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今日除夕,本是最热闹的一天,让督公独自抚琴,岂不显得寂寞,不如我来击缶,一同助兴?”
第23章
赵悯生说罢,便从席位之间走了出来站到了谢渊的身边,周围所有人瞧着他这样,也都不敢轻易搭茬,一时间气氛简直如同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凝重,唯独只有太后,依旧是满面慈容的坐在台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台底下的小太监一时间也没了想法,站在一旁楞模楞眼的笑着谢督公,不知自己到底是去是留,赵悯生瞧着人那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便朝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人前去替他拿缶。
那小太监虽也是看清了他的一丝,却一直迟迟都不敢动。
毕竟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还未曾发话,一时之间谁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如若此时他贸然的将缶拿出,万一触了在做哪一位的霉头,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除夕这么大喜的日子,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在这儿丧了命去。
赵悯生站在殿中多次朝人示意,可那太监却如同瞎了眼般,全然不理,直至后来皇帝发话,他才终于手脚麻利的行动起来。
“既然淮王执意如此,那便允了吧。”
那皇帝坐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的赵悯生,略带些犹豫的摆了摆手,随后又迅速的抓起了酒杯,遮掩住了自己那略微有些不对劲的情绪。
正殿的门四敞大开着,从殿内直直的望出去,抬眼便能瞧见屋外的红灯与白雪,几阵微风吹过,殿外的台阶之上偶尔还会有几只麻雀稍作停留。
赵悯生站在台下,微微轻扶着身前的陶缶,此人此景,不由的便让皇帝想起了从前舒妃还在的时候。
舒妃生于李家,是将门之女,虽知书达理,品行温婉,可对于音律之事她却一直很不在行,不似其他妃嫔那般精通。
后宫之中皇后善舞,珍妃擅琴,唯独她什么都不会,后来有一次除夕夜宴,珍妃便故意提出合奏之事,欲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人难堪。
那时候舒妃便是以陶缶,与人齐奏,虽然她不通音律,即便是简单的击缶,也奏的乱七八糟,很有故意给人添乱之嫌疑,但她那时憨态可掬的神态与身影,却一直存在于皇帝的脑海之中。
自她走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将小女子的娇憨,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了。
那皇帝眼瞧着台下的赵悯生,眼中若有似无的流露出几分伤感之意。
赵悯生的眉眼与他母妃有几分神似,平日里他还不觉得,可一到了如今这般场景中,就难免让他思及故人,心生感伤了。
台下谢渊的琴声清冽婉转,如鸣佩环,赵悯生的陶缶虽算不得有多厉害,但起码让人听着也很舒服,与琴声相比也不算突兀。
谢渊坐在台下,双手扶琴,姿态悠然,好看极了,上一世赵悯生虽也瞧过谢渊抚琴,却从未与人合奏过,如今这般与人一同站在台下,比肩而立,倒真让他觉出几分伯牙子期的感觉来。
虽然他这缶击的业余,完全配不上什么高山流水之名,但谢渊的琴声却是当真的好听。
时而清泠泠如檐下落雨之声,时而浪滚滚成波涛汹涌之势,指节微动之间,便能轻易的带动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一曲终了,场中人却依旧沉浸在乐曲之中,直到台上的太后先乐呵呵的鼓起掌来,周围的众人们,才开始跟着鼓掌称赞起来。
“谢督公好好琴技,本宫今日能够听此一曲,当真是三生有幸了。”
“儿臣也这么觉得,往日曾听人说督公琴技出神入化,弹出的琴音犹如珠落玉盘之音,有绕梁三日之势,今日终于有幸亲耳听见一次了。”
珍妃坐在一旁的侧坐上,听闻太后鼓掌后,第一个上赶着来拍马屁的便是她,而后又是她儿子承王。
那赵宁瞧上去的确是比赵展有头脑的多,而且也更能忍,上一次谢渊收拾了章宏才,那便等同于是在他们母子俩的心尖上剜肉一般,可饶是这样,他也仅仅是在被责骂的当天,对着谢渊略微有所失态罢了。
到了今日,他依然还是能够对人说得出场面话,而赵宁就不一样了。
自打谢渊上来抚琴开始,他便一直都是那一副瞧不起的人态度,不是在底下偷偷的嘀咕,便是以一种颇为不屑的眼神,向这边瞧着,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瞧着,便觉得难受。
“娘娘与殿下谬赞了,如此赞赏臣万万不敢领受,今日所弹此曲,也只是希望能在如此除夕之夜,为陛下与太后稍微助兴罢了。”
“好,谢督公弹得很好嘛,不必太过谦。”
那皇帝坐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的谢渊,却也只淡淡的说了如此一句,而后便将视线全然转到了站在人身侧的赵悯生身上。
殿外的雪夜中隐隐传进来了几丝风声,月光照在白雪之上,又通过白雪渐渐的映进了殿中。
那皇帝屏气凝神的望了人许久,眼神深远而又复杂,让人一眼看上去,很难摸清他的情绪。
就这样良久,赵悯生才瞧见人淡淡的吐出一口浊气,略显疲惫的朝着他慢慢招了招手。
“来,你过来,离朕再近一点,让朕好好看一看你。”
赵悯生明白,这人之所以露出这副神态,是因为他方才的神态,让人想起她的母妃来了,于是便十分配合的走上前去,在离人更近的地方,安静的站下。
昂首抬头的对上人的眼睛,方便人进一步的观察,好从而寄托他那突如其来的哀思。
“唉,转眼间你已经成年了,自从你母妃病逝后,这许多年来,是朕没能照顾好你,是朕……害你吃了这许多年的苦。”
那皇帝瞧着眼前的赵悯生,一番话说到最后,甚至已经有了些许的哽咽,看上去实可谓是情真意切。
殿中的乐器已经被宫人撤下,谢渊站在人身后,眼瞧着身前赵悯生的背影,听着那皇帝的话,心中不由的便泛起一阵心疼。
赵悯生这些年来所受苦楚,旁人远不能想象,又怎么能是他这个当父皇的三言两语,便能安抚的。何况今日,若非是赵悯生殿中击缶,勾起了皇帝些许的回忆,这些话只怕是他这辈子都想不起来说。
“罢了,你如今也已经成年,虽还未纳妃,但朕特赐你一处宅院,准你出宫立府,便当是对你的补偿吧。”
那皇帝说至此处,面色已经微微有些缓和,言语之中也不似方才那般伤感,立府这事与其说是补偿赵悯生,其实到更不如说是安抚他自己,安抚他自己对人突如其来的愧疚之心。
不过赵悯生倒不在乎这些,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将这父子之情看透,如今这人的这番自我感动,在他眼里远还不如准他单独立府这事要来的实惠。
如若能够出宫自立府邸,那么以后珍妃与皇后要在想借赵悯生来做文章,便不再像如今这般简单了。
况且立府以后,平日里他若是再想找谢渊,也就方便多了。
赵悯生当即跪下谢了恩,正当他听着周围人的奉承,跪在地上暗自默默的,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的时候,身后的人群之中,却突然间传来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不就是击个缶吗,本王府中的舞姬乐师们都可以,有什么可夸耀的。”
第24章
此等声音一出,在座所有人的眼睛,便都齐刷刷的盯在了陵王的身上。
他本人正与赵宁激烈的辩驳着,周围人都在忙着奉承,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略显嘈杂,他正说到情绪激动之处,声音稍有放大,也没太察觉。直到说完这话,忽然间周围所有人全都齐齐的停下来看他,赵宁这心里才忍不住咯噔一下,暗叫了一声不好。
赵宁坐在一旁瞧着陵王如今面色惨白的模样,略显得意的朝着人晃了晃酒杯,忍着笑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
高台上的那三位,脸色皆是不大好看,皇帝方才正陷在自我感动的情绪之中,陵王此时此刻说出这么一句话,实可谓是实打实的撞到了枪口上,就连坐在人边上的皇后,都不由得皱了眉,怒气冲冲的瞪了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这小子实在是太过不知轻重,如今这场面下竟也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让她这个做皇后的,即便是像要保全他,都不知要如何替他开口。
赵悯生此时正跪在殿上还未起身,他心知陵王虽然仗着身后有皇后撑腰,一向胆大妄为却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公然挑衅天威,说出这般不讨好的话。
如今这般定是有赵宁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功劳,不过既然事已至此,那赵悯生也不介意再帮着人火上浇油一把。
想到此处,赵悯生跪在殿上,只略微低下头,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而后再抬起头时,便已经微微有些眼眶发红,似有万般委屈无处言说了。
“皇兄所言极是,皇兄贤能,这些雕虫小技,自然看不入眼,可悯生愚钝没什么可以拿出手来让大家瞧的,只好击缶伴奏,以此来博父皇与太后一笑。”
赵悯生说着,又将眼睛从皇帝的眼神中移开,自上而下的低下来,一直低到了他身前的地板上,故意营造出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皇帝此时的心绪尚还停留在对他的愧疚之上,猛然间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自然对人更加迁怒,而赵悯生的说辞却依然没算完。
做足了情绪,赵悯生略微喘了口气,紧接着便又继续盯着地板说了下去,意图将这件事情推向另一个高/潮。
“皇兄拿悯生与舞姬相比,悯生并无怨言,你是我兄长,悯生并非开不起玩笑之人,可此时我与谢督公合奏,皇兄如此言语,岂不是让我连累了老师,一同成了舞姬乐师之流。”
赵悯生说罢,便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瞧了人一眼,那陵王此时坐在座位上,面色惨白,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然爬了一片。
赵悯生这话无疑是愣扯着他的话茬,往谢渊的身上引。而谢渊又是太后的人,这……陵王顺着赵悯生的话接着向下思及此处,不由又是心上一惊,冷汗连连。
“让你方才嘴贱,活该。”
赵悯生瞧着赵展那一副惊惧的样子,心中暗骂了人一句,而后才又将心思放在了如今的局势之上。
那皇帝此时的火气,可谓是被赵悯生拱到了极致,瞧着陵王如今那样子,双眼瞪得像是铜铃,瞧起来好不吓人。
皇后就坐在人身边,瞧着人如今这模样,心中也是焦急,她自知自己的儿子闯了大祸,触怒龙颜,只怕今日难逃责罚。
可如此场面,她已然很难张口替人辩解,如今又赶上赵悯生趁机火上浇油,若她在此时贸然开口,只怕就连自己都会引火烧身,受人牵连。
那皇后在一旁偷偷用余光看了人许久,却一直都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开口,直到赵悯生一席话说完,那皇帝气极以手一拍桌子,她才终于从席位上站起身来,走到台下,跪在了赵悯生的身旁。
“陛下息怒,展儿他也是吃多了酒,一时糊涂,才会与淮王开出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来。”
那皇后本是西陵送来和亲的,比起大楚本国的女子来说,她身材更加婀娜窈窕,一静一动宛如媚态天成,赵悯生的戏虽然足,可若是论起楚楚可怜来,他比这些后宫妃嫔还真是差着一大截。
“陛下,今日除夕……展儿固然有错,但也请您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姑且饶了他这次吧。”
那皇帝说到底,对于赵悯生也并没什么真切的感情,方才会因其而如此生气,也完完全全是出自于他内心之中的自我感动。
如今皇后站出来一替人求情,将他的这种情绪稍一打断,皇帝回想起自己对人平日里的感情与爱护,一时间想必便也不会过于重罚了。
赵悯生瞧着皇帝眉眼之中的细微表情,心中对其便已经有了定论,但好在他方才提前想到了这一层,提前将人的火气拱了起来,如今即便是皇帝火气渐消,也依旧是骑虎难下。
罚的太重,自己瞧着难免心疼,可若是罚的太轻,这殿中众人的悠悠之口又如何能够止得住。
那皇帝略微有些不耐烦的,瞧了台下的皇后一眼,心中貌似便已经有了决断。
之间他略显气愤的朝着人冷哼了一声,而后才气势汹汹的开口。
“你也知道是除夕,除夕之夜本该是阖家团圆之时,可他呢?只喝了些许的酒水,言语之中便如此傲慢,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弟弟与舞姬相比!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帝这一番话骂的可谓是中气十足,让陵王即便是离着人那么远,依旧被吓得浑身一个机灵,缩着脖子低着头,丝毫都不敢看他。
可赵悯生却明白,皇帝这话一出,便是已经在给人往回圆了,他甚至还采纳了皇后方才的建议,将赵展方才的那一番弱智般的发言,归罪在了酒水身上,只要他说人是醉了,那么不论赵展罪或不醉,他都是醉了。
既然是醉酒之言,那便不能太当真了。
赵悯生瞧着台上,那个方才还口口生生说要要补偿自己的父皇,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只可惜那赵展远不如赵悯生这般聪明,皇帝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分上,他也依旧没能听明白,一直是缩着身子,看上去紧张的不行。
直等到皇后都看不下去,出言提醒,他才唯唯诺诺的抬起头来,按照人所说的跟赵悯生道了个歉。
“还不跟淮王道歉!”
“抱,抱歉……”
那皇帝看着人这副不开窍的样子,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恼火,也没功夫再哄人玩,于是便干脆利落的将人关了禁足。
“陵王赵展,德行有失,责其禁足十日,明日执行。”
那皇帝大手一挥,刚刚把话说完,便瞧见那陵王登时面如菜色。
如今正是年节,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便是这几天,朝中有几位大员,赵展都打算趁着这个时辰招揽,可如今皇帝却赶在这个时候则令其禁足那么久,着实是让人有些难受。
赵悯生瞧见人那样子,心中也算是痛快,陵王与皇后在朝中根基深厚,赵悯生本也没想着只凭着如此一个小错,就能让皇帝重罚于他。
不过是因为他方才言语之中,一直贬低他们家督公,所以他才故意配合赵宁,想让人难受一下罢了。
赵悯生对于如今的战果已然知足,可这殿中却依然有人觉着不够,就在那陵王刚刚准备从席上起身领罚的时候,一直坐在高台之上的太后,却突然间的发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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