心下丝毫没有同情之意。她们自己选择助纣为虐的时候,就该想到将来会有遭到报应那一天。
“那就请国公爷等着太师亲自来问责吧。”撂了句狠话,几位嬷嬷匆匆回太师府通知魏太师。
为首的嬷嬷还留了个心眼,把秦宣对太师的不屑之意添油加醋了些,只盼太师将精力放在报复秦宣上,不要想起她们这几只小虾米。
魏太师果然震怒,魏语蓉是他手中一颗重要棋子,岂能说没就没?
当日下朝时,他直接堵住了秦宣:“秦国公这是何意?”
秦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恕我不懂太师的意思。”
魏太师压低了声线:“昨夜我好心好意让小女去国公府做客,秦国公居然把人弄没了?”
“魏太师慎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有夜间来我国公府做客的道理?传出去岂不是毁了魏姑娘清誉?”
魏太师滞了一滞,秦宣这就是看准自己不敢把事闹大了。
他甚至不能报官让秦宣下狱,因为他没法解释魏语蓉如何会于夜间在秦国公府上做客。他甚至编个魏语蓉夜晚偷溜出门会情郎的故事都不行,以太师府防卫之严密,除非魏语蓉会飞檐走壁。
“国公,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作对了?”魏太师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之内把人还回来,我可以当这一切没有发生。如若不然……”
秦宣笑了:“希望太师昨日有和魏姑娘好好道别,毕竟将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父女都无法相见了。”
“你……”
秦宣转身离去,徒留魏太师在原地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要秦宣来说,直接让魏语蓉离京,已经是便宜了魏太师。他想看到的,是魏太师伏法。
只不过,以太师此时的权势,要借魏语蓉之事扳倒他,难如登天。
怕是只能徐徐图之,秦宣心里叹了口气。不知朝中这些蛀虫,何时才能除尽?
魏太师自然派了不少人手寻找魏语蓉,还派了人盯着国公府的动静。
但魏语蓉清晨城门一开便出了城,魏太师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哪里还找得到她?
闹了这么大阵仗,太师府养女魏语蓉失踪一事已经传开了。
街头巷尾,一时传得沸沸扬扬,诸般猜测甚嚣尘上。
直到后来,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说她是跟情郎私奔了,说得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大家才渐渐信了这种说法。
同时也有些同情太师,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辛苦抚养长大,养女却这般不孝。
舆论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魏太师仍是焦头烂额。享用过魏语蓉的一些官员,知道真相后,轮番上门来询问,秦宣扣下魏语蓉,是不是想借此罪证扳倒他们?
不管魏太师解释多少次秦宣没那么天真,总有人将信将疑,不停上门催促他快点找到魏语蓉。
难道我不急吗?要你来催?
要不是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记得笼络人心,太师真想直接发火把他们全赶出去。
但好在,这些人自发自觉地成立了一个反对秦宣的阵线。这些日子,不管秦宣在朝堂上进什么谏言、上什么折子,都有人跳出来反对他。搞的一些不知情的官员莫名其妙。
但前段时间被秦宣不停上折子烦得不行的皇帝,却顿觉龙心大悦。
魏太师一党也是看准了皇帝的态度,越发有恃无恐。
遗憾的是,秦宣一直表现得气定神闲,每次进谏被否决,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太师一党没什么成就感。
直到某一次,秦宣在朝上大肆反对由国库出钱开设公学,有人习惯性跳出来反对秦宣的建议,终于在秦宣脸上看见了一丝为难的样子。
太师一党顿时精神了起来,数个官员立刻跳出来,列了开设免费公学对大启百姓的好处,痛批秦宣站在百姓对立面,丝毫不为百姓着想。一时间,差点把秦宣批成了妨碍大启发展的罪人。
群情激奋之下,太师拦都没来得及拦。
皇帝本来不怎么想从国库出银子,但群臣口中,妨碍公学的秦宣都成了罪人了,皇帝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散朝后,秦宣冲这些官员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大人,开设公学,功在千秋。”
刚刚头脑发热的几位大人,冷静下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看秦宣这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家伙本来就想开公学。
我们这是……被秦宣套路了?
第62章
太师这个老狐狸,倒是在秦宣摊牌前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余下的人太激动,他拦都没来得及拦。
此时听了秦宣的话,刚刚头脑发热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魏太师见此情景一时无语望天,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拉拢一些更聪明的盟友。
听了秦宣的讲述,宁映寒忍俊不禁:“太师一党要快被你气死了吧。”
“气死谈不上,暴跳如雷倒是有的,”秦宣也笑道,“对了,你上次说待魏姑娘的事了,要告诉我一件事?”
提起此事,宁映寒神色暗淡下来:“没错。”
见此,秦宣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什么事?但说无妨。”
宁映寒便将当日苏沈河所言一一道来,从先皇,到童学士,再到老国公……
秦宣听后,陷入了沉默。
“你还好吗?”宁映寒担忧。
少年看向她,眼眸中仿佛有两团火在烧。
宁映寒握住他在颤抖的手,不知过了多久,秦宣冷静下来。
“我猜到今上登基必然用了些手段,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先皇下手。”
宁映寒苦笑:“谁又想得到呢?”
秦宣已经开始冷静分析:“当年,朝中必然有人助他,否则以他一人之力,决计办不成这件事。”
宁映寒点点头,认同他的观点。
“你有什么看法?”秦宣问。
“谁是最后的既得利益者,谁的嫌疑就最大,”宁映寒显然心中早有成算,“新皇登基后,朝中被提拔得最快的两个人魏太师,路驸马。”
“一文一武,路驸马当年正是禁卫军一员,掌宫中防卫,”秦宣微微蹙眉,“应该至少还有一名宫中之人,宫女或是内侍。”
“新皇上位后,最信任的内侍,是苏礼。”宁映寒道。
“应该不是他。”
“多半不是,不然苏沈河苏公公在我面前提起苏礼时,不会是那般亲切的语气,”宁映寒分析,“我猜测,不管当初这位宫人是谁,八成已经被苏公公处理掉了。”
秦宣并未追问她这猜测从何而来,而是相信了她的判断。
“阿宣,”宁映寒有些踟躇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秦宣难得露出这般茫然的神色,茫然中还夹杂着几丝痛苦,“我想辞官,我不知道将来怎么继续每天跪拜着与我有杀父杀母之仇的人。但我若此时辞官,就相当于屈服于太师一党,朝中敢反抗太师的本就不多,我若退了,我怕其他人也不敢再坚持。”
宁映寒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他的意思:“你是他们的表率。”
秦宣撑住额头,似是有些疲累。
宁映寒有些心疼:“别想这么多,顺从你自己的心,想退就退,想留就留。”
以秦宣的出身,哪怕他真的就做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没人会苛责他,可他偏偏要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背。
“我要留下,”沉默良久,秦宣做了决定,“我不知道我留下是否真的能对百姓起到作用,但我总要尽力。我不是为了君王,我是为了百姓。”
宁映寒微笑握住他的手:“你当然能起到作用,就像这一次。你应该知道,对所有百姓开放的免费公学,对他们而言有什么样的意义,你让他们看到改变的希望。”
秦宣回握住她的手。
宁映寒继续道:“这全都归功于你,只可惜你得不到这美名。”
“你知道,我从来不需要什么美名。”
“我知道,你只想做实事,”宁映寒叹了口气,“你是个傻子,但谁让我喜欢你呢?”
“映寒,”秦宣拉住了她,“还好这一次,有你在我身边。”
宁映寒轻颤了一下,上一次秦宣得知父母死讯时,穿书者正用着她的壳子与苏俊之卿卿我我。
这件事,想起来,她就为秦宣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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