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两人生怕招惹了这位,哪里还敢问他入宫面圣是为了什么事情?连忙顺着话头说是,刚刚下值,正准备离宫,洛淮之便笑笑,道:“那就不耽搁二位了,请吧。”
他说着,还略略侧开身子,让出路来,那两名官员诚惶诚恐地离开了,走得比跑得还快,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也似。
洛淮之表情不变,只静静地看着,目光幽深如晦,叫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直到旁边的太监小心提醒道:“洛大人,时候不早了。”
“嗯,”洛淮之转过身来,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
☆、第76章第76章总要给我一个名分才是。……
第76章
“皇上宣洛御史觐见。”
朱漆雕花的大门敞开着,太监恭恭敬敬地垂着头引路,洛淮之踏入了殿内,悠扬悦耳的丝竹之声传入耳中,他一眼就看见了龙椅上坐着的皇帝秦跃,他穿着深紫色的常服,上面以金线绣着精致的蟠龙团花,衣裳有些凌乱,衣襟半敞,怀中还搂着一名歌姬,女子发髻微乱,香肩半露,令人遐思。
洛淮之自入了殿,目光就落在秦跃的脚边,再也未曾挪过半分,任丝竹琵琶声再是如何动听,歌舞再如何优美,歌姬乐官们再如何娇笑,他也没有抬过头,只目不斜视地跪着,安静无比。
直到半晌过后,秦跃才像是终于想起了底下的人,抬眼望去,看见身着朱衣的洛淮之,恭谨温雅,置身于热闹的歌舞之中亦不为所动,他甚是惊异,心中起了些主意,冲那领头的舞姬使了一个眼色。
那舞姬人精似的,她在圣前伺候了这么久,顿时心领神会,腰肢一扭,整个人便仿佛没了骨头似的,款款靠向了洛淮之,笑靥如花,纤纤十指扶在他的肩头,自背后揽着他,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处,呵气如兰,问道:“御史大人觉得,奴婢生得好看么?”
洛淮之终于抬起眼来,转头看向她,声音温厚道:“姑娘是皇上身边的人,自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绝色。”
他虽说着绝色,但眼神却没有半分波动,一如之前那般,温雅醇厚,那舞姬顿时一怔,这种事情她也做过不止一次了,慌张者有之,窘迫者有之,急色贪婪者亦有之,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洛淮之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朵花,一块石头,随便一个什么物件。
舞姬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这时,龙椅上面传来了一阵笑声:“洛御史果然会说话,就连朕的身边人都招架不住啊。”
舞姬慌忙退开,伏地而跪,洛淮之也垂首,恭敬道:“微臣不敢。”
秦跃搂着怀中的歌姬,笑意盎然地道:“这有什么不敢?朕就是爱听洛御史说话。”
他说着,转向那舞姬,道:“你观洛御史如何?不若朕将你赏给他?”
那舞姬立即红了脸,满面含羞地用眼风悄悄瞟了身旁的洛淮之一眼,只见他玉面朱衣,垂眉敛目,容貌清隽俊朗,再加之方才的话,不由就动了一颗芳心,惊喜之余,嘴里却还是故作矜持道:“奴婢是皇上的人,全凭皇上旨意。”
岂料秦跃听了,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朕瞧你也不甚乐意,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洛御史近来深得朕心,朕还是要赏,赏你什么好呢?”
他说着,全然无视那满脸失望后悔的舞姬,和颜悦色地问洛淮之,道:“不然,洛御史想要朕赏些什么?”
洛淮之恭谨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皇上分忧本是臣的分内事,不敢居功邀赏。”
闻言,秦跃哈哈大笑起来,道:“这话朕虽然常听,但不知为何由洛御史说来,分外诚恳,倒叫朕过意不去了,既然如此,朕便将此女赏给洛御史吧。”
他说着,将怀中的歌姬往外一拉一推,那女子踉跄了几步,登时跌坐于地,正巧对上了洛淮之的双目,却是一张清丽娇美的脸,洛淮之的眼神终于微微变了一瞬,像是不可置信。
尽管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但是那一瞬间的失态仍旧落入了秦跃的眼中,他甚是满意,还笑着唤了一声:“洛御史?”
洛淮之沉默片刻,叩首道:“臣谢皇上隆恩。”
……
夕阳西斜,将余晖洒落于大地,京师街市已经开了,灯笼次第亮起,往远处绵延开去,一顶青篷轿子穿过行人稀少的长街,在最尽头的大宅前停了下来,门口两座石狮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折射出微亮的天光。
宅子里很快有人迎了出来:“大公子回来了。”
青色的轿帘被掀开,身着朱色官服的男子下来,面如冠玉,眉如鸦羽,温和道:“让人准备出一间厢房来。”
老管家应了,跟着他走,问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打扫,只是不知这厢房是给谁住的?老奴也好准备一番。”
自打他们兄弟大吵了一次之后,二公子洛泽之就不曾回来了,如今洛府也再没有什么宾客登门,乍一听说要打扫厢房,老管家还有些欣然,便听洛淮之应了一声,又道:“给女子住的便可。”
老管家哎哟一声,一眼就看见了后面轿子里出来的女子,眼中迸出惊喜的意味:“小小姐?”
“荣叔,”洛淮之出声,纠正他道:“她不是小小姐。”
闻言,老管家认真一看,果然觉得有些差别,那女子与小小姐洛婵只有三四分相似,身材也比她高一些,眼中不由流露出失望来,口称对不住,道:“是老奴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可是他们的小小姐如今在哪里呢?
老管家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心中难受,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又连忙道:“二公子下午来过了。”
洛淮之一怔,道:“他回来了?”
老管家犹豫着道:“是,他去过一趟小小姐的院子,取了一些日常物事,又支了些银钱就走了。”
洛淮之听罢,表情无甚变化,只淡声道:“随他去。”
老管家欲言又止,看着自家主人踏入府门内,檐下灯笼的光芒投落下来,将那朱衣染成了血一般的红,一闪即逝,很快便隐没在了沉沉的暮色中,不见了。
老管家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那名与洛婵生得像的女子,收敛了表情,恭敬而疏离地道:“这位姑娘,请随老奴来。”
那女子怯怯颔首:“有劳。”
看着那略为熟悉的脸,老管家心中不由一酸,险些湿润了眼眶,连忙背过身去,领着她入了府,洛府很大,也十分气派,但不知为何处处都透着一股沉沉死气,下人也只有零星几个,偌大的宅子,竟宛如荒废多年了一般。
晚娘随着那老管家往前走,一边暗暗打量着四周的情况,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颀长的人影转过右前方的回廊,往花木深处去了,那人穿着玉色的长袍,背影熟悉,似乎是换了常服的洛淮之。
老管家出声道:“那边是吹雪园,是咱们府里小小姐的院子。”
他说着,顿了顿,又郑重告诫道:“姑娘,丑话说在前头,没有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命令,谁也不许踏近一步,即便您是宫里来的。”
……
迟家庄。
即便是四月的天气,暮色降临的时候依旧能感觉到凉意,陈思远依旧离开了,院子里很是安静,唯有远处传来了不知名的虫鸣,一声声的叫着,迟长青随意地坐在桃树下,微屈着膝,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慢慢地擦拭着。
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洒落下来,荡起一片白色的微光,剑芒如寒星,闪烁不定,迟长青拿着帕子,一遍遍反复地擦拭,不厌其烦,看起来十分专注,然而无人知道,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别处。
直到两刻钟后,屋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易察觉,然而迟长青擦拭的手立即戛然而止,耐心地等待着,许久过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他转头望去,只见少女站着门口处的阴影里,银白的清辉点亮了她的衣摆。
迟长青放下剑,出声唤道:“婵儿?”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简直像是害怕自己吓到了她。
洛婵站在门边没动,但迟长青能够感觉到她心中的难过,他起身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触手微润,泛着凉意,是刚刚哭过,他心中一痛,却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低声问道:“饿了么?”
洛婵微微摇首,她眼下脑子有些空白,什么事情也不能思考,就仿佛蒙了一层厚重的布一样,模模糊糊,哭了一下午,终究是连泪也流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如刀割似的,一阵阵痛。
她抓着迟长青的手,一笔一划地写:我想去京师。
迟长青立即道:“好,那我明日就带你出发。”
洛婵又摇首,抬起哭红的眼睛望了他一眼,继续写:你不要去,我自己去。
迟长青反手捏住了她的手指,道:“你要去,我就带你回去,你说这种话,难不成是想扔下我?”
洛婵本能地摇头,写道:你去京师会很危险,我只是想去拜祭我的爹娘,见一见大兄和二兄……
迟长青摸了摸她的脸,指尖触感温软如玉,他认真道:“你我已是夫妻,你的爹娘不是我的爹娘?你的兄长不是我的兄长?初时还遗憾未能拜见他们,如今正好,你且带我去认个门吧,稀里糊涂跟你成了亲,总要给我一个名分才是。”
他理直气壮地向妻子索要名分,洛婵不知大将军竟然也会这样厚脸皮,顿时愕然,愣在了当场。
☆、第77章第77章婵儿这到底是冷还是热呢……
第77章
然而第二日的京师之行终究没能顺利,原因无他,洛婵病了。
大抵是因为前两日之事担惊受怕,又得知了父母的死讯,大惊大悲之下,她夜里惊醒数回,神色惊惶,眼泪潸潸,有时在睡梦中仍然在哭泣,她的难过都是藏在心里头的,说不出半个字来,让迟长青见了更是心疼。
他恨不能以身代之,然而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紧紧抱着她,竭力地安抚,彻夜不眠。
待到次日一早,他才惊觉怀中的高热,如同抱了一个小火炉似的,烫得惊人,迟长青心中骤然一紧,连忙低头查看,却见洛婵紧闭着双眸,面色绯红,嘴唇却是苍白的,黛眉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也觉得十分痛苦。
迟长青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唤道:“婵儿,婵儿?”
洛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略微张开眼,随即难受地闭上了,下意识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试图遮挡那刺目的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晕乎乎的,头剧痛无比,像是有一根凿子在不停地凿打着她的太阳穴,恨不能要将她凿穿了。
迟长青不安地用手试了试她额间的温度,仍旧是烫,再看看洛婵这有气没力的样子,焦灼如火燎原一般蔓延开来,他轻声问道:“婵儿,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洛婵想说自己头痛,然而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用手指轻轻在迟长青的手心划拉了两下,然后再次沉沉地闭上双目,竭力地忍耐着那剧烈的疼痛,片刻后,她听见了迟长青起身出去了,房门被关上时发出吱呀一声,悠扬安静。
洛婵便往被子里滚了滚,按住剧痛的眉心,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她再次听见了脚步声,一只手伸了过来,额间冰冰凉凉的,那些疼痛仿佛也随之散去,洛婵下意识地蹭了蹭,她听见了迟长青在小声唤她的名字,便费力地睁开眼皮子看了一眼。
男人俊朗而熟悉的脸上满是忧色,他细心地将一块打湿的帕子贴在洛婵的额头上,道:“我已经让满贵叔帮忙去镇上请大夫了。”
洛婵眼下的思绪有些空白,也不知如何反应,有气没力地点点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病恹恹的,迟长青看了又是疼惜又是担心,然而最后都得强行按下,开始仔细照顾起洛婵来。
大将军是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的,更何况小哑巴又与常人不同,眼下病了,在他眼中简直如一块水豆腐似的,哪儿都不能碰,生怕给碰坏了,就连换个帕子都是小心翼翼,因着洛婵发了高热,额上见汗,他怕人热着了,又把被子全部拿开。
他绞干了湿的帕子,替洛婵擦拭额头和脸颊,白玉似的脖颈上泛着淡淡的绯色,如同桃花一般,迟长青这次却心无杂念,一遍一遍耐心地用凉水擦拭着。
岂料这样一来,洛婵又觉着冷了,下意识蜷成了一团,抱住双臂,蹙着眉头,看起来甚是可怜,迟长青担心她受凉,病情加重,只好又扯过被子给她盖住,不多时,洛婵又开始出汗。
如此往复,迟长青都急出了一头汗,婵儿这到底是冷还是热呢?
好在这会儿满贵媳妇过来了,见洛婵没盖被子,连忙道:“长青,怎么把被子拿开了?快给她盖上。”
迟长青原本就有些手足无措,这会儿便道:“婶子,婵儿她热。”
“哎,”满贵媳妇解释道:“热就对了,先捂一捂,这两日倒春寒,你媳妇想是冻着了,怎么还能把被子拿开?”
迟长青一听,觉得十分有理,又连忙给洛婵盖好被子,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满贵媳妇又道:“我听说你媳妇病了,熬了一碗姜汤带过来,让她喝了,再睡一觉。”
迟长青知道姜汤能驱寒,这会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没想到这一茬,向满贵媳妇道了谢,又叫醒洛婵,把姜汤喂给她喝了,直到半个多时辰后,镇上的大夫才终于跟迟满贵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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