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七音年纪倒也不大,再在家中留一年也使得。”老太太看着宁七音又说了一句。
孙氏在一旁强打起笑颜:“婚期都定了哪里可能再留她?再说了,咱们家七音年纪不大,那边可是不小了。”
老太太想到陆景朝又笑起来:“大的刚好,又懂事又疼人,过大礼那日,他给我房里送东西,我就觉得他很好,咱们七音就是享福的命!”
宁七音陪在宁老夫人身旁坐着,听老夫人夸赞起陆景朝来,自己倒不由红了脸。
孙氏也在一旁点头:“是!我也瞧着满京城再找不出这样的男子。老夫人,您还记得吗?当年战乱把七音放到乡下后,我心里一直挂念着。”
“后来路上碰到一个算命的,我让他给咱们七音算了一卦,他说咱们七音会平平安安的,以后是大富大贵的命呢!”
老夫人似乎也想起这件事来,点头笑道:“你是跟我说过,我还说咱们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奢望什么大富大贵呢!”
宁七音听孙氏和老夫人讲起她被放到乡下前的那些事,思绪突然飘远了些:上辈子,孙氏也曾为她卜过一卦吗?那一卦的结果也和这辈子一样吗?
就这么回想着上辈子和这辈子,直到老夫人的丫鬟双喜进来报,说顾家老夫人到了门外了,才让宁七音回过神来。
宁老夫人先是微微一惊,然后恍然道:“看我这记性,竟把这件事忘了!”
因为宁七音要出嫁,近一些的亲戚都会过来看看,说是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不过是尽个礼数罢了。
孙氏忙向老夫人笑道:“我记着呢,该备的都备下了,厨房里也安排好了。母亲只管招待顾老夫人便是。”
宁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一向稳妥,打理府中事务这些,多跟七音讲讲,她以后免不了要持家的!”
顾老夫人后来身体不大好,便鲜来宁家走动。宁七音去探望了几次,顾老夫人便越发觉得她孝顺懂事,当初没看错人。
只是顾出晴、顾出悠两个人,因为对宁七音一直抱有成见,不大喜欢与她来往的。
一直到宁玲珑去给陆家作妾,顾出晴和顾出悠觉得宁玲珑简直是丢脸。在她们眼里,宁玲珑代表着自小在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她们,那应该是高贵而知礼的,与乡下长大的宁七音有云泥之别。
谁知那宁玲珑竟给人作妾不算,还传出已经有身孕的消息,这才抬到陆国公府几天?那身孕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于是再面对宁七音时,顾出晴和顾出悠就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顾老夫人照旧拉着宁七音说了几句话,又夸赞了一番,才命人拿上一套头面来,说是给宁七音添妆。
孙氏见那头面上镶了一颗硕大的南珠,其他的珠子虽然没有那么大,也是流光溢彩的,并非俗物。
想来那头面价值不菲,孙氏便替宁七音推辞了几句。
顾老夫人看着宁七音道:“就算不说我中意这孩子,只说我与你婆婆的关系,七音收了我这头面也是使得的!”
孙氏想着这话说的原也不错,尤其顾出晴顾出悠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替自家老太太将这个礼还了便是。
于是,孙氏便带宁七音正式向顾老夫人道了谢。
☆、第98章
第98章嫁妆
顾出晴和顾出悠对视一眼,心中又有些怪祖母偏心,竟将那样好的头面给了别人的孙女。
宁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姑娘们,感叹道:“小的时候,只觉得她们年纪差不多,太闹,如今一个个都要嫁人了,这心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顾老夫人也忍不住感叹起来,说虽然也有孙媳妇娶进来,到底不如孙女们贴心云云。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孙女婿的事上,两位老太太互相夸赞了一番对方的孙婿,顾出晴突然开口道:“陆将军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些。”
顾出晴也是今年才订下婚事,公公是朝中的三品官,夫君还没什么功名,不好不坏的一桩亲事。
可顾出晴私底下却是心比天高,她不大看得上自己的夫家,却又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心里一直不大痛快。
宁七音淡淡地看了顾出晴一眼,没有说话。
顾出晴定下的亲事和上辈子一样,如果她顺利地嫁过去,也会和上辈子那样,不知足的过日子。
顾老夫人听了顾出晴的话忍不住笑道:“小孩子懂什么?莫说才差了十来岁,便是二十岁、三十岁都是有的,照样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顾出晴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宁老夫人,再难听的话便没说出口。
可她与宁七音离得并不远,便压低声音向宁七音道:“真是奇怪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要往陆家去,难道这满燕京城再无其他男子了吗?”
宁七音斜了她一眼:“舅祖母杯子里该续茶了。”
顾出晴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顾老夫人,她正和宁老夫人聊得热络:“该续茶自然有丫鬟去做,关我什么事?”
宁七音笑着点点头,嘲道:“不错,我要嫁给谁,又关你什么事呢?”
顾出晴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其实是嫉妒宁七音的,陆景朝那样的人才相貌,一直是她所仰慕的。没想到她一直仰望着的一个人,竟要娶宁七音这样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
便是宁七音一举一动完全是贵女的做派,顾出晴也觉得她是乡下姑娘,完全配不上陆景朝。偏偏听说陆景朝还将宁七音看得极重,送聘礼那日都轰动了京城。
因此,顾出晴一面更加看不上自己夫家,一面就对宁七音又嫉又恨起来。
宁七音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上辈子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感受想法,所以一直畏手畏脚的委屈自己。
这辈子她要活得肆意潇洒,就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所左右。
成亲前一日晚上,宁国公府早早地就用过了晚饭,然后简单聊了几句第二日各自要做的事,就被宁老夫人催着回房早点睡,毕竟第二日卯时之前就要起来了。
宁七音回到房里却久久睡不着,以她的记忆来说,她并非第一次经历出嫁,可与上辈子出嫁前的慌乱忐忑不安相比,她这辈子是期待甜蜜而幸福的。
也会有些紧张,心跳也不受控制似的,可不会有一丁点的不安。
因为,她要嫁的是陆景朝。
她就要成为他的妻,明日之后,不管是万里晴空还是电闪雷鸣,她知道总会有他在一起。
宁七音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醒来时只听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倒吃了一惊。
“坠儿,”宁七音向外屋唤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坠儿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显然是早就醒了。
一点烛火移动进来:“是不是把姑娘吵醒了?还想着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坠儿走到宁七音床前:“姑娘要不要再多歇一会儿?”
纱帐外影影绰绰,宁七音欠起身来:“院子里在忙什么?”
坠儿声音里有歉意:“洒扫收拾什么的,我嘱咐他们小点声,不想把您吵醒了。”
宁七音坐起身来:“是我自己醒的,还以为迟了,吓了一跳。”
坠儿也感觉到宁七音坐了起来,猜着宁七音也不会再睡了,这才掀起纱帐来,又回头向后轻喊了一声:“姑娘醒了!”
像是得了令一般,外屋的、门外的丫鬟仆妇便呼啦啦都涌到宁七音房里来。
坠儿将房中所有的红烛都点燃,一时间房内犹如白昼一般。
宁七音被服侍着先穿了两层里衣,然后便被坠儿服侍着洗漱,再坐到了黄花梨透雕花鸟图镜台前。
这镜台倒是和上辈子一样的,镜中人的神情却与那时完全不同。虽然尚未施粉黛,但镜中人仍是明眸皓齿,眉眼含春,秋波盈盈看了便叫人心动,白嫩的肌肤透着微微的粉,真真的杏腮桃颊。
开脸的妇人走到宁七音旁边行了一礼,又说了恭喜的话,然后便打开粉盒要为宁七音开脸。
坠儿忙拿了一个红霞锦绶藕丝缎靠枕,垫在圈椅后,好让宁七音可以往后微微仰着。
开脸婆将香粉厚厚地扑在宁七音脸上,口中道:“姑娘,待会儿会有一点点疼,你且忍上一忍。”
宁七音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成亲这天,外人看着热闹,可对新娘子来说,却是半句话不能多说,半步路不能多迈的一天。
开脸婆扯起掺了金丝的西麻线,利落地在手间撑了起来,第一下是在额上,开脸婆一面绞着,一面说着吉祥话。
坠儿等人则在一旁将喜服、头面等准备好,又有人备好了胭脂水粉等着,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
宁七音便是闭着双眼也能觉出房间众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虽忙却不慌。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嫁给陆见洺的那天,虽然那时候孙氏也给乐苑的各人分了工,安排好了成亲那天都做什么,可那天当宁七音起床,乐苑里还是乱做了一团。
绿屏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丫鬟仆妇,一会儿拿错了东西,一会儿又记错了做事的顺序。
那时候宁七音心里忐忑着,她知道出嫁这一日有许多的规矩,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因为便有些木木的,只当有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时候,她才会动一下,还因为怕做错而有些畏手畏脚。
如今挑出来看那时的自己,既可怜那时的无助,又有些痛恨那时的不争。
心中正感慨着,开脸婆已经绞脸完毕,口中的吉祥话也在绞的最后一下时说出了最后一句。
铛儿接着上前为宁七音将脸上的香粉洗去,又拿浸过冷水的锦帕为宁七音敷脸。
苏南卿走了进来,屋中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她忙制止了:“且都忙吧!”
宁七音转头向她笑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坠儿已为苏南卿搬了绣凳放在宁七音身旁,苏南卿便也在镜台前坐了:“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她拉起宁七音的手握了一下,果然不如往常温热。
“不怕,”苏南卿笑着向宁七音手背上拍了一下,“我跟母亲说过了,今日你上轿前我都会陪着你。”
“好。”宁七音感激地向苏南卿点头,虽然屋中丫鬟仆妇众多,可都没有苏南卿来得让她安心。
“已经开过脸了?”苏南卿向宁七音面上端详着,“本就是肤如凝脂的,如今越发粉妆玉砌的!”
那开脸的妇人正在收拾她放工具的箱子,闻言也跟着夸赞起来,说是给人绞脸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比宁七音更白皙细滑的新娘子。
坠儿拿碎银子赏了那位妇人:“夫人那边还有赏,待会儿有酒席招待,我们姑娘这边正忙着,就不留师傅了!”
那妇人显然十分满意宁七音的赏赐,拿着银子又向宁七音再三道谢道喜,然后喜气洋洋地退出去了。
负责宁七音妆面的妇人丫鬟,也在为宁七音花好妆之后被坠儿赏了红包退了出去,这样原本因为人多而有些压迫感的房间,渐渐清静些了。
苏南卿向宁七音夸赞坠儿会办事的时候,宁七音不免又想到上辈子在绿屏的指挥叫嚷下,乱哄哄的月苑。
那时候她早早就被服侍着穿上了喜服,甚至在擦粉的时候还不小心洒在了上面,惹得绿屏在一旁又对着小丫鬟们一通责难。
那喜服本就繁复厚重,上辈子宁七音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又被一屋子的人围着,一会儿让她坐一会儿让她站,好险没让她闷热得昏过去。
如今妆面已经上好,便有妇人自发上前为宁七音梳起头发来。
梳头的妇人是挑选过的全福之人,她拿着红木梳在宁七音的乌发上一面梳着一面说梳头时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宁七音听着妇人在身后吟唱,不由地就想到陆景朝,然后就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上辈子她心乱的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原来梳头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说法。
待到发髻盘好,头面全部都戴上,坠儿和几个丫鬟妇人才服侍着宁七音一层层穿上喜服。
这辈子的喜服比上辈子更加华丽,大红色的衣料是一年也不过产几匹的红凤锦,无比的稀少让它格外珍贵,便是郡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
上面的绣花是燕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针绣上去的,不但绣工精妙绝伦,便是花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苏南卿拉着宁七音端详了一下,为她将耳坠子拨正了,然后才笑道:“我们去老夫人房里吧!”
虽然这时候尚未换上喜鞋,也还没有不能走路的禁忌,可怕宁七音太过辛苦,家里已为她备下了代步的软轿。
一直抬到了闲木堂,一小轿便有丫鬟妇人纷纷搀扶,宁七音看了看青色的天空,便拎起些许裙摆往老夫人房里去。
宁老夫人和宁国公以及孙氏早已等在那里,另有一些近亲也都来了。
☆、第99章
第99章洞房花烛夜
宁七音一进屋,众人均觉惊艳,待到宁七音同长辈们一一见过,屋中便满是赞扬之声了。
孙氏在一旁欣慰地笑,虽说宁七音在乡下长大,可她知道长进,回府后学了那样多,如今这凤冠霞帔上身,便是宫中的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一位女执事便提醒说该吃上轿饭了,这上轿饭是要坐在母亲腿上让德高望重的长辈喂着吃的,孙氏看外面天色大亮,随口问了一句花轿到哪里了。
自有在外面跑消息的小厮回话,说是已经出了陆国公府。
孙氏点点头,又看向宁七音:“过来吧!”
宁七音走向张开手迎接她的孙氏,心中再次感慨万千。
上辈子出嫁,她被人拥簇到这房中来,一切都像是很赶似的,不知怎么就被人推着坐到了孙氏的膝上,然后被一位婶娘喂着吃了一口饭,然后又马上被扶起来做下一件事,好像慢一刻就会赶不上花轿似的。
而这次,没有人催促她,大家都友善地看着她,带着笑带着祝福,看她一步步走到孙氏面前。
孙氏露出笑容来,伸手拉了一下宁七音。
gu903();宁七音像上辈子一样,只是虚坐在孙氏的膝上。襁褓时与孙氏亲近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回府之后二人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亲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