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回答了狱卒一句话“此中原因不可为外人道也。”
第94章
随着惠盈帝的“自白书”被公之于众,朝野间一片震动,但对这些反应早有预料的宁映寒没有过多关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准备去赴魏太师之约。
天牢外,宁成渊在静候宁映寒。
魏玺这个老狐狸行刑前突然要见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宁映寒,联想到他以往从不无的放矢的行事作风,宁成渊难免有些担忧。便陪宁映寒一同至此,只是妹妹要自己入内时,他没有再坚持。
宁映寒没有在天牢中待多久,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从天牢大门中踏出。
“魏玺对你说了什么?”宁成渊好奇。
宁映寒想了想:“算是一份警醒吧。”
“他还有这份好心?”宁成渊奇道,“警醒了什么?”
“自从做了这安国公主,似乎总有人想诱我行差踏错,”宁映寒没有正面回答,“这世上有太多丑恶,我绝不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宁成渊笑了:“你当然不会,魏玺到底说了什么?”
宁映寒摇摇头:“不过是一个死囚最后的挣扎罢了,不提他了。白鹿和长青两家书院明日正式对女子开放,我还要做点准备,先走了。”
宁成渊看着对他洒脱挥挥手便转身离开的妹妹,眼里含着笑意,魏太师那个老狐狸原来也有失算的时候。
第二日,便是女子入学的日子,一大早,一些贵女便等在了书院门口,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她们中有些人是被宁映寒忽悠来的,有些是父母想讨好安国公主,便主动把人送了过来。但不管怎样,进学对她们来说都是件新鲜事,此时三三两两聚在书院门口,仿佛聚会一般开心。
辰时一到,书院开门。
众人新奇地打量着书院内部,来此之前,书院给她们每人提供了一份课单,她们已勾选了自己想学的科目。此时山长简略讲话过后,便有一些先生各自把她们引向不同的授课地点。
大部分人都是根据自己擅长的,勾选了琴棋书画等课程。却也有少数人,瞒着父母勾选了马术这类平时大家闺秀接触不到的东西,引得众闺秀好奇前去围观,看着教习师父在马背上驰骋的自由模样,又有不少人来问是否可以临时加上这门课程。
负责课程选择的女先生丝毫不为难她们,对于她们想参加的课程,都笑着应好。
一位将门之女,平日里大家都嫌她粗鲁,融不进京城贵女圈的,此时却凭着马术课上优异的表现让众人羡慕不已。
很快,便有人有些害羞地问她可不可以指点一二,她都是豪爽应下,反而让那些人不好意思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她若于琴棋书画等方面有疑问的话,她们绝对帮忙到底。
一来二去,参与书院授课的贵女们都熟络起来,参加宴会什么的都是亲亲热热地凑做一堆,讨论的话题都是别人插不进去的。
倒也不是她们刻意排外,只是一边在讨论人文地理、历史纵横、马场驰骋,另一边仍然如以往一般在讨论弹琴绣花,聊不到一起去,也算平常。
很快,便有未参与书院教习的贵女们,回家央求父母,也要进书院她们这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单纯觉得,不参加书院,在聚会上都没什么话题。
对此,宁映寒放话,只要想进书院,随时可以。
瞬时,又有一批贵女涌入这两家书院。
宁映寒闲时翻看学生名单,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那是《满朝贵女都爱我》那本书中,中后期嫁与苏俊之的一位贵女,在用父亲的人脉为苏俊之铺了路后,成为了他后院莺莺燕燕中的一员。
宁映寒带着微笑,合上了这份名册。希望当这位姑娘眼界开阔后,不会再为区区一张皮囊和花言巧语所蒙骗。
不知是何原因,女子入学后,本来十分抗拒进学的那些纨绔子弟们也瞬间纷纷一心向学起来,搞得一些本来对女子入学颇有微词的官员们闭上了嘴。
宁映寒偷笑,这倒不出她的预料,且不提每日来书院都能接触到女孩子们这种原因。以往女孩子们不懂书院运作,鲜少会对男子问起书院相关。但现在女孩子们都入学了,也参与了书院的考试。到时姐姐妹妹甚至心上人问一句你的课业如何,难道你好意思答一句成绩比你低一半吗?
这些男子本以为女孩子们进学,都是玩闹性质。但选择相同课业的人,不论男女,小考时成绩都是一起排名的。
一开始考不过女孩子的,都会被嘲笑上几句连女子都不如。
但逐渐他们发现,女孩子们远比他们想象的优秀得多,小考中,成绩压过男子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这倒让他们有了危机感,开始努力进学。
女孩子们也惊奇地发现,她们拥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智慧,也越发努力起来。越来越多的女孩子抛弃了琴棋书画这些在家中早就学过的课程,加入了其他未知的领域,选择和男子同样学法令、学文才、学政论的人不在少数,亦有不少娇娇柔柔的贵女却偏偏愿意学箭术、学马术、学骑射。
她们的想法逐渐改变着,从为了热闹、为了新奇、为了有话题可聊,变成了真心喜欢书院的氛围。
历史课上,她们听着先生口中数朝的历史,随着先生生动地讲述,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些画面,有人渐渐觉得,这些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似乎比她们平日里聊的八卦来得有趣。
马术课上,她们听着教习师父描述着大草原的样子,也会悠然神往,驰骋在马背上的时候偶尔也会突然生出不想一辈子拘在京城的想法。
想读万卷书,想行万里路。这些女孩子的想法悄然发生着改变。
女子参加书院在大启朝一时风行,大启朝其他地区也纷纷效仿京城,书院渐渐开始对女子开放。
民间的公学也在元康帝的政令下,同意民间女子入学。
效果比宁映寒当初设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她与秦宣携手,走访过大启大半河山,考察着当地女子进学的情况,沿路游山玩水,惬意快活,可谓是一举两得。
察觉时机成熟后,她返回京城,向元康帝提出,开放女子科举入仕。
原本,宁映寒设想的,是待开放女子公学五年后,才能尝试开放科举。
但现在,这项举措被她缩短到了一年。
这项举措一经提出,不知遭到了多少人的反对,但元康帝力排众议,仍然下了这道旨意。
“希望下一次春闱过后,朕能见到女子入朝。”
第95章
最开始,人们差点以为,元康帝的圣旨是在开玩笑。
女子考科举?怎么可能?
不少男子都要寒窗苦读十年,都未必能高中。女学这才开了一年,就号称要考科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距离下次春闱还有一年多,满打满算也才两年,简直是异想天开。”
“别说两年了,给她们二十年都未必行。”
“我才不信有女子能入朝,除非给她们降低考核标准。”
“但陛下不是说女子与男子考题完全一致,不会区别对待吗?”
“哈哈哈,要降低标准也好,弄两个漂亮点的,省的本官每次上朝看到的都是你们这几张老脸。”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据说有某位大人,回家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夫人听,一向捧场的夫人却没有笑意,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今日她身体不舒服,请他去书房歇息。
大人满头雾水,想不通是何处惹了夫人不开心。
朝中大多人都是抱着类似的想法,倒是民间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甚至还有赌坊据此下注。
京城某家赌坊,秦宣路过时顺手压了一百两银子,压在了赔率最高的赌注上下次春闱便会有女官入朝。
然后转头对男装打扮的宁映寒笑道:“赢了的话,请你用膳。”
宁映寒哭笑不得。
秦宣含笑问她:“担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宁映寒倒是看得开,“这次春闱不成,那就下一次,我并不急于求成。哪怕要数十年后才能等到女官入朝,也是我的胜利。”
两人在街头信步前行,经过一条有些熟悉的街,宁映寒怔了怔,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陌生的匾额。
昔日的武平侯府早已改换门楣,宅邸也被新的权贵所接手。
宁映寒驻足片刻,想起幼时曾在府中玩乐的时光,恍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下一段旅程想去哪里?”秦宣问道。
宁映寒不再多想,回头对秦宣笑了笑:“刚刚陪我游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想在京城多留段时间。”
秦宣摇摇头:“若在位的是惠盈帝,我自然要留。”
言外之意,现在在位的是明君,不需要他再多操心了。
宁映寒叹气:“可惜我要在京里留一段时间了,前几日刚回京我大哥就揪住我让我帮他处理政事,说轮到他出门游历了。”
秦宣失笑:“那我陪你。”
宁映寒俯身在他侧脸印下一个吻:“我要被你宠坏了。”
宁成渊说到做到,在看着妹妹有条不紊地接手了他手头的政事后,他果然出京游历去了。留下他的幕僚们,和宁映寒大眼瞪小眼。
幕僚也是心里苦,本来他们这些人,自有责任提醒宁成渊提防宁映寒,奈何之前有人委婉暗示时,宁成渊当场翻脸。当这位风度翩翩的楚王露出不可触碰的逆鳞,没人敢再触怒他。
好在宁映寒近一年都不在京中,好歹让他们松了口气。
结果宁映寒这一回京,宁成渊居然把手头的政事扔给妹妹,自己跑出去玩了。虽然他离开前承诺,也就是出门散散心,顶多一个月便回。
但宁映寒若真有心,一个月内完全可以架空你啊!幕僚内心在咆哮。
宁映寒看着幕僚,自然猜的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并不在意,干脆利落地着手开始处理宁成渊留下的政事。
幕僚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以极高的效率处理着那些折子,起初看她的速度,幕僚甚至疑心她是根本看不懂随手乱写的批复。
幕僚担心她耽搁正事,站在她身后右侧方,急得凹了一个极费力的造型去偷窥她写下的内容。
宁映寒很快察觉了他的意图,笑了笑把写好的批复递给他:“请于先生帮忙看看本宫的批复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顺着这个台阶,幕僚就坡下驴,口称“不敢不敢”,但手下动作极快地翻开了折子。
元康帝把一部分政事交给楚王处理,显然是对楚王的信任,决不能让安国公主随手乱批复影响了楚王的清名。
幕僚想着,低头看向折子,首先赞了一句“好字”,但乍看下,以他的学识,竟看不出是什么字体,细细辨认下,才发现是大概是介于小楷和行草之间的一种字体。
幕僚不解,怎么会有人把字练成这样的?小楷和行草那是多么南辕北辙的两种字体,怎么会有人把这两种字结合起来?
他自然不知,宁映寒少时,虽父母宠溺,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基本的书法还是要学的。
当年晋王妃自己写得一手好簪花小楷,押着女儿练的,也正是这一种。
但宁映寒于此道实在没什么耐心,能每天写一幅字交差就算不错了,更别提像有些读书人在腕上坠着重物刻苦练字了。
但好在她习武,腕力本就不错,人又聪慧,就这样,在晋王妃追求美、她自己追求速度的情况下,硬是练出了一笔外观可以唬人,落笔又不会太慢的字体。
晋王妃看着她的字一时失语,无奈之下,懒得理她,干脆随她去了。
幕僚不知个中内情,也未多想,忽略字迹去看内容,细看之下,怔了怔,又迅速翻开下一本。连着看了几本后,他停了下来,忍不住想长叹一声。
他跟随楚王,除了正统的身份,也是看中宁成渊聪慧敏锐,于政事颇有见地,年纪轻轻便有未来明君之相。
但看了宁映寒的批复后,他忍不住感叹,这元康帝的孩子是怎么生的?都说“聪慧无双”,无双无双,结果他这就遇见了两个。
他起了惜才之心后,又难免担忧,既生瑜何生亮,这样的继承人,有一个足以维持大启稳定,现今有两个怕不是要龙虎相争啊。
他这边心情波澜起伏,自己臆测了不少。
宁映寒专心批复着折子,丝毫未注意到身后的幕僚,短短时间内百转千回的心思。
让幕僚更为担忧的事很快来临了。
惠盈帝在位时,南狄便小规模试探进攻,只是没有得到朝廷足够的重视。
元康帝整肃朝堂后,便着手重建边军,准备对付南狄。这一动向自然被南狄察觉,他们有了危机感,打算趁边军重建好之前,先打大启一个措手不及,抢一波钱粮,再图后续。
这一举动,让元康帝脾气也上来了,当场决定御驾亲征。
这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也许是一时激愤下冲动做的决定。
但宁映寒知道,父皇不是会下这种冲动决定的人,他这般举动其实也算是不得已。
满朝武将,几乎都被惠盈帝的重文轻武、不断削减军饷等行为弄得心凉。当初边关调回来的将士们,要么身处闲职,要么干脆解甲归田。
元康帝此时御驾亲征的决定,也是做给他们看的,给他们看到帝王的决心,让他们愿意重新拿起兵甲,随帝王赴前线。
下了旨意后,元康帝又一一顾茅庐,请了几位赋闲在京的老将出马。这些人和南狄交战多年,就算出于身体原因已上不得战场,也有丰富的经验在。
看到元康帝的态度,渐渐有一些将军主动请缨出战。
当初看到惠盈帝毁了针对南狄的防御时他们有多痛心,此时他们就燃起了多大希望。在边关多年,曾亲眼见到过南狄人如何屠戮大启百姓,心下自然难平。之前他们无力改变惠盈帝的想法,但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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