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干部没得说的,面面相觑,遇上这么个撒泼的,他们确实也没得什么有效的法子,他们使了个眼色,打算按之前商量好的,退而求其次,能分多少分多少。
总有个人开了口:“钱花了就花了,那房子总得分一半儿。”
王桂花早料到他们要这么说,好一手准备,指着房子说:“我可养着豆豆呢,不给房子,我白养人呐,领着一大家子住窝棚啊,你们还要不要人活啊!”说着,又开始哭天嚎地的。
要钱,她没有,要房子,她说人家欺负人,反正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屋外的人听着,都听不过意了,有人伸着脑袋喊:“王桂花,你就把钱拿出来吧,还能给你留个房子!”
王桂花转脸就精神得二五八万地啐一口:“我呸,老娘欠了一屁股债,你晓得啥!”
王桂花是扯经耍赖的一把好手,就靠在院墙上,里里外外地哭骂,但凡外面有人敢说一句话,她就能回十句,到头来,谁也不吭声了,都把嘴巴闭上了,谁也不想跟个臭婆娘扯经,要是惹得她不高兴,朝地上一躺,还得赖你把孩子给她气掉了,这可不是每吃到猪肉还惹到一身骚吗?
唐宁早想到是这个结果,她也能猜到大队长他们最后能有啥法子,顶多就是把这屋里的东西都搬空,再凑几个工分给她,这事儿也就算办得仁至义尽了。
可她不乐意啊,即便唐老四他们可以不要钱收养她,可她活一大把年纪了,学会的真谛就是“自己爽”--但凡是属于自己的,那是分毫必争的。
脆脆的,结巴的声音:“钱,衣柜,衣柜里,鞋子里,一大卷,一大卷。”
这声音不大,可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更甚至有人屏住了呼吸,这傻丫头竟然知道钱在哪儿?
李友善和这群干部也没料到是这样,顿一下又拉着唐宁问:“丫头,你晓得钱在哪儿?”
唐宁天真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屋里:“睡屋,衣柜,衣柜,鞋子。”
好家伙,当时唐老三脸都青了,去看王桂花,王桂花干瘦的两片脸也抽抽,恶狠狠盯着唐宁,不过和唐老三那种吓破了胆子的害怕神色却不同,反而眉眼间全是凶狠。
李友善这会儿本来就急得挠头发了,娃的话就是一道曙光,顿时给他来了底气,一手指着屋里:“王桂花,现在组织部怀疑你撒谎,私藏遗产,现在要搜查你们家。”
王桂花却不出声,倒是把唐老三急疯了,他只记得他老婆把钱塞衣柜里的小鞋子里的,这要是查到了,他们家又要扣上“欺瞒组织”的罪名啊!
唐老三浑身一抖,烟卷子一扔,去拉李友善,低着声儿:“队长,可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祖上三代贫农,你不能这么欺负人,抄家那是抄反动分子的啊!”
唐老三这个人看着闷闷哼哼的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关键时刻倒是挺会拿话压人。
李友善还没说话,屋外那群看热闹的又叫唤起来了,他们可是比谁都盼着能搜到钱,只要搜到了钱,到时候说不定就落进自己腰包去了。
外面喝着倒彩:“查,查,抄了她家!”
不知道是不是都看不惯王桂花,这会儿,大家起哄得更加卖力。
外面的乡亲也是一边倒,干部们底气十足了,也来了劲儿,捏着烟锅子就指着屋子里:“你是不是反动派,咱们查了就晓得!”
唐老三急得跳脚,直拉王桂花。
王桂花则死死盯着唐宁的脸看,额头上青筋凸凸跳,她是想不通了,一个傻丫头,怎么这一世处处都和她作对!难道真的是误打误撞,可误打误撞从山上死里逃生,再误打误撞找到李友善告状,继续误打误撞说出她之前的藏钱地点,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唐宁倒不怕她这样凶恶的目光,她这会儿心宽了,怎么说自己也是穿越女主,就算从来没穿越过,那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穿越小说可不是白看的,自己怎么也得顶着点儿女主光环吧!
唐宁才不知道王桂花的内心想法呢,只是皮劲儿上来了,干脆朝王桂花做了个鬼脸加抠鼻屎的动作,看起来又傻又坏。
王桂花皱了一下鼻子,突然漏出一个狠色,甭管这丫头真傻假傻了,反正她今天是要收拾这个丫头的!
王桂花突然抿着嘴一笑:“查是可以查,要是我那衣柜里没有,大队长可就别动我这屋里的东西了,也甭说分房子了!”
她倒是敢提条件,大伙儿只当她狗急跳墙拿话吓唬人,没有深想她真的把钱转移了。
其余的干部倒是个说教派,偏偏李友善不是,李友善最烦这婆娘叽叽歪歪扯这些,一脚就踹翻了长条板凳儿,吓得王桂花一跳。
“我他娘要是找到了,你们就是欺瞒组织,今天就拖去批*斗!”
说完,李友善一挥手,后面的干部就冲到了屋里去开开柜子。
唐宁在一边儿看王桂花是不慌不忙朝屋里去,似乎脸上飘过一层笑,她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干部们冲进去之后,她也跟着冲了进去。
唐老三的睡屋里,一个大衣柜,抵在床头,另外墙边放着几口柜子,柜子脚下还放着几个小箱子,几个干部正围着大衣柜,催促王桂花来开门。
唐宁目光在屋里扫动,看了一会儿,蹲了下去.......
这时候,没有谁再在乎唐宁在干什么,都紧张兮兮地盯着那大衣柜,院子外的吃瓜群众也都趁着这个时候涌了进来,站在院子里,支着脑袋朝屋里看,时不时嘿嘿着说笑,眼里都闪着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钱。
王桂花这边儿不紧不慢地摸出挂着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大衣柜的锁,拉开之后,果然,里面有一双小鞋子,千层底儿,花布面子,规规矩矩放在隔板上面。
几位干部相视一眼,都露出了笑意,唐老三在床脚边站着,瞪大了眼睛,更是怕得发起抖来了,直跺着脚:“桂花,桂花?!”
奈何王桂花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她一时间想不到通,自己当初为什么嫁给这个怂包,再活一世还是重生成这个怂包的老婆!
“拿去,你们要看就看!”王桂花突然很爽快地把那双花溜溜的小鞋子塞进李友善手里。
李友善急忙在鞋子里掏,掏了半天,掏出两团烂絮絮的破布,别说一卷钱,是一分钱都没有!
几个干部不相信,又伸着脖子朝衣柜里看,后来干脆连衣柜也翻了个底儿朝天,愣是没翻到一丁点儿钱。
这鞋子里当然没有钱,就在昨天晚上,王桂花梦到了前世之后,她把里面的一卷钱摸了出来,重新换了地方给藏了起来。
现在这一堆干部都栽在了她手里,她可算是长了本事了,一扶腰杆儿,就开始嚎:“欺负老百姓了,欺负贫农了,大队长仗着当官儿欺负人了!”
外面的人听见屋里说没找着钱,都一脸失望,还是伸着脑袋朝里面看,只看见王桂花在撒泼打滚,要撵人出来,还要闹着抓着傻丫给几个大嘴巴子,这可真是好戏连连了。
王桂花要找唐宁算账,在人群里找唐宁的身影,瞅了半天没瞅到,好不容易看见她从床尾巴上冒了个脑袋出来,冲上来就要给唐宁一个大嘴巴子。
李春兰给跳了出来,一巴掌推在了王桂花的肩膀上,王桂花就朝后面倒去了,吓得惊叫一声,还好大家伙儿手快,才拉住了她,不至于摔一跤,否则她今天还真要一尸两命了。
唐宁转了转脸,看到李春兰,脱口喊了一声:“娘?!”
瞧瞧,她就是适应性强,才两三天,认娘认得十分顺口。
今天唐宁分家,李春兰咋能不来,先前也是在外面听着,方才才挤过来,看见唐宁从小角落里才冒出来,那王桂花就冲上来了,她也没控制住自己,一巴掌就推上来了,谁知道差点儿摔着王桂花,想想还是有些后怕,不过却有点儿解气!
她摸了摸唐宁的脸,去看李友善,有些不好意思。
李友善也没说她不对,毕竟王桂花这人太泼了,大家都不大喜欢,没出事儿也就算了,何况他又知道李春兰想收养唐宁,当眼珠子看也是难免的。
王桂花看见了是李春兰打她,想起了两人往日那些为孩子掐架的旧仇,认为李春兰是看她怀了儿子,嫉妒她,刻意针对她,这会儿就指着李春兰骂,什么,不下蛋的鸡,什么断子绝孙命。
李春兰只抱着唐宁的小脑袋没搭话,只是手剧烈颤抖着。
唐宁也突然挺可怜李春兰的,伸手摸了摸李春兰的手,笨拙地安慰着:“娘,不怕,不怕,她,我,我好。”
李春兰看着唐宁,愣了一愣,眼里泪光闪动,她想,这孩子虽然小,也有点儿结巴,但总归是个体贴的人。吧
这么会儿,唐宁眼神就变了,坚毅而自信,拉了一下李友善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铁皮盒子塞到李友善手里:“叔,叔,这个。”
第7章分家(二)
李友善被王桂花撒泼弄得头疼,猛不丁儿接到唐宁递来的铁皮盒子,看着花花绿绿的铁皮子,还有点儿懵逼,寻思着:这孩子给我这个干啥?
唐宁只管一脸天真指着床下:“饼,饼,饼干,只给豆豆,不给,不给我。”
说着,就一脸兴奋样子,好像很想吃这个饼干。
唐宁表面上一派天真,心里可苦了,三十岁的老女人装起嫩来真不容易啊,为了她的小孩儿人设不倒,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了!
大伙儿听了这话只觉得是小孩子嘴馋,靠在柜子上的王桂花则立刻脸上铁青,糊了几层锅底灰似的,额头上更甚至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一转眼就扑上来要抢铁皮盒子:“死丫头,你敢偷我东西!”
李友善也没料到王桂花突然发难,也没拿稳,铁皮盒子哐当摔在地上,盖儿摔开来,从里面滚出一大扎青绿色的票子。
大伙儿一下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那地上的青绿色上面--是大团结,一张十元的大团结,这么一大扎,那得多少钱呐!
那一扎钱在地上静默着,屋里的人都抽了一口凉气,唐老三看着那钱,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自家婆娘藏的钱被这娃误打误撞找到了!
唐老三胆子差点儿给吓破了,靠在床头,双腿一软,一溜就坐在了床脚下面。
王桂花则是反应过来,恶狗似的扑上来捡钱,还好李友善手快,一把抓住王桂花的手飞快,捡起了钱。
李友善捏着那卷钱,一脸意外地看着唐宁:“娃,你哪儿找到的?”
唐宁只抿了抿嘴,笑呵呵的:“饼,饼,饼干!”
这样天真!哪里是王桂花嘴里的“偷东西”,分明就是个只想吃饼干的小馋猫去床下摸饼干盒子,却摸到了救命钱呐!
李友善呵呵直笑,其它人也跟着一块儿笑了,书记看她乖乖地,想到“傻人有傻福”这句话,也忍不住夸起来:“诶哟,你这个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样都能让你找到钱,福气好哟!”
唐宁只是翘着眼睛笑,扭头看李春兰,李春兰仍旧还在震惊当中,她没期望过这娃能带来钱,只要是个健康的人,她都要谢天谢地了,这会儿突然多争了两百块,她这心里反而说不出喜悲来,只是双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你这娃,真是有福气的娃!”李春兰半天只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心里却是分外满足的。
王桂花也狠狠盯着唐宁,心头却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她焦得头都要烂了,明明昨晚那个梦就是警示,明明她已经转移了钱,怎么还会发现?
当然,唐宁靠的可不是运气,她靠的是观察力。
在她进门前看到王桂花反常的脸色之后,她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因此冷静地捋着思路。
她觉得自己是穿越了,但贼老天没给她安排女主的位置,她可能是某个恶毒女配,没错,所以她今天这么按套路一秃噜嘴,这是阴沟里翻了船。
万事还得靠自己的脑子,套路是不起作用滴!
据她对王桂花的了解,依着王桂花那死要钱的尿性,那钱绝对不会离开王桂花十步远,所以钱一定还在这屋里。
因而她进屋就蹲下来找线索,谁知道看见了床底下一下红薯粒子拌的老鼠药还外加俩老鼠夹,旁边儿还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铁皮饼干盒子,好像是王豆豆喜欢吃的那种。
她再结合结合王宁的记忆,王桂花似乎一直很害怕老鼠咬钱,莫名其妙的阴影似的,所以一直把钱锁在柜子里,又莫名其妙迷信王豆豆,所以钱还是用给王豆豆的鞋子裹着的。
然后她爬到床底,都不用费劲儿就扒拉开那饼干盒子,成功抽出了那一扎钱,为了保持人设,她又把钱塞回去,盖子松松垮垮给盖着......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诶,所以,有一双善于发现“老鼠药”的眼睛,是非常重要的,唐宁心情好到爆,又朝李春兰腿上倒了倒,蹭着脸,撒娇地喊了一声“娘”,像是在讨夸奖一样,任谁都可怜可爱她......
王桂花还在回忆自己是哪个环节没做对,半天没头绪。
李友善打断她的回忆,冷笑道:“你不是说钱花光了吗,给娃看病用光了吗?”
王桂花这会儿又急又怕,张口就乱诬赖人:“她爹留的花光了,这是我跟我男人自己存的,我们两口子忙活大半辈子才存下这些钱。”
俗话说不要脸的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她觉得自己这话挺有道理,不了却引起一片倒嘘。
他们两口子是什么样的人,大伙儿都明白,女人好吃懒作,男人软脚耙耳朵,要不是贪了老王家的钱,他们两口子也就只配住破草棚子!
这会儿看热闹的人也来了劲头,大家都盯着那钱,自然越发看不起王桂花两口子。
gu903();那脑袋尖嘴巴利的李秋桂就在一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秃噜着嘴儿:“诶,你两口子攒钱?谁不知道你两口子啥样儿,要是没唐家几个兄弟帮忙,你两口子连遮腚的布都穿不起,你们要是能攒两百块,咱都富成皇帝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