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薛清欢觉得不太对。
因为她隐约记得,她娘去世前跟她说过,有一大片湖泊里都是珍珠,但说的时候娘亲已经神志有些不清了,所以薛清欢也不知道真假,现在看来,娘亲说的珍珠湖泊,应该就是这片碧灵湖了。
那些前往扬州报账的不是渔民,而是珠民。
这么一想就对的上了,毕竟如果只是渔民的话,哪里有资格跟孔擎他们去扬州报账呢?只不过人家低调没说明而已。
看来,薛清欢是要找个时间去安阳县看一看那片湖泊了,如果真的是珍珠湖的话,那可就发达了。想买多少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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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孔擎和秦东他们交代好了事情后,薛清欢让长喜先驾车回去,她去朱雀街那边逛逛首饰什么的,毕竟如果她真的有一片珍珠湖泊的话,就可以考虑开设珠宝铺子了,当提前观摩了。
朱雀街是有一家金玉坊,专门卖金银首饰和玉器首饰摆件的。
薛清欢在里面转了两圈,给自己买了几样首饰,一只金丝冠,一对蝶钗,一根玉兰花簪,也许是上一世她见识过更好的东西,所以薛清欢觉得这金玉坊的金银玉器款式不过如此,没有令人一眼惊艳的感觉。
伙计替她将东西包好,薛清欢直接挂在了手腕了,想着再去街尾吃一碗老林头的鲜肉馄饨就回府去,谁知刚坐下要了碗馄饨,此时还没变成老林的中年老林正在煮馄饨,一辆马车停在了她旁边。
车帘子掀开,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出现在薛清欢眼前,薛清欢眼前一亮,面露欣喜之色,赵肇在马车里对她招了招手,让她上车去。
薛清欢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从老林手中接过刚煮好的馄饨,就那么端着爬上了赵肇的马车。
第28章
马车里,薛清欢慈爱的看着因为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而脸色稍微显得红润些的大大王。
“吃点儿?”赵肇用勺子挖了一颗馄饨送到薛清欢面前。
薛清欢闻着这喷香的气味,摇了摇头:“大王吃吧。我不饿。”
赵肇见她那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将最后一点带葱的馄饨汤都喝完之后,才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和嘴,说道:
“不白吃你的,下车。”
薛清欢还在对着馄饨碗上的油星儿流哈喇子,就感觉马车停下了,赵肇捧着他的小暖炉率先下车,薛清欢赶忙紧随其后,下车一看,马车居然停靠在了天绣阁门前。
赵肇直接走进店中,韩介执剑立于店外,薛清欢在门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跟进去,她进门的同时,店里其他客人都被伙计客客气气的请出店外,火速降下店外的店幡,几个伙计直接守到门外,防止这个时间段有客人入内。
薛清欢不明所以站在店外发呆,直到掌柜的亲自出门来请她才反应过来,跟着进店。
看着这排场,薛清欢忽然想起上回她在天绣阁,掌柜和伙计对她态度的巨大转变,当时她就怀疑并不是因为她前一天在天绣阁连买几套衣裙,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现在看来,原因已经明摆着了。
薛清欢来到赵肇面前,用忽闪闪的大眼睛传递讯息,抱着小暖炉的大大王看不懂,说道: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必如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薛清欢:……
“小娘子,上回为您裁的几件衣裳穿着可还合身?”
不等薛清欢开口,掌柜的就上前与她说话,薛清欢点点头,回道:“合身合身。天绣阁的衣裳实至名归。”
掌柜得了夸赞,很是高兴,忽然在店堂上击了几下掌,薛清欢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几个绣娘各自捧着不同花样的布匹从后堂走出来,一字排开,将她们手中的布匹一一展示在薛清欢的面前。
“小娘子请看,这些布匹都是当今最盛行的,尤其是这天丝素锦,乃是江南第一绣房最新出的布料,放眼整个大京,除了贡缎之外,没有哪一家布匹成衣铺子拿得出这种成色的了,说是寸锦寸金亦不为过,最重要的是这种锦缎颜色还不像那些蜀锦般张扬,最适合小娘子这种温柔贤淑有内涵的人。”
温柔贤淑有内涵?
薛清欢好像知道为什么大京成衣铺子那么多,偏偏天绣阁杀出一条血路,掌柜的这三寸不烂之舌绝对占了很重要的原因。
看吧,连大王听了都忍不住发笑呢。
薛清欢往赵肇看去一眼,就见那人只是在那边坐着,身上都像是闪着一层金光似的,大王不笑的时候温文尔雅,这一笑便如那三月春/光,明媚的令人心旷神怡。
“怎么样,小娘子。”掌柜问。
薛清欢抿唇一笑,问道:“什么怎么样?掌柜的是让我评价这些布料好不好,还是怎么的?”
“他是让你挑一匹喜欢的,为你量身定做衣裳。”赵肇将暖炉放到一边,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
“为我做衣裳?这是为何?”
到这时,薛清欢自然知道是大王想送她衣裳,却还是要问清楚一些才好。
赵肇捧着茶杯捂手:“过些天是良妃娘娘生辰,安乐侯府众人都要入宫贺寿的。”
这件事薛清欢倒是没想到,良妃娘娘是安乐侯薛康的嫡亲幼妹,兄妹俩差了二十岁之多,安乐侯府就是良妃娘娘的娘家,以前这些事情自然跟薛清欢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成了安乐侯府的人,良妃娘娘生辰宴,她确实可能要入宫贺寿。
“但也不必新做衣裳,便是入宫我也有的。掌柜知道,我之前一气儿做了八套。”薛清欢说。
“这布匹至今还未面世,你就当是穿到宫里去帮天绣阁宣扬宣扬,若其他闺阁小娘子瞧着你身上的衣裳好看,你便告诉她们是哪里做的,这样一来,天绣阁就又能狠赚一笔了。”
虽然大王说的像那么回事,要薛清欢是安乐侯府受宠的嫡女出身,那这套理论或许还能实现,但薛清欢其人,不过是安乐侯府里最最不起眼的小虾米,她就是穿成天仙入宫,也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王的一片好意,薛清欢愿意承大王的这份情,便什么也不多言,乖乖的配合掌柜,量体裁衣。
裁衣绣娘为薛清欢测量了精准的尺寸,又让薛清欢把每样花色都比划了一遍,十几个绣娘围着薛清欢不断观察,已经开始讨论衣裳的款式如何了。
薛清欢不懂这些,良好尺寸走出后堂,发现大王已经不在店中,韩介站在门外对她指了指马车,薛清欢立马跟上。
上了马车之后,薛清欢掀帘子看了看天色,说道:“快晌午了,大王若是无其他事,我就回府了。下午还得替我祖母找人建个小厨房呢。”
赵肇歪在马车上,腿上盖了毛毯子,暖炉又换了个比较热的,说道:
“不急。”
薛清欢一听,问道:“大王可是还要去什么地方?”
赵肇点头:“嗯,回京这么久了,还没去过景德寺,你陪我走一趟吧。”
景德寺是大王从前最喜欢去的地方,寺里有个天一禅师,大王与他私交甚笃,闲暇时便会到景德寺住上几日,与禅师辩法论佛。
薛清欢尽管还有事要做,但大王既然开口了,她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别说只是陪他去趟景德寺,就是大王让她剃度出家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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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寺在城东,新宋门和旧宋门之间,是大京府香火最为鼎盛的禅寺,依山而建,所有香客想要拜佛,再是权贵,马车也只得停靠在山下,步行而上。
赵肇的马车亦然,薛清欢率先跳下马车,转身把赵肇搀扶下来,正要跟随上山,却听赵肇说道:
“韩介随我上山,你在山下等我。”
薛清欢一愣:“我不用一起上山吗?”
赵肇一边系披风一边将含笑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我要进禅院,你这小娘子打扮不方便进去。先前我忘了,你且在此等我,可好?”
对于大王,薛清欢没有原则,连迟疑都没有就听话的点点头:
“哦,知道了。”
“若是无聊,就去山道那边的凉亭坐坐,马车里点心和茶水,你自取即可。”赵肇温和的吩咐。
说完之后,就在薛清欢的恭送下,带着韩介上山去了。
薛清欢在马车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闷热和无聊,不客气的在马车里取了点心和茶水,拎着坐到山脚下的歇脚凉亭里去。
晌午十分,没什么香客,凉亭里空空如也。
薛清欢坐着吃了几口点心之后,便捧着茶壶看凉亭周围长出来的路边小花小草,兀自观赏了片刻,再回头时,就看见山下的那条官道上出现了个脚步蹒跚之人。
那人之所以脚步蹒跚,是因为她背上背着个人,背上那个已经满头银丝,七老八十,背人的那个也有六十上下,容貌有些相似,该是母女。
一个六十多岁的女儿背着个八十多岁的母亲从官道上一路走来,她们移动的十分缓慢,此时乃正午时分,夏日的阳光火辣,气温很高,除非大王那种身中寒毒之人会在这个时节畏寒,正常人都会觉得炎热。
那个老女儿把她的老母亲背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脸色都开始发白了,而她背上的那位老母亲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不仅有汗珠,还有病容。
“娘,前面就是景德寺了,我们现在山脚下的凉亭歇息一会儿,我再背您上山。”老女儿如是对老母亲说。
只见老母亲虚弱的点点头,母女俩便进了凉亭,薛清欢赶紧让到一边,不敢挡了她们的路,坐到凉亭边上的凭栏上。
老女儿把她母亲扶着坐下之后,便从袖中拿出一把折扇,一边为老母亲扇风,一边用帕子擦拭汗珠,不过饶是这般狼狈,她的坐姿及形态都保持的相当挺拔。
只见她四处观望时,目光触及薛清欢手中茶壶,逗留片刻,轻咽了下喉头后就收回了目光。
薛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壶,又看那两个老人实在累的不轻,犹豫着主动问道:
“这位夫人和太夫人,要不要喝点茶解解渴?”
薛清欢生就一副良善的面孔,目光清澈正派,语气又爽直温和,叫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那位老女儿舔了舔唇,看了看她的母亲,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有直接拒绝就是想喝的意思,薛清欢察言观色这么多年,这点眼头见识还是有的。
将自己先前用过的茶杯拿赶紧的帕子擦拭两遍后,才倒了杯茶双手递到那老女儿面前,说道:
“夫人别嫌弃。只有一个杯子。”
老女儿摆了摆手,说了句:“不敢嫌弃,多谢小娘子。”然后就接过茶杯,第一口送到她的母亲唇边,老母亲就着她的手把一杯茶水都喝完了。
薛清欢见眼生勤,立刻提着茶壶过去给她们再满上,老母亲饮了两杯,老女儿也饮了两杯,才将茶杯也擦拭过后,还给了薛清欢。
见薛清欢独自一人在凉亭中,那老女儿不禁问道:
“小娘子何故独身在此?”
薛清欢不好告诉人家她是随着大大王来的,就编了个理由:“回夫人的话,我是随我父亲一道来的,不过我父亲要上山论禅,我不方便进后院禅房,便在山下等他。”
阿弥陀佛,把大王偷偷唤作父亲,真是罪过。
老女儿满目清光,在薛清欢身上打量几眼,又道:“小娘子很是和善,不知是谁家千金?”
薛清欢眨巴两下眼睛,说道:“我爹是个举人,我算不得什么千金,夫人谬赞了。”怕她继续说这个话题,薛清欢也问她们:
“对了,这位夫人和太夫人是要上山吗?怎的不坐轿子或马车?”
薛清欢看这两位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至少绝对不像是坐不起马车和轿子的人家,两个年纪这么大的人出门,不知是什么缘故。
老女儿一声叹息:“不瞒小娘子,这是我的母亲,已然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她一生信佛,最后的心愿便是能再上一回景德寺,拜一拜那真佛。若是坐轿和坐马车,未免心不诚,有事女儿服其劳,这不,母亲的心愿我说什么也要为她达成。”
民间信佛者,确有三步一磕的惯例,说是这样能更加诚心,更别说是步行上山了,还算是个正常的愿望。
“夫人孝心定能感动上苍。”薛清欢不信佛,但愿意尊重别人的信仰。
老女儿长叹一声,眼眶红润,休息了一会儿后,起身半蹲在她母亲身前,将她母亲的两条胳膊挂到她的肩膀上,一个用力,将人背到背上,但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一路走来,太过疲累,老女儿有些体力不支,若非薛清欢从旁扶着,她差点把她的老母亲摔着了。
“哎哟。我的腰……”那老女儿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腰,看来是扭了一下。
薛清欢见状,上前为她推拿一番,她才稍微好了些,薛清欢见这两个老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好心劝道:
“您这样子,如何将太夫人背上山呀?要不然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
太夫人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苍老的声音说了句:
“只怕、来不了咯……”
gu903();那老女儿一手捂着腰,一手撑着石桌站起来,稍微晃动了两下身子,感觉稍微好一点了,就又蹲到她母亲身前,说道:“母亲,我今日便是爬也会带您上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