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并没有发出多少动静,只是那不屑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引起了陆老夫人的注意。
老夫人在陆家的权威何时受过这种挑战?况且她本来就因为周氏而不快,见了宁玲珑那副不尊重的样子,即刻大怒:“你是哪房的这么没规矩?给我跪到前面来!”
众人一时纷纷看向宁玲珑,竟是大气都不敢出。
宁玲珑没想到自己一笑会招来这种怒火,又见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正襟危坐的样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便三两步走到屋子中央跪下:“老夫人息怒!”
陆老夫人又怎么会不认识宁玲珑?她不过看宁玲珑没上没下的打算敲打一番,如今宁玲珑跪在地上,老夫人倒是突然记起宁玲珑是有孕在身的人了。
不过老夫人脸上怒色未消,向宁玲珑厉声问道:“我嘱咐你们事情,你不好好听着倒也罢了,还站在那里讥笑。你是笑我说的不对,还是笑我眼瞎看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
☆、第114章
第114章倒霉的宁玲珑
宁玲珑跪着发抖:“老夫人息怒,我不敢!”
“不敢?”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笑的时候倒是很敢!你说说你到底为什么笑,要是说的不好,看我怎么罚你!”
宁玲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她在陆家实在是地位卑微,如今惹怒了陆老夫人,她平日里那些能说会道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里一慌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那厢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回答,宁玲珑索性心一横,低下头道:“我笑是因为,六夫人这是在乡下长大,吃过高粱才知道自己不能吃。若是自小在宁国公府生活,根本就没机会吃高粱,也不会知道高粱会让她不适了!”
“这对六夫人来说,未尝不是因祸得福,所以我才笑了。”
宁玲珑越说反倒越镇定下来,最后还真给她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陆老夫人却没被她绕进去,老夫人本来就是找个由头拿宁玲珑出气,后来才想起来她怀孕了,这才给她个说话的机会。
老夫人根本就没听宁玲珑在说什么,只是在想如何惩治宁玲珑一番。
待到宁玲珑说完,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倒是巧言善辩,你看看这满屋子人,莫说你这些婶婶妯娌,便是你婆婆又何尝敢在我这川集堂造次?”
“我本要罚你掌嘴让你长长记性,念你腹中有我们陆家的骨肉,这次就姑且算了,待到孩子生下来,你记得来我这里领罚!”
宁玲珑欲哭无泪,只得向陆老夫人说自己不敢了,又磕了几个头才被斥责着站起来。
宁七音从旁看着宁玲珑,倒没看出她什么破绽。
而周氏则又恢复了一贯没有表情的模样,甚至宁玲珑被陆老夫人责骂时,她也不像其他人那般看看宁玲珑又看看陆老夫人。她只是端坐着看向前方,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宁七音饶有趣味地看了周氏一眼,她上辈子倒没有注意,陆家的二房周氏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高粱的事暂且告了一段落,陆景朝安插了人暗中查探着,宁七音也开始暗暗关注起周氏来。
只是那周氏倒是不露半分破绽,除了那一日跟陆老夫人辩解了两句,她又恢复了从前寡言少语的样子,也不大爱在妯娌间走动,偶尔找吴氏陪着她做些什么事,大多情况下是吴氏主动找周氏吃个茶什么的。
吴氏是个热络性子,在自己家待不太住,喜欢各处串门,宁七音这里她也来过几次,瞧着说话、眼神都是坦荡的,不像是会在暗地里搞事情的人。
有时候谈起来,宁七音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周氏身上,吴氏也不过笑着说周氏那人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人倒是还不错的。
宁玲珑被训斥过后安分了不少,有时候众人在老夫人房里说话,她就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有时候在园子里撞见宁七音,她大概是觉得心中尴尬,往往远远地看见便躲了。
就像眼下这次,宁七音又看到宁玲珑本来迎着她走过来,却猛地转身折了回去。
“许姨娘这样也太不知规矩了!”坠儿在一旁皱眉,“难怪二夫人也说她蠢。”
宁七音突然从坠儿的话中听出破绽,不由追问道:“二夫人何时说过这话?”
坠儿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发问,停下来想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前些日子,姑娘身上起疹子的第二日,傍晚将军回来,让我再去园子里采些薄荷,我在园子里听见的。”
周氏和宁玲珑私下见过面?这么巧就在宁七音起疹子第二日,在周氏反驳陆老夫人,宁玲珑被训斥之后?
“她们就在园子里说话,你就听见了?”宁七音追问起细节。
坠儿摇摇头:“我当时采了薄荷,天色就有些晚了,从南边林子里抄小路回家的,半路听见有人在树后说话,就停了一停。我那天出去也没带灯笼,树林里又暗,只听到二夫人的声音说什么沉不住气太蠢了。”
“本来我以为是二夫人在训诫下人,她又没发现我,就打算悄悄离开的,结果竟又听到许姨娘回话,说老太太就是故意拿她撒气,她是为二夫人挡了刀,二夫人应该谢她才对。”
坠儿有些愧疚:“我那天只是觉得许姨娘到哪里也不讨人喜,连少言寡语的二夫人都得罪了,也就没多想,转眼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宁七音暗自思忖,如果周氏真的和宁玲珑私下有来往,高粱的事就差不多有答案了。
宁玲珑从乡下得了宁七音不能吃高粱的消息,或者她自己,或者与周氏合谋故意往点心里掺了一些高粱粉。
可是表面上,二人却没有半点交往的痕迹,甚至在周氏办茶会那日,宁玲珑都没有露面。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是推测,就算有什么证据也会早就被销毁了。只是看样子周氏是想躲在背后的,现在却浮出水面来了。
上辈子,宁玲珑说宁七音抢了她的姻缘,所以她暗中构陷宁七音,与陆见洺私通。可是,那时候宁七音与这周氏并无来往,所以若是这辈子周氏真的暗中针对宁七音,其中缘由就不是宁七音能提早知道的了。
周氏是因为那玉镯?还是出于嫉妒?
只是这些事宁七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有件事落在了她头上。
陆老夫人的一门远方亲戚递了帖子说要上门拜访,那门亲戚也是多年不走动,也并非京城居住,远道而来总要招待一番。
偏偏陆夫人头疼胸闷的毛病犯了,严重的老夫人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家里其他事陆夫人还能勉强打点着,这待客的事却再也撑不起来了。
陆老夫人便想着把事交给周氏,周氏却忙推了:“您也知道我这些年并不理家,又不会说笑的,哪里应付得了这种事?”
庶出的那几房,更是撑不起台面,陆老夫人连想都没想过她们三个。
陆老夫人看着宁七音,想着她虽然年纪小,可陆夫人嫁过来开始掌家的时候也没比现在的宁七音大多少,便将这事指给了宁七音。
宁七音本想推辞,可陆老夫人说总不能让她一把年纪了还操心家事,陆夫人也说会帮衬着宁七音,宁七音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这种待客的事倒也不难,只是那门远方亲戚,只怕连老夫人都认不全,她到时候难道要让亲戚们自己介绍自己不成?
陆景朝见宁七音整晚都写写画画愁眉不展,便走到她身后弯腰拥住她:“在做什么?唉声叹气的,肯定不是在练字。”
宁七音已经习惯了二人独处时陆景朝时刻会有的亲密举动,于是她放下毛笔叹息一声将自己被揽下的这桩活计细细地说与陆景朝听。
“便不说别的,除了那位姨母,她带的子孙辈的人谁都不认识,更遑论那些人与咱们家的辈分。进屋见老太太的时候还好,见过之后总要落座的,那么短的时间,我如何理得清谁坐哪里?”
人少的时候,客位和主位原是分着的,可到了那一日,陆家这些女眷们也都在场,加上亲戚的六七个人,主客便不好那样分明,只能是按长幼尊卑坐了。
陆景朝看到宁七音画了一张座位图又划掉,不由笑着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你早说与我听,又何必苦恼这么久。”
“你有办法?”宁七音惊喜地回过头。
陆景朝顺势以额抵额:“明日我便给你结果,保证让六夫人把待客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宁七音展开笑颜:“那我先谢过陆将军了!”
宁七音本以为陆景朝第二日会画一张座位图给她,不想他从军营回来,竟拿了数张纸。
“你该不会要我从里面选吧?”宁七音看陆景朝向她递过来,不由惊讶地反问。
待到宁七音接过来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沓画像,下面蝇头小楷写着姓甚名谁,与陆家的关系辈分。
“这是……”宁七音看向陆景朝,有些难以置信,他竟一日之间弄到了这些。
“他们已走到半路,我让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的。”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看向她手中的画像,“营里的画师画得应该还行吧?没有九分像也有七分的,到时候保准你不会认错。”
宁七音拿着画像欣喜地谢过了陆景朝,然后便一转身去画座位图了。
陆景朝跟过去:“你这轻飘飘的‘谢’字,莫名给人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宁七音被他逗得发笑,转头向他看过去:“这么好的桥,我哪里舍得拆呢!”
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宁七音,下巴放在宁七音肩上:“不用那么客气跟我谢来谢去,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呢,这样的话,要说多少个‘谢’字!”
宁七音笑着提起笔:“你帮了我,我总得让你知道我是高兴又感激的,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不管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前后摇了摇:“别人都说我寡言,可我在外大多是说一不二的,唯有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却总是没你道理多。”
宁七音才要落笔,却被陆景朝摇得写不成,只能放下笔笑道:“两个人说话,总要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难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称是说好,那样聊天还有什么趣儿?”
“夫人教训得是,”战场上的冷面将军在闺房中笑起来总带着一丝孩子气,“我以后就以与夫人拌嘴为乐。”
二人卿卿我我了半天,宁七音一直被陆景朝黏着,嬉笑中费尽艰险才将那座位图画得了。
后来宁七音又特意去陆夫人房里走了一趟,向她请教如何招待这亲戚一事。虽然宁七音心中已有了眉目和打算,可到底是她第一次管这事,其中动公中的财物又须得陆夫人点头,所以在陆夫人面前还是要谦逊些的。
陆夫人显然很满意宁七音的表现,宁七音会来请教,说明这个弟妹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了眼里,并没有想着揽了事就要出风头。
尤其宁七音去的时候还带了些陆景朝在外得来的珍稀补品,正适合陆夫人用的,她就对宁七音愈加赞赏,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这些年待客的经验倾囊相授于宁七音。
待到那远方亲戚到了陆国公府,又小住了几日,宁七音将待客一事办得妥妥帖帖,陆老夫人就更中意这个小儿媳了。
陆夫人掌家多年,也是有些倦,况且宁玲珑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陆夫人还想着等宁玲珑生了孩子之后,她能有多点的时间含饴弄孙,就有意将管家的事交出去。
陆老夫人本就因为待客的事对宁七音颇多赞誉,如今陆夫人找她来请辞,她便有意将掌家的事交给宁七音。
当宁七音同意试着帮陆夫人分担一些的时候,宁玲珑在一旁止不住地心中泛酸。她每个月要算计着份例银子怎么花的时候,宁七音竟然要掌管整个陆国公府了!
宁玲珑很眼红这件事,若说从前陆景朝娶宁七音时的大场面大手笔让她对宁七音诸多嫉妒,那这次宁七音掌家让宁玲珑心中的感觉又加上了一层恨。
又嫉又恨的感觉让宁玲珑简直夜不能寐,她只恨宁七音上次没有吃高粱死掉,如今还要横在她面前碍眼。
宁玲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掌家的,可若是没有宁七音就不同了。没有宁七音,她也不会是什么许姨娘,这掌家的好差事给长房长媳再传给她这长孙媳,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可惜高粱放多了能吃出来不同,所以那个法子不过是让宁七音吃些小小的苦头罢了。
宁玲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然没有胆子杀人,可若是有法子打压宁七音的气焰,她是很乐意去做的。
只是如今宁七音开始掌家,宁玲珑只有被拿捏的份儿,又怎么可能去拿捏宁七音?
宁七音开始慢慢熟悉府中的各项事务,偌大的陆国公府人多事多,她恨不能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又怎么会在乎宁玲珑的心情?
只是陆景朝的心情宁七音不得不在乎,就在宁七音又告诉陆景朝让他先睡的一个晚上,陆景朝总算忍不住将宁七音面前的算盘拿了起来。
宁七音正核对着这几日的花费,正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那算盘竟突然从眼前“飞走”,前功尽弃的感觉先让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看到陆景朝时忍不住朝他微笑起来。
陆景朝也不说话,只将那算盘收在背后,倔强地看着宁七音,素来冷峻的双眸中像是有委屈似的,偏偏又不说出来,好像一张口就输了。
宁七音想到这几日确实对陆景朝敷衍了些,便是二人一同用饭,她都一手拿着账本看,晚上则让陆景朝在书房看书,不许打扰她,到了就寝时间就让陆景朝先睡。
这么想着,宁七音对陆景朝便有些亏欠似的,她笑着站起身,拉住陆景朝的胳膊撒娇,开口却是:“你将算盘还与我吧?我很快就算好了。”
陆景朝索性转身向外走,宁七音忙紧跟着:“你要去哪里?”
陆景朝也不理她,打开门将算盘递出去:“把这个拿走,拿得远远的!”
铛儿正在门外候着,下意识地将算盘接了过去,诧异地看了陆景朝身后的宁七音一眼,不由掩嘴笑了,又见陆景朝黑着一张脸,忙拿着算盘转身走开了。
宁七音无奈:“我真的就要算好了。”
陆景朝将门关上,回过身面对着宁七音:“你又不是账房!”
宁七音想到还未算完的那些,心中总是放不下,便要绕过陆景朝去开门:“我就是算算这几日的。”
陆景朝一手撑住门,宁七音打不开门只得回过身来,却像是被陆景朝用胳膊框住似的,那种距离莫名透着危险的气息。
宁七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靠在门上:“今日不算的话,明日也要算,那明日的事就会被推到明晚,我还是不能早睡。”
“这么辛苦那我去跟母亲说不让你掌家了。”陆景朝霸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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