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工农大学的推荐名额少之又少,一个学校可能就那么一两个,还对背景审查十分严格。其次,大家都不想回家种地去,因此都在第二条上面找门道。
因着唐宁十分优秀,锋芒无法遮掩,所以唐宁还真就争取到了一个工农大学的名额,因而也没去忙着找单位,至于单位招考什么的,他们也懒得去跑腿。
大学生不比高中生好?唐老四他们是觉得能多读书就多读书,也不催着唐宁去找单位工作。
唐宁将这件事情写给了霍主任他们,霍主任却回了她一封信:
以人推人的方式是否有些不妥?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九品中正制正是前车之鉴。
唐宁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她抬头看着万里晴空,看来所谓的“推举制”也要结束了啊。
果然,她刚读到高三,工农大学这种推举制就破碎了,上头要求恢复高考,因为之前停了很久的高考,这次开考,国家不限制学历,能参考的人都可以去参考。
全国的学子都兴奋了起来,进入了紧张备考之中。
唐宁丢了这工农大学的名额,算是到嘴的鸭子也飞了,叫有些人背地里笑话了起来。
不过唐宁懒得鸟他们,自己每天还是照常上课、玩耍。
倒是唐老四他们着急了一会儿,想给唐宁谋一份儿工作,他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自己的闺女没考上呢?
第一回高考,谁晓得这前路是什么?他们闺女就是那准备被做实验的小白鼠啊!
唐宁被他们三催四催的,也去面试了几个厂子,什么养殖场一类的,都特别欢迎她,不过她最后还是选了“零件厂”,这起码是她的老本行,干起来也舒心。
队里好些人关系着唐宁的未来呢,就连王桂花也没闲着,拄着拐杖,在村口磕着瓜子儿,跟大伙儿嚷嚷:“我那大侄儿,人家可真厉害,去了高原那边儿的养殖场。”
队里好些人就开始“啧啧”地赞叹,竟然有个娃也吃上了商品粮,这老王家是多出息啊!
李春兰也不跟他们扎堆儿,她现在有事儿了--唐老四和唐宁他们前两年合计着,钱存那儿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要拿出来钱生钱才是。
父女俩花大价钱给她买了台缝纫机,她就去街上扯些布料回来,再用缝纫机做好衣裳,拿出去卖,或者就是直接给城里人做衣裳,收些加工费。
唐宁还给她画衣裳样子,那些衣裳净是李春兰没见过的,洋气得很,比外面报上印出来的还好看。
其实,那就是唐宁把现代的某些畅销款式画出来给李春兰的。
李春兰就照着那些样子做了两身儿衣裳,带到城里去,转头就卖了出去,竟然赚了一块钱,再加上她平常给人加工衣裳,这一来二去,也有不少的进账。
重要的是,她干着这活儿,感觉自己是闺女嘴巴里的“事业女性”,自己腰杆硬了,也不喜欢成天跟这些妇女嚼舌头根子。
她正挎了个兜子,在村口拦拖拉机,想蹭着拖拉机去城里扯些料子回来做衣裳。
王桂花就在那边儿想占个大头,扬了声儿问:“春兰儿啊,唐宁还没得个下家吧,现在她当不了工农大学生了,可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吧,别到时候啥工作都没有,婆家也没有!”
李春兰一翻白眼儿,冷笑道:“几个厂子都要我闺女呢,让我闺女先参加高考,要是没考上,再回去上班儿,用不着您操心啊!”
诶哟喂,这可不长脸么?王桂花霎时间被羞得脸上通红,呐呐了半天儿,才冒了一句:“骗鬼呢,哪个单位还有等人的啊!”
哪个单位都是被挤破了头,谁能留下工位去等人了?这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李春兰不跟他们瞎扯,眼见得拖拉机过来了,招了招手,爬上拖拉机就走了。
唐宁这事儿传得特别快,大家就琢磨了,这么好的工作机会不去,要去考大学,这是啥意思?这不就是读大学比直接去单位好么?
于是乎,那些个找到单位的,或者已经在单位工作的,都开始心痒痒的,想要再奋斗奋斗,又都拿出书来复习。
唐宁倒比他们逍遥自在,前世是受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高压的人,面临现在这状况反而不太在意,一天还是该吃吃该睡睡,还整理了两套复习资料来,给人手抄卖钱。
她可心黑了,一份儿要卖五块起步。
要知道,大家一年个学费也才两块多,她卖个资料就敢卖五块,也是算盘打立起来了。
她卖这么贵,也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她会赠送课后辅导,其实资料是其次,课后辅导是真,这也避免了有人再二手倒卖她的资料,她一文钱收不到的困难。
还有就是,她给了个包票,保证对方上个大专,如果没考上就退人家三分之二的钱。
她这买卖开起来,人也就闲不下来了,每天都忙忙乎乎的,帮人家复习,顺便还给自己夯实基础,一举两得。
这半年下来,她这兜子里就满满的了,竟然凑出了两百块钱,把李春兰的下巴都惊掉了,李春兰掰手指算:“我给人打一套衣裳收两毛钱,你给人上一堂课,你收几块钱呢!”
唐宁也不跟她细算账,每天还是吊儿郎当去学校,甚至于放假时间里,她还在家也把课后补习给整上来了。
这同学们自然是反应好,因着唐宁虽然有脾气,但讲题确实细致,更甚至比老师还讲得好,就连打个比方都特别贴切,而且把接收到的知识简化理解,可谓是深入浅出。
慢慢的,唐宁的名声是越传越开,有等着看笑话的,更多的是上门来报名,因着大家相信唐宁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家闺女、儿子没考上,不还得退钱么?
唐宁看着其余公社的人也来了,她可受不了了,直接就推在门外了,她就像赚俩零花钱,要真当成一份职业来干,未免太磨人了。
这事情倒是还闹得有个人心痒痒的,就是刚毕业一年,在家挖地的王大虎。
王大虎的爹王老四也拿着五块钱来到了唐老四的门上,要给王大虎报名。
可怜的王老四,来到唐宁家头,李春兰是连口水都没给他们喝的,坐也不让坐,只是自己在堂屋里,咔哒咔哒地踩着缝纫机,脸子拉得老长老长的。
她可记着王大虎是咋欺负她闺女的呢!
唐宁也坐在另外一边儿,听完王老四的来意,嘴角一翘:“可以呢,可以报名,不过他的学费要交十五块。”
十五块?!这是个啥天文数字?他娃娃十年的学费?
王老四一张黝黑的脸抽搐了起来,本来他给五块的时候,就觉得贵得要命了,给自己做了好久心里建设,告诉自己: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独种,就当给儿子买个前程。
想到他哥哥的娃娃已经找到了单位,而自己的娃娃已经回家挖地了,他就愁得慌,一咬牙,就家里搜刮了五块钱出来,打算给娃报名。
结果一到现场,人家不止要五块,人家要十五块,这不是拿刀片他的心么?
王大虎一直脑袋有点儿偏着似的跟她说话,听到这儿也“嗯?!”一声,突然站起来,为自己叫不平:“凭啥那个李小芬才给你五块就行,我要给十五块?”
唐宁心里偷着乐:那不是看你不顺眼,要薅你的羊毛么?
可她不能那么说,把关系闹得太难堪,人家真不上了,她这十五块就泡汤了,她可稀罕钱了呢!
她嘴角动了动:“我是按你们的基础来收费的,我认为你要难考上一些,我教你,难度大一些,所以要十五块。”
她一脸不卑不亢的模样,好像王大虎真是笨得出奇似的。
其实不然,要真是笨的出奇又不肯努力的人,唐宁是不会收的,因为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赔本生意,天分低还不肯努力,等着吃现成,这咋可能?
王大虎虽然人不咋地,但好在肯努力,死记硬背,薅个次点儿的大专还是有可能的。
她就是在驴人家王大虎,就是讹人家的钱呢!
王大虎叫她一说,气性儿上来了,脸涨得绯红的:“那我,那我还不学了呢!”
唐宁也不怕,一摆手:“慢走,不送!”
王老四和王大虎是被她气得瞪大了眼儿,出了门,一路走还一路骂骂咧咧,说唐宁心黑,可临到了家里,王老四就在院子里坐了半晌,看着自己的独苗儿子,一拍大腿:“诶,算了算了,我就割一回自己的肉!”
王老四在家里翻箱倒柜,和婆娘合计来合计去,从柜子里拿出了十五块钱......
第二天一大早,唐宁才起来,还在院子里撑懒腰,王老四和他儿子就巴巴儿地上门送钱来了。
唐宁拿着那十五块,是来回地数,王老四和王大虎看着那十五块,是肉也疼、头也疼。
这日子一天天过着,唐宁每次给王大虎讲课的时候,老觉得王大虎偏脑袋,搞得她很不爽,终于有一回王大虎跑她家里来问题的时候,她也受不了了,脸一黑,一拍桌子:“你不想学你就不要学好吧,偏脑袋干啥?”
最烦这些闹着要学又不配合的玩意儿了!
唐宁终于明白为啥有些老师没去上课之前温温柔柔,教了几年书就暴脾气了。天天面对这些逼崽子,脾气能好就怪了!
王大虎叫她突然的一招,这七尺高的身躯一抖,瞪着她,还有些小委屈呢:“我没,我没啊~”
“你没?你没你偏啥脑袋?”唐宁问他。
王大虎突然就发起颤来,半天儿,他冒了一句:“谁叫你声音那么小,我听不见啊!”
唐宁懵了,就她这嗓门儿,还头一回听人说她声音小的,尤其是她最近给大家补课,那脾气上来,喉咙里就跟安了机关枪似的,哒哒哒的,只有大声儿,哪有小的!
她冷笑道:“那你也不该偏脑袋啊!”
王大虎嘴角也抽抽,盯着唐宁看了半天儿,哼一声:“我...我左耳朵有点听不见,谁教你老在左边耳朵说话,声音又小!”
唐宁心里咯噔一声:“你听不见?”
王大虎是聋的?可她爹不是说老王家没有聋子么,王老爷子也不聋啊。
王大虎撇了一下嘴:“本来就只有一只耳朵不好使,没咋给别人说过,最近有些咳嗽,这耳朵才越来越听不见的。”
唐宁是满头冷汗,她又问:“你们家还有没有谁听不见?”
王大虎听她刨根问底儿,登时就更不乐意了,骂她:“你干啥,你咒我家呢!”
唐宁是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手,她在想老王、王大虎和王豆豆都聋了,这是巧合还是家族遗传?
如果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如果是家族遗传,倒是能解释得通,可能这病不是一定会发作,只是发作在某些人的身上。
她一下就跌在了座位上,脸色苍白,不敢想象,如果这是老王家的家族遗传,那么王豆豆才会老王家的孩子,她却不是。
那她是谁?是周青阳的孩子?还是周青青的妹妹?
这可咋整?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终于走完了上学这几章过渡章,接下来就是大学,发明,恋爱,身世。
第58章毕业
这天,唐宁心里为着这个事儿乱得很,也没心情多讲课,早早就把王大虎赶回了家,到屋里拿出笔要给霍主任他们写信,想来想去,这事儿让霍主任他们代办,似乎也太麻烦人家了。
到了晚上,她吃饭时候也显得不是很热情,和以前一顿塞仨馍真是相差甚远。
她也没把事情给唐老四两口子说,一来这事儿没确定,二来她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想让唐老四两口子担心和操持。
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给霍主任家写信,打听了一下周青阳现在是安住在哪里,问霍主任能不能帮忙找找。
霍主任倒是很快给她回了信,说是周青阳现在平反了,在京都大学任职教授,至于其余的事情也没有多说。
唐宁晓得了这些,便已经放心多了,心里也生出一个计划:考到京都最好的大学!
这天猫蛋儿骑着自行车,兄妹仨从镇上回来,遇上了也骑了辆自行车的孟骁,他的车也做成三轮的模样,不过多出来的斜挎那一部分并没有拿来载人,而是装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骁刚读高中就辍学了,本来他成绩也挺不错的,可就是因为家里穷,所以就辍学回来挣钱,大队有心给他安排个会计一类的活儿,不过他自己选择了做生意。
他那心也雄,两三年,竟然把房子翻了翻,虽然没盖出来瓦房子,却筑了新土皮子房子,也让队里的人羡慕得不行,他娘还张罗着给他说老婆,一干姑娘挤破头要上门去,听说他是一个也没要,都说他眼光高,看不起寻常家的姑娘。
现下,大家都长大了,似乎对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计较了,还热情的打着招呼。
唐宁也好久没有看见过孟骁了,嘴里叼着根红薯干儿,扭头看过去,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眼前的青年骑在自行车上,长胳膊长腿儿的,脸却小小的,高鼻梁,薄嘴唇,眉毛翘翘的,长得像他妈,一脸斯文相,和他的名字简直是个反差。
孟骁也看了她一眼,不晓得是想到了什么,也抿着唇笑了起来:“听说你开了个学校?”
唐宁连忙摆手:“话可不能乱说,我没开学校,我就是得了空跟大家一起学习学习。”
虽然说邪恶势力被粉碎了,可怕万一还有余温,她可不能招摇!
孟骁还想说什么,就被猫蛋儿接过话了:“诶,你要是把高中读了,现在也能参加高考了,可惜错过了好时光。”
因为那场运动,高考被迫停滞十年,这一次恢复高考,积压了全国人民十年的期望,迎来了尊重人才,尊重知识的春天,应上头要求:只要是有高中毕业文化的,都可以参加高考。
可偏偏孟骁他放弃了学业,现下要去考是没机会的。
天明倒是慢吞吞说了一句:“他赚了蛮多钱的,唐宁说得对,天有一人,必有一路,他干这行也很出色了。”
猫蛋儿就不说话了,使劲儿一蹬车,车就飚走了,唐宁就坐在车里咯咯的笑起来:“诶,猫蛋儿哥可小气了。”
天明也慢呵呵的笑:“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