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蓝屿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拆了脏兮兮的枕套,顺手塞进了她嘴里。
琪琪:“……”
脚步声远去,房间门被重新关上。
傅蓝屿带着晓慧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铁锅还在,里面的肉已经凉了,但还没有变回尸体的样子。
她把铁锅端起来,顺手放在了旁边。
晓慧担忧地问:“傅小姐,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找锁孔。”
果然,灶台上那处白色的突起还在,只是封住的胶状物质消失了,露出了形状奇特的锁孔。
晓慧眼看着傅蓝屿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枚钥匙,万分诧异。
“从哪找的这是?”
“那个有血手印的房间。”
晓慧回忆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还真进去了。”
她无比庆幸自己抱上了大腿,否则别说找线索了,单是深更半夜进厨房这一条,她就压根没胆子。
傅蓝屿用钥匙拧开锁孔,见灶台下面那一块是空的,里面类似小型保险柜,藏着一只白色的药瓶。
——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
这瓶药,就是歌谣里唱的毒药,是背景故事里毒死女主人公的那一瓶。
傅蓝屿端详药瓶半晌,反手将其往后一扔。
晓慧:“……诶?”
乔云铮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厨房门口,正抬手将药瓶稳稳接住。
他轻笑道:“看来一切进展顺利。”
“你下楼的时候,听到我房间里的动静了吗?”
“你指什么?”他笑意更深,“是那种一刀一刀割肉,宰猪似的动静吗?”
毋庸置疑,房间里的琪琪高声喧哗违反规则,刚刚被女鬼处置了。
晓慧紧张:“那女鬼杀完人,是不是就该下楼找我们来了?”
乔云铮语气是一贯的低沉温柔:“当然,就算它不下楼,我们也得上楼,否则怎么弄死它呢?”
“……”
晓慧躲在傅蓝屿身后,哆嗦得更厉害了。
傅蓝屿突然道:“那个姓李的男人还活着。”
她指的是李晨光。
李晨光这一整天都没出现,夜里也毫无动静,如果他还活着,即使杀了女鬼,游戏也无法结束。
“那我们是先杀他,还是先杀女鬼呢?”
“你觉得哪个比较好杀。”
“其实哪个都不太难。”
两位大佬正在这商量着毛骨悚然的凶杀计划,一直环顾四周的菜鸟晓慧,僵了半晌,终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扯了一下傅蓝屿的衣角。
她颤声道:“傅小姐,乔先生,不用太纠结,这俩……合二为一了……”
“?”
傅蓝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月光从窗外幽幽照进来,映出了正走下楼梯的身影。
李晨光穿了一身鲜红的嫁衣,头上还戴了牡丹花,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和那相框上的女人打扮得一模一样。
他单手夹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那人头的长发从他腋下垂落,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空洞的眼睛,正是他死去的女朋友贝贝。
“谁都别想活,嘿嘿嘿……谁都别想活……”
他涂了口红,咧开嘴笑的时候活像血盆大口,从喉咙里逸出阴森嘶哑的笑声。
这诡异中又透出几分滑稽的画面,即使口才优秀如傅蓝屿,一时间竟也找不着合适的形容词。
她无语片刻,忽而叹了口气。
“丑绝了。”
乔云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听得晓慧慌张提醒:“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李晨光抱着人头越走越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声线也正逐渐发生变化,音调拔高,越听越像女人。
他像复读机一样开始唱歌。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这还真是合二为一了。
“人在神志错乱、精神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鬼怪趁虚而入占据身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上身’。”傅蓝屿拍了下晓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你要努力成为一个意志坚定且脱离低级趣味的人,这样才不会变得像他一样。”
晓慧:“?”
姐,这会儿是不是不太适合做思想教育?
但她没吐槽,她压根来不及吐槽,因为李晨光……或者说女鬼,已经径直朝着她的方向逼近了。
李晨光抬起手,把胳肢窝底下血淋淋的人头,对准她扔了过来。
那场景,堪比恐怖电影里的慢镜头特写。
……虽说这里本就是现实版恐怖电影。
“哎呀——!!”
晓慧一屁股坐倒在地,还发出了一声惊叫。
傅蓝屿猛地回头:“叫什么呢你?”
不准高声喧哗,人在恐惧的时刻,往往是不记得规则的。
李晨光怪笑着,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陡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用来惩罚玩家的工具,先前的高个男和眼镜男,还有刚才的琪琪,都死在这柄尖刀下。
晓慧吓懵了。
“傅小姐,救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傅蓝屿飞起一脚踹在李晨光胸口,然后趁着对方踉跄两步的空隙,果断扭住了他持刀的那只手。
与此同时,乔云铮也欺身上前,左手箍住李晨光的脖子,右手扯住头发,再抬起膝盖用力一顶——
只听“咔”的一声骨骼轻响,李晨光的脑袋,就这么被他生生往后掰了九十度。
傅蓝屿踢飞了那柄剔骨刀,反手从乔云铮口袋里摸出了刚找到的白色药瓶。
她拇指一挑撬开了瓶盖,将药瓶直接怼进了李晨光嘴里。
乔云铮一记掌刀劈在李晨光喉咙,使其被迫吞咽了整瓶毒药。
两人事先没做任何商量,就这么自然而然打了配合,默契得倒像是合作过无数次似的。
那瓶毒药犹如穿肠烈火,烧得李晨光放声惨叫。
他的声音不断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来回切换,声声凄厉,听得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当然,起鸡皮疙瘩的只有晓慧,另外俩人都挺镇静的。
晓慧意识到自己逃过了一劫,不由得又往墙角缩了缩。
她难以置信地问:“这……这就完事儿了?”
“不然呢?”傅蓝屿说,“意犹未尽,再给你来个返场?”
“……”
晓慧不敢说话了。
她想,或许在大佬的眼里,这种低端局就跟打单机游戏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一提。
能有什么难度可言?
她老实地蹲在一边,跟傅蓝屿和乔云铮一起,盯着李晨光逐渐停止挣扎,四肢扭曲,身体一分一分变得僵硬。
良久,有一股粘稠的血水,慢慢从李晨光身下流淌开去,直至没入地面。
大约是错觉吧,窗外的月光仿佛更明亮了些。
忽听傅蓝屿开口:“时间应该到了。”
乔云铮笑着应:“嗯,在通关之前,方便把地址告诉我吗?”
“……为什么?”
“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我得知道去哪找你。”
“你真这么厉害的话,想找总能找到。”
话音未落,傅蓝屿颈间的吊坠蓦然亮起,随即传来水滴落入玻璃容器的轻微声响。
通关成功,奖励到账。
她抬起头,视线中又出现了那片再熟悉不过的,耀眼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写鬼医院哈。
第8章回家
【大难不死的幸运儿,在超自然的世界里,你,究竟还能否再度生存?】
十五岁的某天清晨,傅蓝屿刚起床,就在书桌上看见了这张系统派发的卡片,一沓契约纸,以及一枚灰扑扑的水瓶吊坠。
从那以后,这吊坠就再也没从她脖子上摘下来过。
幸运者逃亡游戏开始,残酷筛选机制,直到生命之水将水瓶装满,方可真正获得自由。
系统有硬性规定,青铜白银等级,每一个月至少强制穿越两次;黄金等级,每一个月至少强制穿越一次;白金等级,每两个月至少强制穿越一次。
如果是单人穿越,这一指令的执行,会随机在月中或月底当天的任何一个时间段。
有人害怕这样的考验,能拖则拖,直到系统强制再穿越,这是常见的情况。
当然也有人像傅蓝屿一样,或是为了赚钱,或是为了锻炼经验,又或是为了积攒几滴聊胜于无的生命之水奖励,他们会与低等级玩家签订契约,绑定进入对方的游戏世界。
契约的时间,双方可以自行协商选择。
系统没有设定最高上限,愿意刷多少次,就刷多少次,只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傅蓝屿签契约的次数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否则她也不可能七年就升到了黄金三级。
越到后面,等级越难升。
危险系数也越高。
……
傅蓝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卧室的床上。
游戏内的时间计算方式,与现实保持一致,她在游戏里待了多久,现实时间就流逝多久。
现在正值深夜,外面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她从床上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这才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果然,住在楼下的两位还没睡,甚至还点了一份小龙虾外卖,准备夜宵加餐。
“……诶?蓝蓝回来了?”沙发上的女孩模样俏丽,一头奶茶色的麦穗卷发,声音清脆得像黄鹂鸟,“我刚还跟我哥说呢,说你也该回来了。”
对面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在给她剥小龙虾,他闻言抬眸,露出温文尔雅的笑。
“青铜局而已,三天足够了。”
两人是亲兄妹,哥哥叫白箫,二十八岁,黄金四级;妹妹叫白笙,二十四岁,黄金一级。
他俩是傅蓝屿的室友,都合租四五年了,已经培养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白箫跟傅蓝屿一样,实力也很强,时不时就要接两单客户,连妹妹白笙都是他一手带上黄金的。
他问傅蓝屿:“还顺利吗?”
“就像你说的,青铜局能有什么不顺利?”傅蓝屿戴上一次性手套剥小龙虾,她从没觉得小龙虾这么美味过,“除了伙食太差。”
白笙好奇道:“差到什么程度?”
“每天能吃的只有馒头。”傅蓝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不太能吃的。”
“什么是不太能吃的?”
傅蓝屿叼着半只小龙虾,一脸严肃:“比如……前一晚香飘十里的铁锅炖肉,转天早晨发现是开膛破肚的尸体,内脏都被掏空了。”
“……”
白笙默默把盛着小龙虾肉的碟子往前一推,彻底失去胃口。
白箫倒是不以为意,他笑着说:“蓝蓝,这次打算歇多久?”
傅蓝屿简单算了一下。
现在是十月中旬,距离自己月底的强制穿越任务,还有十多天。
“要是有合适的客户,我打算再接一单,这次赚得太少。”
三人住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这栋200平的复式,光租金一月就两万五,再加上平时的各种开销,肯定钱不少花。
但他们这种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系统世界里了,原本就没想着存款,以及时行乐作为人生准则。
“行。”白箫点头,“希望你能遇上个有钱的客户。”
“我有个问题啊。”白笙说,“我记得蓝蓝你以前从不和客户讨价还价的,怎么对这次的小丫头这么宽容?还允许她对半砍?”
“她是真没钱。”傅蓝屿垂眸,仍聚集会神剥着小龙虾,“刚上大一的学生,工薪家庭,能有多少钱?一万五她拿出来都费劲,更别提还得存点以后继续签约。”
“那你……”
“我不是做慈善的,也就帮她这一次。”
她不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善良的人在这个系统里活不下去。
她只是在遇见晓慧的时候,恍惚间想起了当年还徘徊在青铜等级的自己。
那时她没钱,更没亲人,除了单枪匹马咬牙去拼,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如今一晃,也是这么多年了。
在游戏通关的第二天,晓慧给傅蓝屿结清了尾款,并表示了感谢。
她没有提下次合作的事情,傅蓝屿也同样没提。
傅蓝屿的价格她付不起,或许她会去找一个便宜的、白银等级的玩家先带带自己,又或者想自己历练一下,为以后积累经验。
不管是哪一种,都和傅蓝屿没关系了。
拿钱办事,契约终止。
……
傅蓝屿在家歇了两天,吃了一顿火锅、一顿烧烤、一顿韩料、一顿日料,白家兄妹陪着她吃,吃得蹭蹭上火,脸都要肿了。
俩人算看出来了,傅蓝屿这次穿越吃馒头,真的是吃出了怨念。
回到现实世界是解恨来了。
在回家的路上,傅蓝屿甚至还在跟白笙认真讨论。
“明天吃点什么呢?蒸汽海鲜?”
“……让我哥熬点粥,清清肠胃,我谢谢您了。”
“也行,那就生滚牛肉粥和虾仁扇贝粥。”
白箫:“别想,我只给你熬青菜玉米粥。”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斗着嘴,直到电梯在16楼“叮铃”一声响。
电梯门缓缓朝两侧开启,傅蓝屿走在最前面。
结果她刚转过走廊,就顿住了脚步。
白笙觉得不对劲,从她背后探出头来:“怎么了?诶,那谁啊?”
此刻在他们所住1607的门口,正站着两位陌生男人。
左边那位明显还是个少年,短发软软地贴在额前,皮肤特白,一张娃娃脸青涩秀气。
右边那位身材瘦削挺拔,工装裤短靴勾勒出一双大长腿,长得也温柔好看,那双瑞凤眼勾魂似的,总像是在笑着。
毫无疑问,右边的是乔云铮。
“嗨,小姑娘。”他笑吟吟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傅蓝屿看他一眼:“你还真找来了?”
“我想查个人,并不是难事。”
“那你可真厉害,我给你鼓鼓掌。”
她显然对他的来意不感兴趣,甚至都没多问两句,直接绕过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反倒是白笙很好奇:“蓝蓝,你也不介绍介绍?”
“……他姓乔,乔云铮,上场游戏认识的。”傅蓝屿这才懒洋洋转过头来,随手朝身后指了指,“白箫,白笙,我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