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着俞轻和俞一帆。
俞轻坐在沈清和俞老夫人对面,她淡淡说道:“孙女让祖母操心了。如今苦尽甘来,祖母安心将养便是。这几株老参是孙女从塔州抢来的,没株都在五百年以上,滋补身体最好。”
说着,她的手里凭空出现三只红木盒子,放在小炕几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俞一帆脸上有了两分得意,说道:“大金的人参最好,这是妹妹从好的里面挑出来的,祖母打开看看?”
俞老夫人被他叫道,从恍惚中回过神,“嗯,看看,是要看看,打开。”
一个妈妈立刻上了前,打开三只木匣。
三只人参酷似人形,须尾俱全,都是极品。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这时候,厨房送来几样新做的点心,麻团、栗子糕、白云片、三层玉带糕等,一小碟一小碟端了上来。
俞轻的继母童氏让妈妈收起木匣子,亲自把几碟点心放在小几上,笑着说道:“离午膳还有段时间,妾身特地让厨子按按照娘娘的口味备了些小点心,麻团和栗子糕都不太甜,老夫人和娘娘可以尝尝。”
麻团是俞轻喜欢的,栗子糕是老夫人喜欢的。
俞轻的母亲去得早,她和老夫人生活的时间最长,口味很像,所以童氏的一个“都不太甜”既讨好了俞轻,也讨好了老夫人。
麻团是现炸的,还冒着热气。
一盘六个,三个白芝麻,三个黑芝麻。
一个个鸡蛋大小,圆溜溜,焦糯的糯米皮上沾满了小芝麻。
俞轻咽了咽口水,说道:“多谢母亲,我们早饭用得晚,还不饿。太子下午还有事,略坐坐就走了,午膳就不麻烦府里了。”
童氏有些惊讶,看了看俞老夫人。
俞老夫人面沉似水,说道:“那就罢了吧。”
童氏点点头,“好,那媳妇吩咐下去了。”
她出去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了,大家伙儿面面相觑。
……
俞在越陪姬宴在外间闲坐。
点心先送到这里,然后才送到里间,给女眷。
俞在越笑道:“国公府的点心做得不比宫里差,尤其是麻团,焦香软糯,很不错,殿下要不要尝尝?”
他一边说一边捏起一只,打算和自家女婿聊几句家常闲话,拉近彼此的距离——姬宴进府小半个时辰,总共说了七个字,“嗯”,“很好”,“多谢挂念”。
姬宴不为所动,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慢用。”
又是三个字。
俞在越心头的火一下子蹿了起来,将麻团丢了回去。
姬宴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俞在越狠狠瞪他一眼,挥手招来一个小女婢,“过来,蹲下。”
婢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违背国公爷的命令,乖乖在俞在越面前蹲下了。
俞在越从她头发上拔下一支银钗,往麻团上一杵,银钗的尖头刺到瓷盘,发出一声刺耳的“滋啦”声。
他举着麻团,乜着姬宴,说道:“太子殿下,轻轻是臣嫡长女,臣不会害太子。”
说着,俞在越把麻团一甩,麻团从银钗上飞出去,落在不远处的条案上,又咕噜噜滚下来,馅料流了一小摊。
俞在越取出一块丝帕,抹去沾上的馅料……
银制洁白,并无变色。
他扬了扬下巴,“瞧瞧,没毒!哪个那么蠢,敢在自己家里大张旗鼓地毒害储君?”
“大哥。”俞在越的四弟俞在广蹙着眉头提醒道,“殿下只是不想吃,并非……”
“你懂什么,闭嘴。”俞在越打断俞在广的话,他那是在说点心有毒吗,他分明是在告诉姬宴:我是你老丈人,我俞家是向着你的。
姬宴但笑不语,他觉得比起俞在铭,礼国公还算不错——真小人比伪君子可爱多了。
俞在越声音不小,女眷们听得清清楚楚。
俞老夫人开了口,“太子妃,俞家是你娘家,不是仇家。”
她捏起一块栗子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方咽了下去。
俞轻对俞老夫人的话不以为然,目光落到俞依依身上,说道:“祖母多心了,孙女确实有所防备,但不是防备祖母。”
姬宴抢了姬易的太子之位,俞依依和姬易定了婚,原该是准太子妃,现如今却成了王妃。
俞轻明明白白地告诉众人:我防备的是俞依依。
众人看向俞依依。
俞依依脸红了,捏起一个麻团放到嘴里,咀嚼三两下就吞了进去,尖声道:“长姐这是什么意思?长姐与太子赶走大金,收复国土,立下不世之功,我与表哥早就心服口服。如今父亲还在丰安辽远安抚民心,大金依旧虎视眈眈,我怎会做那等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张氏不满地白了俞轻一眼,反驳道:“听说太子妃以一己之力力克大金,能耐大得很,我等妇孺岂敢冒犯?太子妃不喜欢依依倒也罢了,何必泼这么脏的水?”
“还不住嘴!”俞老夫人喝了一声。
“祖母呕……”俞依依话没说完,低头干呕一声。随即抚住了胸口。
“依依怎么了?”张氏吓了一跳。
沈清忙忙地站起来,从小几上端了一杯茶水,站在俞依依背后轻轻敲了敲,“二表妹吃得太快,噎着了吗?”
俞依依脸色巨变,“我,哇……”她来不及低头一口喷了出去。
俞老夫人刚刚凑过来,躲闪不及,被食物残渣喷了一脸。
她向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个,登时忍耐不住,一扭头,也吐了。
外间的男人们听到动静不对,急急跑了进来。
“怎么了?依依怎么了?”俞在越冲在最前面,他大概觉着不好,大声吩咐道,“关键,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是。”一直候在外面的管家应了一声。
姬宴跟着俞在越进来,打眼一瞧,说道:“呕吐,四肢痉挛,意识模糊,二妹妹应该是误服了断肠散。”
“这怎么可能?”俞在越不信,“要是也是杀你们夫妇,杀依依作甚?”
姬宴道:“为什么不可能?只有家里人用了点心,太子妃才可能会用。”
所以,俞依依以自身诱敌,只为了杀死俞轻?
俞轻摇头叹道:“二妹这是何苦。”
“你们血口喷人,呕……”俞依依又吐了起来。
她虽接了皇后的毒药,却一直在等父亲回来再做决定,这毒与她无关。
但……
俞依依突然想起锁在妆奁里的小瓷瓶,脸上又黑了一层。
俞轻挑了挑眉,“不是就不是呗,二妹不要激动,身体要紧。”
“你……”张氏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俞轻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她是你妹妹,不是仇人。你不救倒也罢了,何必落井下石?呜呜呜……”
俞老夫人用湿帕子擦了脸,颤巍巍地说道:“俞轻,你和依依是亲姐妹,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还不快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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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礼国公府离太医院不远,太医来得很快。
经诊断,俞依依确实中了断肠散。
虽然她以此证实了清白,但代价着实太大。
毕竟,断肠散没有解药。
她几乎必死无疑。
花厅里,张氏带着几个儿女给俞轻跪了下来。
张氏痛哭流涕道:“太子妃,依依还小,不懂事。以前的事都是我和你二叔的错,是我们猪油蒙了心,一心想让她做太子妃。太子妃,救救依依,她才十四岁,救救她吧。”
俞一帆把俞轻扯到一边,怒道:“二婶这是何意,依依十四岁,轻轻也才十五岁。她是学了些本事,能征善战,可什么时候会治病救人了,你们要这样逼她?”
俞一皓是俞依依的亲弟弟,行二,他磕了个响头,顶着俞一帆的怒火说道:“都说长姐是高人,一皓恳请长姐想想办法,救救二姐。”
俞轻不表态,抱着双臂站在俞一帆身后,冷静地打量着二房诸人。
俞在越问两个太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其中一个太医道:“国公爷,据下官所知,断肠散无解。”
另一个附和道:“确实确实。”
俞在越眉头拧成川字,咳了一声,说道:“二弟妹,一帆说得有理,打仗和治病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
姬宴与俞轻交换了一个眼色,开口说道:“国公爷,人要救,案要查,还请立刻安排人手彻查此案。”
嗯?
俞在越眼睛一亮,“太子妃可解此毒?”
俞轻笑了笑,问道:“父亲,如果中毒的是我,你会如此担心吗?”
俞在越道:“太子妃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亲女儿……”
俞轻冷哼一声,“你可是要把你的亲女儿送去大金,替俞依依和亲呢。”
俞在越脸上有了窘态,“……那件事是父亲做得不对,轻轻有怨言也是应该。”
俞轻哂笑,行吧,摊上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傻爹又有什么法子呢?
打不得,杀不得,敬而远之便也罢了。
姬宴从俞在越脸上收回视线,问张氏:“二夫人,太子妃若能解断肠散之毒,你会不会认为此毒是太子妃所下?”
张氏愣住了。
俞在越道:“太子殿下说笑了,你们才回府,任谁都不会把此事推到你们身上。”
“为何不能?”
姬宴淡淡一笑,“太子妃与二妹妹有罅隙,齐王想毒害于孤,我们彼此有仇,此为动机;太子妃和大舅兄在国公府生活十几年,忠仆总有一两个,届时贵府以此为由推出两个,此为人证。有人为了除掉孤与太子妃,敢以血亲性命做赌注,如何不能以此诬赖孤和太子妃呢?”
张氏不笨,立刻明白姬宴的意思了——俞轻能救俞依依,只是害怕他们二房反咬一口,所以才袖手旁观。
她回头看了看贵妃榻上脸色青灰、呼吸微弱的俞依依,赶紧磕了个响头,“太子殿下,妾身绝不会做那等丧心病狂之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如妾身违背誓言,全家不得好死。”
姬宴问俞老夫人、俞在越,说道:“老夫人和国公爷有什么想说的吗?”
俞老夫人颤巍巍道:“老身没有异议。太子殿下,老身还有个不情之请。”
姬宴道:“老夫人想孤插手此案?”
俞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释然了,“正是。”
姬宴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下毒之人已经死了。而且孤相信,此案不用查,老夫人也知道主使是谁。”
“老身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俞老夫人自失地一笑,又对俞轻说道,“太子妃,救救你二妹妹,这个家祖母说了算,太子殿下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
人要不行了,俞轻也没什么好端着的,她从系统里取出一只白瓷瓶,说道:“祖母,这是我的解毒丹,并不是断肠草的对症解药。所以,我也只是勉力一试,成与不成,端看天意,您同意吗?”
俞老夫人当然同意,再不同意俞依依就没命了。
两位太医见俞轻果然拿出了解药,不由大为好奇,赶紧挤上前来,想看个究竟。
俞轻走到贵妃榻前,捏开俞依依的嘴,将一粒白色的豆粒大笑的丸药放了进去。
然而,俞依依已经不能自主吞咽。
俞轻只好让月牙把药抠出来,在勺子上碾碎,再兑上白开水,强灌了下去。
张氏见俞依依如此,又听俞轻说并无把握,再也顶不住这般铺天盖地的哀伤,白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太医施针,把张氏扎醒了。
她一醒来就找俞依依。
俞依依闭着眼,仍是无声无息。
张氏绝望地痛哭起来,“呜呜”的声音让俞轻好不心烦。
解毒丹方是抽奖抽到的,昨晚上才炼制出来。
炼制过程和各种药材的配比没问题,但能不能解断肠草之毒,她确实不知道。
但这是修真者的丹方,即便不对症,对付一个凡品毒药应该没有问题。
所以,她依旧气定神闲。
一干兄弟姐妹,二十多只眼睛都紧盯着她,仿佛救不活俞依依,她就十恶不赦一般。
是了,俞依依从来都比她讨喜,在兄弟姐妹中的威望也比她高。
除自家亲哥,他们几乎不跟她来往。
行吧。
反正她也懒得解释,就让他们多担心一会儿好了。
俞轻哂笑一声,迈步出了东次间,往正堂去了。
花厅五间,两间独立的耳房,三间正房之间没有门,以酱红色、宝蓝色二色妆花缎相隔。
俞轻才走两步,就见江流端着两盘点心快步走了过来。
“娘娘,只有贵妃榻上和太师椅旁的矮几上的一盘有毒。毒下在麻团的馅料里,其他点心没有。”江流禀报道。
俞轻点点头,理当如此。
俞皇后想杀的人是她,但因为座次不定,所以让人把毒下在两个盘子里。
也就是说,上点心的婢女和厨房都有俞皇后的人。
俞轻让江流报给姬宴,她站在门口,凝神听了听门外。
厨房的厨子、帮厨,以及负责传菜的小厮和丫鬟都被慕容带人抓了来,正在院子里讯问。
“二姐你醒啦!”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
居然这么快。
俞轻略有些失望,正要回去,就见老赵和国公府的管家进来了。
她随他们一起回了东次间。
gu903();“殿下、娘娘、国公爷,属下在二姑娘的妆奁里找到了断肠散的毒药。”老赵从怀里取出一枚小瓷瓶,“药粉还剩一点儿,二姑娘身边的一个姓高的管事妈妈服用此毒自尽了,症状与二姑娘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