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谋被他的这幅样子取悦了,温柔的捏了把他的脸,“当然是真的。”
被捏脸的楚昭瞪大了眼睛看他,捂着被捏的地方,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随后立马恢复如常,眼神又开始乱飘,“钟离谋,朕可以,可以,可以抱你吗?”
钟离谋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很想把人拥入怀中。但是想到今天他白白受的一场惊吓,顿时起了点坏心思,故意板着脸道:“陛下您说呢?”
楚昭果真被他这幅严肃的样子给唬到了,瞪着眼睛一愣一愣的看着他。接着抓住他的衣角,目光闪烁带着点狠厉,说话却是细声细气有趣的很。
“朕是可以抱的!王德全说了,朕是皇帝,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你不可以拒绝。”
他上前两步,也不敢真抱,额头轻轻地点在钟离谋的肩膀上,伸开双手将人虚虚环住,不敢用力,似乎生怕碰到人。
钟离谋可以感觉到身前的这个人在微微颤栗,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笨呢!他明明是皇帝,想要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就像王德全说的,做什么都可以不用经过别人的同意。嘴上说的厉害,这实际行动这么如此胆小,以前怎么没发现,楚昭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纸老虎,那张厌世脸时刻带着冷漠疏离欺骗了很多人的眼睛,就连自己也被骗着了,还可笑的处处防备,其实根本不用这么小心不是吗?这哪是真的老虎,分明是佯装老虎的小猫,而且是那种爪子都没长锋利的小奶猫。
钟离谋的心里软的要化了,他一个用力,把人抱进怀里,让这个拥抱落到实处。在身体与身体亲密接触的那刻,怀里的身子僵了一下,接着放松,身后虚抱着的手慢慢收紧,搭在他的脊背上。他轻柔的抚着小皇帝的后背,隐约可以听见那人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承欢殿内的红烛被吹灭了几盏,窗台半掩,几丝月光调皮的从窗户跳进来,窥视着殿内的情况。龙榻上睡着两个人,一个笔直的躺着,另一个缩在床里面,弓着身子占据一小块地方,两个人的中间隔了很大的空间,再睡上一个人是没问题的。
隐隐有凉风从被子的缝隙吹进来,身子是如何也睡不暖。钟离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着楚昭能睡过来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把中间的空隙堵上。但是又觉得不可能,刚才两个人抱了一会儿之后气氛骤然冷却,尴尬无比,他们都没好意思看对方,匆匆吹了灯摸黑上床,一上床就像牛郎织女一样隔了一条银河的距离离得远远的。当然,这只是楚昭单方面的远离,他还希望小皇帝能睡得近点,但是人家偏不如他愿,被子一卷背对着他就睡了。
“钟离谋。”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向那个蜷缩起来的背影,“臣在。”
“睡过来点,朕冷。”
“喏。”
钟离谋觉得楚昭应该是不会挪过来了,只有自己挪过去。掀开被子往里面移了移,和楚昭并排躺下,怕挤到对方,特意留了一点空隙没挨着。距离一近,被子掩实点就没风灌进来了,暖和许多。不等他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楚昭又说话了。
“朕冷死了。”
钟离谋一愣,有这么冷吗?他的身体差没盖好被子也就觉得有点冷而已,楚昭这么活蹦乱跳的还觉得冷,没道理啊。但是小皇帝都说话了,他只好帮人取暖。再往旁边挪了挪将人抱进怀里的那刻,他有点不想说话。
怀里的人全身热乎乎,相比之下他的身子就像坨冰,他都没叫冷,像小火炉一样的人却好意思叫冷。
第20章翡翠衾寒谁与共(二)
“陛下,还冷吗?!”钟离谋轻声问道。
小火炉背对着他,一板一眼道:“不冷了,你一来就暖和好多。”
放屁!钟离谋心里只有这两个字,他这个冰坨子抱着他能暖和起来那就是见鬼了。
“陛下您觉得暖和就好。”
谁让人家是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火炉弓着脚踩在钟离谋的膝盖上,问道:“钟离谋,你的身子有点冷啊。”
您才知道?钟离谋心里腹诽,手上却是松开他准备离他远一点,毕竟自己的身子不易暖和,想要睡暖和要好久,楚昭身体热乎乎的,还是不要冷着对方才好。任谁旁边睡着一个冰坨子都不会觉得舒服。
小火炉倒是没觉得什么,一个翻身将钟离谋抱进怀里,把那双冰冷的脚掌煨在自己的两腿之间,火热的双手轻轻摩挲着有点凉意的后背。只不过脸仍旧埋在被子下,似乎是不想让人看见。
“你冷的话朕就给你暖暖。好了,睡觉了,明天朕还要早朝。”
钟离谋身上被人形小火炉抱着,温暖一点一点传递过来,连平静无波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起了一池波澜。他忍不住回抱楚昭,把下巴放在对方的头顶,呼吸间隐约可闻淡淡的龙涎香,很好闻。他闭上眼睛带着困倦的睡意轻声道:“陛下,睡吧。”
半夜,钟离谋是被饿醒的,强烈的饥饿感将他从睡梦惊醒,怀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小火炉跑了,什么时候跑得都不知道,但是被子下面还有余温,应该是跑了没多久。
他起身下床,一是想找点吃的,二是找小火炉,其实重点还是找吃的,他现在饿的不行,胃部被烧灼拉扯,急需想要找点吃的填填肚子。寝殿内没什么吃的,他只好先倒两杯冷茶充充饥。长乐应该守在外面,他还是去交长乐给他找找点心吧。
走到门口尚未推开门就听见门前有人在小声的说话,还有食物的香气传过来。他悄悄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就看见楚昭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吃鸡腿,旁边是王德全,正端着碗冒热气的汤。没有什么宫女太监,应该是被他们给赶走了。
“陛下吃慢点,小心别噎着。”
“可饿死朕了。”楚昭没形象的大口咬着鸡腿。
王德全给他顺了顺后背,小声道:“陛下!您不要老是把死挂在嘴边,注意言行。”
“朕知道了。”楚昭口齿不清道。
“陛下,都说了让您先吃晚饭您非说不饿,说什么一顿不吃没关系,光喝点壮胆的酒有什么用,现在知道饿了吧,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王德全略带责备道。
“嗯嗯。”楚昭忙着啃鸡腿,心不在焉的应着。
钟离谋在里面看得好笑,堂堂九五之尊,半夜饿醒了不让人备一桌好酒好菜在里面吃,而是坐在门口的地上毫无形象的啃鸡腿,怎么看怎么寒酸。
或许是王德全也觉得看不下去了,劝道:“陛下,要不奴才让人做些饭菜送来吧。”
“不了。”楚昭摆摆手道:“大半夜的吵醒别人多麻烦,殿内还有人睡着呢,朕赶紧吃完赶紧回去,你也不要大张旗鼓的搞那些吃食,把里面的人吵醒了小心朕罚你。”
钟离谋心头一暖,面上不禁带了几分笑意。只可惜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饿醒的。推开门,他走出去小声道:“陛下!”
楚昭回过头来看见是他,吓得差点把手里吃一半的鸡腿给扔了,手忙脚乱的藏在身后,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怎么醒了,是朕把你吵醒的吗?”
钟离谋看着他嘴角沾的油渍忍不住笑出声来,“陛下,臣晚上也没吃饭的。”
楚昭愣愣的看着他,好久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冲王德全骂道:“你这个老奴才,怎么没让人吃饭就带过来了,怎么办事的。”
王德全缩着脖子道:“奴才是看陛下急的晚饭也不吃就要宣公子过来,也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朕哪有急。”楚昭满脸尴尬道:“还不快点让人去做些饭菜过来。”
“喏!”
楚昭不想把人吵醒,钟离谋同样也不想,他赶紧阻拦道:“陛下不用那么麻烦,只要随意拿些点心果腹就可。”
楚昭赶紧吩咐道:“王德全不要麻烦了,拿点心过来,多拿几碟过来。”
王德全叹息着摇了摇头,“喏,陛下等着,奴才这就去拿。”
老太监一走,两个人的氛围又冷了下来。楚昭犹犹豫豫的拿出被他啃得残缺的鸡腿递过去,小声问道:“你要么?”
钟离谋看了眼一脸懵懵懂懂的楚昭,就跟上次给他吃鱼食一样,也是这幅表情,胆怯又带着勇气。他看着泛着油光的鸡腿,迟疑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小口。味道不是很好,鸡腿有点冷了,味道还有点咸,小皇帝吃东西好像一点都不忌口啊,最开始是吃鱼食,现在大半夜的吃这种油腻的东西,不怕后半夜睡不着吗?还在外面吃,也不怕吹了冷风吃坏肚子。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只冷掉了的鸡腿还被人咬过,他竟然也能下嘴。
楚昭看着自己的鸡腿真的被咬了,眼睛亮亮的抿着嘴角笑了,“好吃吗?”
钟离谋回味了下口中微咸的味道,如实道:“有点冷了,还有点咸,不是很好吃。”
楚昭赶紧把放在地上的汤端给他,“这是火腿笋丁汤,还热着,味道也清淡,你喝这个吧。”
钟离谋摇头把汤推过去,“不了,陛下您不是饿了吗?您自己喝吧,我刚才喝了两杯水了,不是很饿。”
楚昭皱着眉头强行把汤塞到他手里,“那茶水是冷的喝进肚子里也不舒服,朕刚才喝过了,现在不想喝,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钟离谋推脱不过,只好接过来喝了,清淡爽口的热汤消散了嘴里的咸腻,顺着喉道慢慢流进胃里,抚平了灼烧的饥饿感,“谢陛下。”
楚昭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王德全那个老家伙怎么还没来?”
第21章一字无言暗中羞(一)
他把身上穿的长袍脱下来披在钟离谋身上,“外面凉,你去里面坐着等一下,朕去看看王德全。”
钟离谋看他穿着一身亵衣就要往外跑,虽说他身体很好不怕冷,但是穿的也太少了,“陛下,您把衣服穿上......”
楚昭摆手打断他的话朝王德全离开的方向走去,“不用,朕不冷,你赶紧去里面,不要着了风寒。”
钟离谋无奈,只好进去等了。外面着实冷,就站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泛起了一层凉意,旧疾隐隐作疼,不能再受凉了。
没过一会儿楚昭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回来了,带了点心和热汤,只不过......这带的有点多。光是点心就有上十种,蜜枣松糕、山药糕、萝卜糕、桂花糖藕糕、虾饺等等,是用那种小碟装的,一碟也就三四块,不多,两个人吃的话还是有点夸张了。热汤带了两种,用白色的小瓷碗装,一碗浓白的鲫鱼汤,汤色雪白,香气扑鼻;还有一碗是鸡汤,上面撇去了油花,剩下清凌凌的汤底,散发着淡淡的中药味,应该是药膳。
楚昭把这些点心都摆好,问道:“你想喝哪种汤?”
钟离谋一愣,古怪的看着对方。他是臣,楚昭是君,喝汤这种事为何要照顾他的喜好?直接做主就好了。
楚昭见他没说话,又问了一下,“你不是喜欢喝鱼汤和鸡汤吗?怎么?不要吗?”
钟离谋一惊,背后直发麻。楚昭连他喜欢喝什么汤都知道,那他在这人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又想到长乐是楚昭派下来监视他的,这点喜好被知道也没什么,随即放松下来,“臣随意就好。”
楚昭点点头,把那碗鸡汤推到他面前,“快点吃吧,早点吃完早点睡觉。”
刚才喝了一碗汤了,钟离谋还不是很饿。他心不在焉的嚼着糕点,一边打量楚昭。小皇帝应该是还没吃饱,一连吃了好几块点心。
这个人很奇怪,但是奇怪在那里钟离谋又说不上来,大概是态度有点奇怪吧。最开始他被楚昭以男宠的方式带到雍国时,是准备好接受报复和羞辱的。但是那些都没有,恰恰相反,身边的一个长乐就将他伺候的很好,他也是见识过许多人的,像是长乐这种精明能干的人一般是不会被送到他这种身份的人身旁伺候,除非是别有居心。现在别有居心也被他发现了,长乐替皇上监视而已,这个暂时只能让长乐如实报告给楚昭,他还没有能力让长乐对皇帝撒谎,万一被发现对两人都不好。
按理说自己的一举一动被监视,楚昭好歹要有所表示。最后表示的确出来了,只不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时他无意中跟长乐说了天气转凉,自己带的衣服不够保暖,几天后制衣局的太监就给他送了很多衣服,说是按宫中的规矩来发秋衫的,每个宫都有。只是他不仅有秋衫,还有冬衣,料子上手一摸就知道很好,还很暖和,再往下翻,别说冬衣了,连春衫和夏裳都做好了。宫里发衣服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每个宫到了应季的时候会去制衣局领衣服,但这也是当季的衣服,还没见过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做好了。只是制衣局的太监一口咬定他是按规矩来的,问不出来只好问长乐。
长乐低眉顺眼道:“公子,制衣局公公都说了是规矩,您就不要想太多收了吧。”
这件事也就算了,但是随后一件事情更让他可疑。一日他无意中跟长乐说想要把琴打发时间,他是会弹琴的,只不过有几年没弹,可能生疏了。隔天,长乐就抱了一张古琴回来,而且还是名琴秋月。秋月是闾国最有名的琴师做的,也是那位琴师的心爱之物。琴师在各地表演时常常会用这张琴演奏,琴声深沉通透、余音悠远。他当时看了琴师的演奏,很想买下来,但是琴师不卖,只好作罢。不曾想现在这把琴到了自己手上,对于他这个半吊子的弹琴者来说,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长乐,这张琴你哪里来。”长乐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绝对搞不来如此有名的琴。
长乐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公子这还是宫里的规矩,您跟以往一样收了就行,不要想那么多。”
整个宫里能说规矩的只有楚昭,不按规矩来的也只有楚昭,看来这些都是楚昭的手笔。这架势一看就是宠臣的态度,他何德何能让小皇帝如此对待,不惩罚他就好了,还对他这样好,着实让他受宠若惊。经过这两件事的点拨,他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楚昭好像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悄无声息的对他好,难道说楚昭喜欢他?这不可能,他年少时对人家做了那样的事情,若说时间一长不计较此事,那为什么又要把他千里迢迢从雍国要来当男宠,并且态度时冷时热,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他实在是摸不透楚昭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