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楚昭冷冷的看着他,“张相跟朕说,他与长乐已有了关系,想要求朕把长乐赏给他,长乐已经是张文清的人了,按理说朕应该把人给他,你又是凭什么要把长乐留在身边伺候?!”
钟离谋额头起了一层冷汗,他没有想到长乐和张文清还有这一层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确没有资格阻拦,若说他们二人有关系,张文清不想带走长乐这个没什么,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太监,只不过睡了一下而已,无关紧要。但是张文清想要把人带走,那他确实毫无理由留下长乐。
“这样你还要把长乐留在身边吗?”楚昭盯着他,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钟离谋知道,说话要万分小心谨慎,说错话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他沉默了许久,抬手行了一礼,直言道:“陛下,臣还是想留下他,恳请陛下成全。”
留下一个长乐,以后在宫里行事会方便许多,再说他答应过人家,君子讲求一诺千金,不好反悔。而且,他也想赌一赌,长乐总说楚昭疼爱他,这次就赌小皇帝到底有多宠爱他。
楚昭眼瞳紧缩,怒不可遏,“为何?!钟离谋,你今日不给朕一个说法,看朕不好好治你!”
钟离谋紧张的手心冒汗,仍旧神色自若道:“臣之所以留下长乐,一是因为臣答应过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留下来伺候,二是因为臣觉得长乐不想和张相在一起。如若他真的想和张相在一起,就不会求臣让他留在身边伺候。再者,长乐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与张相脱不了干系,毕竟他出生世族大家,本可以无忧无虑,一朝沦为宫中太监,怕是对长相心中有恨,要是长乐与张相一起,想起这些新仇旧恨,恐怕会对张相不利。”
说完后楚昭没有说话,他自认为这话说得于情于理,没有一丝不妥,也没有一份私心,能不能让人信服,就看小皇帝了。
楚昭冷冷的审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淡声道:“你对长乐是何心思?”
钟离谋一怔,没料到他会岔开话题,于是正色道:“主仆之情。”
“那你有没有心上人?”
这下他越发瞧不懂楚昭,可对方的态度很认真,正在等着他的回答。
“回陛下,臣没有。”
楚昭低着头盘弄怀里的汤圆好像在沉思什么,小猫眯着眼睛蹭他的手在撒娇。过了会儿他抱着猫起身,“好了,朕知道了。”
说完他就要离开,钟离谋还望他对长乐那件事表个态,人到底是留下来还是跟张相走,至少楚昭得说句话。
“陛下,长乐他该如何处置?”
楚昭身形顿了一下,背对着他道:“你不是想留下他吗?就让他随侍你身边。”
钟离谋叩头拜谢,“谢皇上!”
看来这一赌,还是他赌赢了。他看着楚昭渐行渐远的身影,心思有点复杂。楚昭对他确实是有几分宠爱,但是这份宠爱是真是假,让他无法定夺。
仗刑虽只有十棍,但是长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刑法,一顿惩罚下来已经疼的他额角冒汗了。
钟离谋冷眼看着他,“我还不知道你与张相有这样的关系。”
长乐浑身一抖,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哑声道:“是奴才有所隐瞒,还望公子息怒。”
钟离谋对他还是有点怒气的,若是能坦白他与张文清之间的关系,他就不会如此被动了,不至于当时措手不及。“你要让我如何息怒,当皇上跟我说你和张相的关系时,你说说我该用何说辞才能留下你?”
长乐把头低得更下,紧贴着地面,“公子,奴才不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顿了一下,颤声道:“上元节的宫宴,奴才是当时酒席的随侍,伺候各位大人用膳。散席后张相醉倒,奴才就被指派送张相去厢房休息,奴才本不想去,但是上头的指令不容抗拒。不曾想将张相送到房后,却被他强行留了下来,逼迫奴才做了那档子事。奴才虽然是太监,好歹也是男人,受此侮辱如何说的出口?事后掩盖痕迹立马离开,张相第二日酒醒后不大记得昨日的事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奴才本以为这件事不了了之,无人知晓,可再次见面,张相却想起奴才,不仅想起那夜,还想起我是陇关的行脚商人之子,想要把我带回他的府邸。”
“奴才不知他这是何意,要是他追究我父亲的事情,得知奴才是替人顶罪入宫,而我父亲免除了牢狱之灾,怕是我崔家又要重蹈覆辙。于是奴才一直躲着张相,他也没有再强求奴才跟他回府,只是前段时间又再提起,他,他......”
长乐俯着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哽咽道:“他说奴才已经是他的人了,就有必要带回丞相府做他的陪侍。奴才就问张相,回丞相府是什么身份。张相说奴才是男的,还是个太监,自然是不能当正妻妾室,具体什么身份回府再说。”
“公子!”长乐抬起头,满脸是泪,眼睛通红,悲愤道:“我是男子,又是崔氏一族的子弟,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就像公子所说,我本可以自在的生活在陇关,再找个合心意的女子一起生活,生儿育女,孝敬父母,哪会像今日这般受阉割之痛,饱受欺凌,自己的事情没有权利做主,要靠上面人的眼色,就连自己受此等污辱想要报官都无处可说。只因我身份低贱,在旁人看来我能得到张文清的宠幸是我的福分,可我不要这福分,我只想回到陇关的生活。张文清带我回府无疑是在贬低我的身价,妻不妻妾不妾,说好听点是张相的侍从,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陪床的,叫我如何甘心。陷害我父亲的仇尚未忘却,又添侮辱之恨,我宁愿死也不会跟张文清回他的丞相府!”
第25章明为无情实则羞(一)
钟离谋看得心里叹息一声,这样看来张文清做的事情着实过分,长乐不愿意跟他回府也是情有可原。当初的陇关小霸王,不管怎么说都是受尽父母宠爱,有些脾气和性子的,沦落到宫中屡屡被压迫欺负,即使两年来收敛了不少,骨子里的那点气性还是在的,自是不可能轻易跟了张文清,更别谈轻易将强暴之痛说出来。
他不由得想到了楚昭。虽然他是男宠,可是没有受过一点苦楚和侮辱,在宫中几乎所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没有人耻笑他,拿他当谈资说笑话,反而个个尊敬有加,让人觉得男宠的身份也不是多么让人屈辱。而且楚昭也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情,对他可以说是宠爱了,就算有些小任性也是不痛不痒,没有一点侮辱人的意思。与张文清这么一比较,楚昭真的是顶好的了。
“你放心吧。”他把长乐扶起来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长乐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他,“公子是说......”
钟离谋点头,“我已经跟陛下说了让你留在我身边伺候,陛下也同意了。”
长乐欣喜的要跪下,被钟离谋给拦住了,“谢谢公子,奴才就知道,皇上这么疼爱公子,您说的事情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钟离谋决定要对他好好说教一番,为什么小太监总是认为皇上宠爱他?并且还认为只要是他提的事情楚昭一定会答应?想到与楚昭的对峙他仍然胆战心惊,即使楚昭相信他但这个过程是不容易的,哪能被长乐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带过。怕是他就冲着所谓“皇上的宠爱”,才会对他有所隐瞒,行事颇有些大胆,殊不知,这样的想法差点害了他。
他板着脸严肃道:“长乐,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认为皇上疼爱我,那也只是你认为,不要冲着这个行事就肆无忌惮,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身居九五至尊,心思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无论如何还是要多加注意。你对我的隐瞒,今日差点酿成大祸。”
他扣着长乐的肩膀道:“你若还想于我合作,就必须将你与张相之间的关系一五一十说出来,最好不要隐瞒,如此我才有对策能帮你。能不能帮你到底,就看你的态度了。”
“对不起,公子,是奴才太天真了。”长乐低下头,过了会儿咬咬牙,颤声道:“两年前,奴才还在陇关时,不是说得罪过张文清吗?那时我年少不知事,见到张文清模样长得好,起了逗弄心思,不仅满大街宣扬我要娶他,还不断的骚扰他,甚至有一次带着我的家仆强行把人带回我的屋里,把人给绑了起来,吓唬他说要睡了他。那时不过是开开玩笑,也没有那么大的但子敢这样做。”
他苦笑道:“没想到因果轮回这么快,奴才这也是罪有应得,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去招惹他了。”
钟离谋拍拍他的肩膀道:“就算你不招惹他,但是你父亲会被人陷害是必不可免的,就看被陷害的程度了,所以说,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长乐笑了下,不置可否,突然对着钟离谋很认真道:“公子,无论如何奴才还是要为皇上说句公道话,不管皇上对公子做了什么,都没有害公子的意思,其实皇上是真的疼爱公子的。”
这一次钟离谋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王德全再次宣钟离谋去侍寝时,他没有一点惊讶。距离长乐那件事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仍旧住在承欢殿的偏殿,没有搬出去,楚昭这段时间也没有来看他,他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待在自己的殿内,不轻易出门。半个月过去了,楚昭的气也该消了,钟离谋想着这个时候再陪个罪。此次侍寝应该跟前面两次一样,但愿楚昭不要迁怒。
当他来到寝殿时就看到楚昭正站在龙塌前面,眼睛微眯,眼尾殷红,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十分艷丽。只要离他几步远,就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看样子是喝了不少。
“把衣服脱了。”
钟离谋僵了一下,还是不太习惯在楚昭面前赤着身子,但是皇帝下令,哪敢不从。他慢吞吞的一边脱衣服一边瞧楚昭的神色,期待着能像上次那样满身的伤痕被嫌弃,然后说句“没意思”就把衣服穿上,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就好。
但是,事情完全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当他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双手被一条红绸绑在床头时,他意识到楚昭这回是来真的。突然想到半月前,他还高兴小皇帝不会强迫他,是个顶好的人,看来,还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陛下。”他动了动被绑的死劲的手腕,“可不可以把臣的手松开?”
楚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轻挑艷丽的眼尾,风情万种犹不知。他把食指抵在钟离谋的唇间,轻声道:“嘘,不要说话,朕要睡你。”
钟离谋可以断定,楚昭这是醉得厉害,不然平日那样冷漠清心寡欲的人不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
“陛下!”
楚昭不待他说话,又拿出一条四指宽红绸蒙住他的眼睛,然后坐在他的身上。
微凉的丝质布料贴在小腹上,钟离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冷么?”
钟离谋看不见他的样子,眼前一片漆黑,他赶紧点头,“陛下,臣很冷,请陛下松开臣让臣穿件衣服。”
楚昭轻笑一声,“那就让朕来替你暖暖,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钟离谋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全身的血液往脑袋涌,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脸是有多红,只怪楚昭说的这句话多引人遐想。他弱冠入朝,三年后出塞,国家危难重重,他从来没有与谁有过儿女私情,欲望上来向来是自己解决,同时脑子还想着朝中事物,虽说听到过的荤话也不少,但那向来是他说,几乎没人对他这样说过,竟让他一时情难自禁。
第26章明为无情实则羞(二)
当一切都安静下来时,钟离谋的理智才清醒过来。他动动手,才发现手腕上绑着的红绸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坐起身,扯开蒙住眼睛的红绸,正好看见楚昭背对着他穿衣服。后背的线条凌厉,腰线修长,肌肤雪白,因为情事的缘故后颈上还有尚未散去的薄红,被掩在明黄的布料里。
“陛下。”
楚昭微微侧头看他,“你跟朕一起去沐浴吧。”
他说完往前走了两步,步子有些别扭,看起来不太自在。
钟离谋一瞬间想起来,刚才是他睡了楚昭,而不是楚昭睡了他。蒙着眼睛的时候那段记忆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上演,暧昧的呻吟喘息声,灭顶的快感,无不在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他想不通,为何楚昭甘愿雌伏于他的身下。
他慢吞吞的穿上衣服跟在楚昭的身后,拐了几道弯后来到一处室内浴池,白色的暖石铺就,池水热气氤氲,周围纱帘遮掩,岸旁还有一张小案,放了干净的衣物在那里。
这里温暖潮湿,隔绝了外面的阴冷,钟离谋眯起眼睛,看楚昭背对着他,飞快的脱下衣服跳进水里,全程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你也下来好好洗洗吧。”
“喏。”
钟离谋脱下衣服跳进水里,想要离楚昭近一点,谁知一靠近小皇帝就躲着他,抱着自己缩到了角落。
“你别过来。”
楚昭终于肯转过身来,只是依旧不看他,缩着脖子,半张脸都浸在水里。但是那双眼睛蕴满了水汽看着水面,眼里波光粼粼,眼角绯红,好看的紧。微一抬眼,目光带着清冷和不耐,似是有些厌烦。
小皇帝发话了,钟离谋自然不能靠近。他后退几步靠在池壁,目光在那人身上流连,“陛下,您今日这是为何......”
此话一出楚昭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铺在水面上,随着水坡的晃动的飘荡,如同水面上浮着一层上好的丝绸。
“你洗完赶紧走吧,今日在偏殿睡一晚,明日搬回相思殿去。”
钟离谋一惊,忍不住上前两步,“陛下!”
“你别过来!”
楚昭的情绪有点激动,整个人缩得更小了,“你走吧!”
钟离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心里有些焦躁。为什么楚昭会赶他走?不,不能说赶,承欢殿本就是皇帝所住的地方,他住在这里好几天已是逾矩,本就该回相思殿,只是他不懂,楚昭为何如此急着要他回相思殿,多多少少有点突兀。况且这一场侍寝也是出乎意料的,这么看来好像是小皇帝吃了大亏才赶他走,可是关于上下问题是楚昭自己做的选择,他还是被动强迫的那一个,刚一起睡完就要赶人,未免也太无情了。他的脑子越想越乱,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陛下,那臣先行告退。”
gu903();他起身上了岸,随意找块布巾擦干身体,在小案上抓了件干净的衣袍裹上身就离开了。要是他能回头看那一眼,就能见到赶他走的那人,眼里是剪不断舍不得的痴恋缠绵,正痴痴的看着他,整张脸羞得一片绯红,最后不知是想到什么闭紧了眼睛慢慢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