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梦梦可以演得很痛很痛,但对于关梦来说,那些痛苦都是真实的。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和关棋音悄然暗淡地死去,她还是要回来风光霁月痛痛快快地死一回,把自己的淋漓血肉打磨一番,给世人留下一个漂亮故事。
这个故事本该属于她,这个奖本该属于她。希望看到观众落泪,希望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掌声吹捧,她的灵魂早已灰败凋零,需要很多很多的鲜花来装点,虚荣是她的救命稻草,满足她一点点可怜的自我圆满。
你?沈双竹奇异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肯定能拿到金雀奖?你都能当影后,我为什么不能?关梦看了她片刻,忽而勾唇一笑,这部拿不到,那就下一部嘛,有没有兴趣和我真正合作一次?
你......!沈双竹气结,冷笑着转过头,算了吧,看到你就倒胃口。关梦假模假样地失落摇头,睡都睡过了,说翻脸就翻脸,可真是无情啊。我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沈双竹顿了顿,脸色突然变得很微妙,你是真死假死?
不知道,就像睡了很久一样,没知没觉的,应该是死了吧。关梦看了她一眼,笑容带了几分戏谑,这一年多的事情我只在醒来后知道个大概,不该知道的限制级,我脑子里没画面。沈双竹白了她一眼,侧过身没说话。
毕竟光是想象一下两个女人接吻的样子我都要窒息了,关梦摇头,有点难以置信地,沈双竹,你竟然是弯的?关梦嘴里从来没一句好话,沈双竹强压下想扇她的冲动,和你有关系吗?闭上你的嘴。
关梦躺下了,闭目养神,行,我不说了,我饿了,给我打点饭。沈双竹打电话给食堂,送了两份饭上来。你也需要吃饭吗?关梦吃得慢条斯理,吃份中餐还要装模作样地拿刀叉,举手投足一股傲慢,那我把你切了吃了?
沈双竹不说话了,想到下午要和这个关梦对戏,她就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关梦幽幽地笑了笑,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吃一顿少一顿,我当然要吃饭了,和剧组厨房的说一下,我今晚要吃羊腰子。
知道了,大小姐。沈双竹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盯着她,你的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其他人你打算怎么办?
第144章
凉拌。关梦碗里几片胡萝卜被她挑出来扔进垃圾桶,那几块牛肉也嫌太腥了没吃,挑挑拣拣,一份套餐下来竟是没几个菜能吃的,她翻了个白眼,医院就给我吃这个?连东北大米都是假的。沈双竹憋着一口气,那你想吃什么?
关梦又扒了一口饭,算了,凑合吧,你这是什么表情?沈双竹站起身,我先去片场了。站住。沈双竹加快脚步往门口走。你敢出去我就说我被人魂穿了。沈双竹被一句话钉在原地,转头像看弱智一样看着关梦,你扯淡也讲点道理好不好?关梦耸肩。
沈双竹走回去了,她头上还顶着古装发套,不能扯自己头发也不能扯关梦的头发,内心郁结到爆炸,你到底想怎样!无聊,身边有个活人总比一个人呆着强。我给你找个护士。我和护士又不熟。
沈双竹抓起床头柜的毛绒公仔往她身上砸过去,我和你很熟吗?劲儿还不小,魂都要被你打飞了。关梦把毛绒公仔拿在手里捏了捏,闭上眼睛躺下了,我一个人待着没意思,暂时不想见别人。
你迟早要见的。关梦半响没说话,沈双竹以为她睡着了,故意把空调开到最低,拿了厚毯子往沙发走,身后关梦却突然开口了,我不会说。沈双竹站着没动,为什么?关梦嗤笑,你这人真有意思,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你骗我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告诉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可不想这具身体被送进研究所做成标本。沈双竹松了口气,你表现得也要像一些,把大小姐架子收一收。关梦突然笑了,我竟然要去模仿一个冒牌货,真有意思。
你觉得你是正品?沈双竹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如果关棋音没死,你猜你能活多久?你这张嘴可真够令人讨厌的。真巧,我也这么想。关梦打了个喷嚏,温度高一点。遥控就在椅子上,自己去拿。关梦摁铃,让护士过来帮忙调低了温度。
绝了。沈双竹心说,绝了。关梦舒服了,往床头一靠,手一伸,剧本呢,给我。沈双竹把剧本给她,出去走廊上吹风了。从窗户的玻璃缝朝里看,关梦安安静静地捧着剧本,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倒是很专注。
沈双竹抬头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忽觉眼前一片暗淡。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关梦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沈双竹,那时她也不过刚进沈家没多久,有一天柳希龄又抱回来一个孩子,是个尚在襁褓的混血女孩,长得非常漂亮,柳希龄说那是沈玄在外面的私生女。
关梦如置冰窖。不管私生女的名头有多难听,沈双竹都姓沈,是沈家人,而她只是一个福利院抱来的弃婴,全国那么多福利院那么多孤儿,柳希龄挑中她是概率问题,而抱回沈双竹是血脉相连。
她问柳希龄,沈双竹的妈妈是谁,柳希龄没有回答,只是变本加厉地宠她。沈双竹小时候很黏她,可是她好害怕,害怕有一天沈双竹的生母会找上门来,向关棋音绑架周梦琳一样把她绑走,害怕那个未知的女人也会带枪,她枪口逃生一次,应该不会有第二次的好运气了。
她承受了太多没来由的恶意,有人对她好,她觉得不安,可她更加受不了哪怕一点点恶语相向,她像一盏风中不断摇晃的烛台,别人觉得她身在高处众人膜拜,不曾看见她漂亮的莲台里已经油尽灯枯。
很多时候关梦都在想,活着是为了什么呢。生命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无聊到她连捉弄别人都没有任何快|感,可是有那么多人都在用力地呼吸,用力地生活,用力地繁衍下一代。人必须很痛很痛,才有力气对着下一秒使劲。
关梦是一个被剥夺了痛感的人,摇摇晃晃的记忆残片,大起大落的演员梦,一步之遥的奖杯,最后平静惨淡的死亡,她不知道如何定义自己的人生,坏透了,糟透了,唯独演戏这件事能让她痛一点,看起来鲜亮一些。
关梦下午去片场时戴着墨镜,她刚刚在车上和沈双竹吵了一架,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下车后钟瑶第一个扑上来,抱着她就不撒手了,呜呜呜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们了!
我们?喏,钟瑶指了指片场里,太太和塞莉都来现场探班了。塞莉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搭理摆在柳希龄面前的杯子,在外头呆了那么久,怎么今天突然进片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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