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佩服杨无邪,不愧是收集整理情报的人,一下子就能找到方应看针对我的动机。我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是,五年前,我与方应看相识相知,引为知己,那时候他还不是神通侯,而我则因为落水失去了旧日的记忆,并不知道自己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只以为自己是普普通通一田纯。”
苏梦枕这下也变得十分惊讶:“……五年前你竟也落水失忆过?”
我苦笑了下:“也许是我与那西湖的水有缘吧,两次落水两次失忆,而我如今拥有的,也不过是这五年来的记忆罢了,五年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已全无印象了,所以我依然认为自己是田纯而非雷纯。”
苏梦枕这才恍然道:“难怪那日在神通侯府,方应看知道了你的身份后会神色大变,原来他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份。”
“是,直到那日你说破了我的身份,他才知道我原来是你的未婚妻,所以他很生气,觉得我一直在耍他玩。可我认识他时,又哪里知道自己有一个从小订亲的未婚夫呢。”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况我一直把他当朋友,并不知他心悦于我,我拒绝他后,他黯然神伤,便离开了杭州,直到那日街头偶遇,我才知他当上了神通侯,且换了个性子。”
当日苏梦枕从神通侯府将我从方应看的手中解救出来之后,我并未跟他解释那么多,毕竟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和方应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想来,是方应看太过偏执了,他并非念念不忘于我,只是因为被我拒绝,才会耿耿于怀至今,毕竟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鲜少会有女人拒绝他。越是如此,他越会想起那个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我,他并非仍然喜欢我,只是想要征服我罢了。
杨无邪觉得我分析得很有道理,他顺着我的话说道:“若小侯爷真心喜欢姑娘,绝不会陷姑娘于危险的境地,更不会想要当着姑娘的面杀了雷损。他恐怕也非真心喜欢雷媚,只是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想要渔翁得利罢了。”
我喝了口水,缓缓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在雷媚心中,方应看的魅力显然要比苏公子大。如今她还未暴露身份,苏公子也可以利用她,转而给方应看一击,这还没有暴露身份的卧底,做起事情来应该更卖力才对,毕竟她要立功呀。”
就像莫北神和白愁飞,他们在被拆穿身份之前,也是兢兢业业为金风细雨楼搬砖的,他们虽然背叛了苏梦枕,但他们对金风细雨楼的贡献也是不可磨灭的,总结来说:这个江湖的卧底还都满敬业的。
苏梦枕提前服了药,又被方应看的事情打了岔,缓了缓神之后,倒是接受了雷媚的三重身份,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然后他提出了一个疑问:“雷媚与方应看的计划,你日夜兼程跑来告知我,却没通知六分半堂的人?”
这段时间,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都风平浪静,如果我提前通知了六分半堂的人,雷媚要刺杀雷损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苏梦枕便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有了刚才的疑问。
我反问道:“我为何要通知六分半堂的人?我已说了与雷损断绝父女关系,自然不会管六分半堂的事。无论雷媚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总归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苏梦枕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垂眸望着我,问道:“你已与我解除婚约,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冒着被方应看抓走的风险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金风细雨楼的安危,应该也与你无关吧?”
我觉得苏梦枕今日真的很难沟通,说话的态度也让人很想生气,只是我的气还没有生起来,就听苏梦枕喃喃自语道:“所以无情没有骗我,你心里还有我,并非是我一厢情愿,是不是?你穿了那嫁衣,说明你解除婚约另有苦衷,并非真的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梦枕的话,更何况屋子里并不止我们两个人在。于是我从怀里掏出金针,对苏梦枕说:“来,让我们扎几针冷静一下,杨总管,劳烦你帮我按住苏公子,让他躺下来闭上嘴,我替他好好检查一下。”
杨无邪很配合地按住了苏梦枕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苏梦枕竟真的乖乖躺到了床上,闭上了嘴巴,一副让我随便扎的样子。我看看杨无邪,又看看苏梦枕,觉得他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在苏梦枕的配合下,我把他扎成了一个刺猬,然后,我喂他吃了一颗安眠丸,又将装满了助眠药物的香囊放在了他的枕边。苏梦枕很快睡着了,我将他头上的针一根根拔除,觉得还是睡着了他比较可爱。
等替苏梦枕盖好被子后,我将给苏梦枕配置的药丸交到了杨无邪的手中,交代道:“每日睡前让苏公子服用一粒,七日之后我再来给他施针。”
杨无邪接过药瓶,问道:“姑娘这便要走了?天色已晚,姑娘便是要离开,也等明日一早再走吧。”
我哪里还敢多留一夜,想到那屋子里急匆匆脱下的嫁衣,我就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一直烧到心里。我低声说道:“正是趁夜色离去,才不会被人发现踪迹。我今日虽然是乔装而来,但楼中也许还有方应看的眼线,我若是等明日再离开,恐怕消息早就走漏了。”
杨无邪被我说服了,但是苏梦枕却被我说醒了,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坐了起来,哑声道:“我带你走密道,那样更安全。”
苏梦枕说着,便转动了床上的机关,将我猛地拉入他的怀中。我随苏梦枕下落到了密道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不知是谁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扑通、扑通。
作者有话要说:杨无邪:我不应该在屋里,我应该在塔底。
小侯爷:我是你们的催化剂???行叭,别被我抓到纯纯!
第45章猫同狗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道里终于有了光亮,苏梦枕一只手举着火把,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原本是想要将手抽出来的,但是在我有所动作之前,苏梦枕便牵着我疾步往前走去。
地道里很暗,虽然有火光指引,但走在其中还是挺危险的,毕竟一个秘密的地道,很有可能暗藏陷阱。我如果不跟紧苏梦枕,走丢了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我就熄了抽手的念头,跟着苏梦枕在地道中穿梭着。
上回苏梦枕已经带我走过通往六分半堂雷纯所住之地踏雪寻梅阁的路线,而这回苏梦枕带我走的是一条新的路线,通往天泉湖,是暗中离开金风细雨楼的一条线路。
我觉得苏梦枕太过信任我了些,将他床底的秘密一次又一次地展露在我的面前。可想想他对兄弟的态度,我又觉得我也不算特殊,比起白愁飞为他做的,我为他做的岂不是更多?我理应享受这个待遇叭。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苏梦枕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他的手不知何时从我的手腕上移了一些,变成了牵着我手掌的姿势。我感受到了苏梦枕手心的温度,在这初冬的季节,他的手心温度过于温暖了些。我不由想起了他看到穿着嫁衣的我时眼中冒出的炽热光芒。
苏梦枕不善言辞,但熟悉了他的性情之后,我竟觉得他比能言善辩又情话满分的楚留香更讨人喜欢一些。因为楚留香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甜言蜜语,但苏梦枕,他从始至终只喜欢过我一个人,只对我一个人说过情话。
我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上去,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又下定了决心,我应该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等到我下一次脑子进水的时候,再好好去谈一场恋爱吧。
我为自己立了一个fg,然后便专心记忆起路线来,有了这条通往天泉湖的路线,我离开金风细雨楼的时候就不用担心着了方应看的道儿了,而且下次我也可以从天泉湖秘密前往苏梦枕的房间,不过从他床底钻出来这种事情……好像有损我的形象?
算了,在苏梦枕面前,我又哪有什么形象所言呢?我又不是什么经霜更艳、遇雪尤清的小仙女,我只是个医师而已,医师不需要什么形象,只要医术过得去便行。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也很杂,等我想无可想的时候,苏梦枕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天泉湖的出口前。
“天泉湖的水路直通汴河,船夫会直接送你到神侯府门口,你放心,船夫是我信得过的人,定会将你平安送达。”
苏梦枕贴心地给我说了说前往神侯府的路线,原来从天泉湖走水路,可以很方便到达神侯府,可见苏梦枕和神侯府的关系真的不错,如果他哪一日有难,说不定第一个奔向的便是神侯府。到时候别人找不到他,我倒是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我上了小船,朝苏梦枕挥手作别。他立于暗处一直瞧着我坐的小船远去,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都没有回头离去。
半个时辰后,我在神侯府外的柳树下静静地出了会儿神,直到无情将一件大氅披在我的肩上,我才恍然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抬头,我发现天空竟落了雪。这是今冬的第二场雪,亲吻人的发丝时温柔缱绻,让我一时没有察觉到它的来到。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无情站在我的旁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这轻轻飘落的雪花。见我没有回答,他又接着问道:“你去过金风细雨楼了?”
我点了点头,想到苏梦枕之前提及无情时说的话,我忍不住用小拳拳捶了捶无情的肩膀:“你在苏梦枕面前胡言乱语作甚?”
无情接住我的拳头,反问道:“我前段日子与苏公子闲聊了一个下午,说了许多话,却不知哪句是胡言,哪句是乱语?”
我听了无情的话,快要晕过去了,感情他还不止跟苏梦枕说了几句话,而是说了几十句话?他简直比杨无邪还要关心我与苏梦枕的未来啊!
无情见我气血上涌,脸颊绯红,又把大氅收了回去,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纯儿,我心悦你,便希望你幸福。我并非选择放弃,只是我知道你想要的人不是我。但如果他无法给你带来幸福,或者他负了你,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沉默了一会儿,我默默吐槽了一句:“……无情,你的人设崩了。”
无情听不懂我说的话,但他并不在意这个,很快带我进了府。他不再提苏梦枕,只让我替他瞧瞧腿,我给他把了脉,又在他的腿上揉捏了一阵,发现无情恢复得很好,复健也认真做了,不愧是习武之人,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
我给无情敷了药后,便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了无情一直为我留着的客房中。我毫无睡意,便坐在窗边弹起了琴。纯净的雪,澄澈的琴音,让我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直到一只小猫忽然闯入我的视线中。
这是一只纯白色的小奶猫,长得十分可爱,它在我的窗下喵喵直叫,小爪子在雪地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梅花印,我觉得我的心都要被它叫化了,直到有人进来向无情通传,说是神通侯养的猫儿不小心跑进了府中,他想进来找一找。
作者有话要说:纯纯:喵喵喵?
看看:汪汪汪?
无情:……好一出猫同狗讲。
第46章新的病人
这萌化人心的小奶猫打上了“方应看”的标签之后,顿时变得不可爱起来。我收回想要抱它的手,冲着走到院子的无情说道:“我睡了,晚安。”
说完,我便关上了窗户,吹熄了蜡烛,和衣往床上一躺。我不想见方应看,无论他是冲着我来的,还是真的是来找猫儿的,都与我无关。这里是神侯府不是神通侯府,我不相信在明知我已经“入睡”的情况下,方应看还能闯进我的房间来。除非他完全不要自己的脸面了。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无情和方应看的对话声。
方应看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我听到他先开口问道:“纯纯,你在哪儿呢?”
无情回答说:“纯儿睡了,小侯爷找她有事?”
方应看走到了我的窗下,语气变得有些夸张:“纯纯原来在这里躲着,你以为藏在雪地里,我就捉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